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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是否能控制矿难频发?——关于技术控制主义及技术可控性的思考

时间:2024-07-06

柴 潇

(中国矿业大学 文法学院,江苏 徐州 221008)

技术是否能控制矿难频发?
——关于技术控制主义及技术可控性的思考

柴 潇

(中国矿业大学 文法学院,江苏 徐州 221008)

从技术控制主义及技术可控性角度对技术是否能控制矿难的发生进行分析,得出任何一项技术的发明和应用都渗透着人的主观意向和社会价值取向,所以技术存在可控性。对社会采取民主控制,预测计划,建立具有前瞻性、连续性、系统性政策法律,让人懂得尊重自然,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道理,提高人们对技术的认识,建立人们的整体利益观,才能最大程度上的实现技术可控性,从而最大程度的遏制矿难的发生。

技术控制主义;可控性;矿难

一段时间以来,一场场骇人听闻的矿难无情的夺走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矿难如此顽固,以至于很多人已对遏制矿难失去了信心,甚至认为矿难是不可避免的,人力对它就是没有办法。如果矿难真不可防治,那么,世界各国的矿难就会同样多。可事实是,在不少国家,矿难发生率非常低。可见,矿难也不是人力不可抗的,我从技术控制主义及技术可控性角度对技术是否能控制矿难的发生进行分析。

一、技术控制主义

西方人关于技术的一般哲学观念中,存在着四种明显的对待技术的哲学传统,它们是技术无政府主义、技术乐观主义、技术恐惧主义和技术控制主义,并且技术控制主义是技术哲学发展的第四个阶段或技术哲学的第四种形态。[1]28技术控制主义是在现代技术革命中逐渐形成的一种技术理念,是人们关于技术、人类、社会和自然之间相互关系的更加成熟的认识。

技术控制主义将道德和生态价值引入技术的设计和应用过程当中,强调在技术、工具和人类及道德之间追求一种正当的、巧妙地匹配。控制的技术思想要求在从事技术的开发、应用与发展或在运用传统技术之前,必须反思目的和价值,必须有效地控制技术,使之成为人类实现自身目的的一种恰当工具。在技术控制主义者看来,技术并不是一种超越人类理性选择的异己力量。通过技术的运用可以促进人类的发展,技术的使用成了提高生活质量的一部分,劳动成了一种有意义的事。就煤炭资源利用而言,技术控制主义提倡在人类、机器和资源之间保持一种良性的、共生的相互总用,倡导可持续发展的经济、协调生态系统法则,考虑一切代价问题。

二、可控性

可控性的概念是卡尔曼首先于1960年提出的,它表明在设计某些最佳控制系统之前,必须首先确定它的状态是否可控,因为系统状态的可控性决定了这类最优控制解的存在性。将“可控性”一词借用到技术哲学领域,并用技术哲学的观点来探讨技术是否可控,从而为技术控制主义提供逻辑上的前提。

自卡普以来,在西方哲学的观念中出现了两种既对立又互补的传统——工程学的技术哲学和人文主义的技术哲学。不同的技术观会影响到技术的研究、开发、应用及技术的发展战略、政策的制定等。工程学的可控性是就某一项技术或系统本身内部结构而言的,研究它的本质、结构、意义以及技术应用所产生的后果,但忽略该系统在社会大系统中的角色及其影响,不符合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原则。哲学层面上理解的可控性应该是在一定的时空条件下,特定系统中控制对象在运行过程中,控制主体基于一定的利益和目的,运用一定的手段,并根据控制对象的反馈信息进行决策调整,进而控制系统的未来走向。从工程技术角度和人文主义传统的技术哲学层面来对“可控性”进行概念解读,能全面理解“技术可控性问题”。

三、技术是否具有可控性

技术是人类以达到控制和改造自然为目的而进行的一种社会活动过程,为人类社会所拥有。但面对日益强大的技术化世界,面对到处显现的技术异化现象,面对日趋恶化的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人类亲手创造出来的技术似乎要脱离人类的控制转而控制人类自身,从而使人们对技术是否具有可控性的问题上变得茫然了。

(一)技术不具有可控性

技术决定论将技术看成是社会发展的决定性因素,同意技术的价值负荷性,认为人受技术的支配和控制。其核心思想是认为技术系统自成一体、自我发展,不受外部因素制约。技术作为一种社会变迁的动力,支配着人类精神的和社会的状况,直接或间接地促进了人类历史的发展。技术是人类无法控制的力量,即不具有可控性。海德格尔认为,技术不会简单地被人类克服。因为在技术时代,人已被物化。克服技术和由技术所招致的危险,要比通过单纯地否定技术达到克服技术复杂的多。他认为任何存在的自身性的损害、扭曲和丧失是技术时代的真正的危险,而不是对人不利的技术后果,“控制”技术的想法是错误的,它只是人们认为技术是由人设置的、实现其目的的手段的结果。因为技术在本质上是人靠自身力量所控制不了的东西。

我认为这种观点过于片面。以山西王家岭矿难为例,为了能早日产煤,该矿不惜一切代价加快建设工期,导致小窑老孔水冲入巷道,153名人员被困井下。其实这起矿难是可以避免的,以现有的技术水平,完全可以预测出来水源,但是作为主体的人,并没有执行“有疑必探,先探后掘”的规定,才导致38人遇难的重大事故发生。技术是人类发生及其主体性获得的前提,也是人类主体性获得发展的基础,如果否定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单纯的认为技术不可控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二)技术控制人类

埃吕尔夸大技术的自主性,怀疑人对技术的控制能力,认为自主的技术意味着技术最终依赖于自己,制定自己的路径。[2]125他直接将技术看作是控制事物和人的方法。在现代技术社会中,技术选择不是由人所作出的,而是由技术本身作出的,技术根本不顾及人们的考虑,所有事物都要适应自主的技术的要求。在埃吕尔看来,技术曾经在人们的手中,但现在它控制了人,“人不再控制技术,即便是给它定向都不可能”。[3]47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认为,技术已经使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全面异化,技术理性使社会、人、思想都成为一切服从于技术的单向度状况。技术改变人们的工作方式,随着技术更新的速度越来越快,技术的控制程度越来越强。

我认为这种观点过于悲观,没有看清技术的本质,将技术看做一个独立的个体,极力强调技术的“整体性”,忽视了创造技术的主体——人的作用。在发达国家,采煤工艺可以达到完全自动化开采,采煤工作面无人化操作,这就大大降低了矿难的发生率。但是不要忘记,综采技术和设备也是人创造出来的,是人赋予它程序,它只会解决已经设计好的问题,当突发事件来临时,还是需要人来解决。

(三)技术具有部分可控性

马克思和恩格斯把科学技术看作是社会发展和人的解放与发展的积极推动力量,但是,他们并不主张科学技术决定论,他们希望通过发展科学技术来推动社会发展,而且主张通过社会革命和提高人的素质来克服科学技术应用的负效应并推动社会发展。拉普认为在由人造成的技术环境里,人仍然是一种生物的和文化的存在物,无法永无止境地适应环境本身的变化,而变化太快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在他看来,应付技术问题上,人类已经表现出适应不断变化的形势的惊人能力。但是,个人的自我确定和社会结构是否能真正控制变化速度不断加快的技术世界,这仍然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4]17

我认为这种观点把技术的不确定性理解成为技术的不可控性,人们在解决矛盾时的主观能动性会产生不确定性,必然会带来技术不确定性的表现。不确定性是在技术控制的过程中的一个方面,不能夸大的将控制技术活动的整体看做不可控。在煤矿安全技术研发过程中,针对不同区域的同一问题,采取的技术手段有所不同。某项新技术在简单的地质构造区域中推广也许是可行的,当遇到地质构造复杂地带,再使用该项新技术可能就会带来负面效应。此时,技术是不确定的,不能代表技术就是不可控。

(四)技术具有可控性

雅斯贝斯认为技术是一种手段,他需要人的指导,受人的约束和控制,只有社会才能完成控制技术的目标,而不是用技术来控制技术。[5]136弗洛姆认为,可以通过对技术社会的改造,从而实现对技术的控制,以便使技术人道化。现代社会是一个病态的社会,其根源就在于技术的非人道化的发展,而要促成一个“健全的社会”,首要的就是得实现技术的人道化。[6]1-4技术哲学中的工具论主张技术只是实现某种目的的手段,人能控制技术。他们宣传技术不是自主的,并对技术决定论以及技术自主论表示怀疑。他们注意到了技术实践与社会背景、技术内在逻辑与人对技术的运用等相互关联的方面,因而认为人对技术的控制和支配是不成问题的。[7]106

我比较赞同这种观点,技术是绝对可以被人和社会所控制的。因为任何一项技术的发明和应用都渗透着人的主观意向和社会价值取向。我相信人能够通过知识、理性和科学认识把握世界。技术的不可控性是技术不确定性的一种表现,不确定性是技术固有的一种属性。由于技术本身的不确定性,必然带来技术可控性的不确定性。例如,作为煤矿特有灾害瓦斯,如果采取正确的抽放技术,可以使瓦斯变废为宝,成为很好的能源资源,如果技术使用不当,会使人窒息,甚至引起爆炸,造成事故。技术的不可控性是相对的,矿难是技术不确定性的表现,是技术可控性的一个方面。

四、最大限度的实现技术可控性

从理论层面上得到技术是具有可控性的,但是技术又存在不确定的属性,所以我认为在实践中应该最大限度的实现技术可控性。技术是按照人们的目的、借助于一定的知识和能力、运用一定的物质手段在认识自然、利用自然和改造自然时的一种社会活动过程。[8]90因此,对技术实现可控性要从人和社会两个方面来考虑。

(一)技术是一种社会活动过程

技术是一种社会历史现象,为一切人类社会所实践,技术是借助于一定物质载体的社会存在,其本质是一个动态过程。历史上,中美洲的玛雅王国曾经创造了灿烂的文明和高度发达的技术,但是随着玛雅社会的神奇消失,玛雅社会所特有的高度发达的技术也就随之消失了。失去了社会的载体,技术也就失去了立身之处。在技术日益专门化的今天,任何技术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要与其他一系列技术相互依存、相互联系而结合成一个整体,才能发挥它们的作用。近年来,国内科研机构、高等院校围绕煤矿安全技术进行了长期的研究,煤矿安全技术包括瓦斯治理、通风防尘、水害和火灾防治,只有这些技术相互联系,共同作用,才能保证煤矿的安全生产。

美国技术预测专家贝尔希望通过技术预测来规划技术的发展。他认为,随着技术评估的发展,在技术被使用之前对技术进行评估,就可以权衡利弊,从而对技术做出合理的选择和控制。技术评估作为一种控制技术发展的手段,有助于人们了解技术对经济和社会的影响,有助于通过对目标的不同评估,提高人类的遇见能力,从而达到控制技术的目的。[9]112我认为从技术的社会建构论来看,任何技术都负载着一定的社会政治价值和伦理价值,技术的特质及其影响取决于许多相关社会群体的框架。以煤矿生产为例,如果能建立一种企业控制体系,包括技术行政控制、技术舆论控制以及技术教育控制等,并制定具有前瞻性、连续性、系统性的相关技术政策并严格落实,对技术的发明使用进行评估,它们的相互作用对技术产生综合效应,从而最大限度的控制煤矿安全隐患,达到安全生产的目的。

(二)技术是人的主观意志

对技术进行社会分析可以发现,它所控制的直接对象并不是技术,而是人。要控制技术,最终还得控制人。技术具有属人性,是人所创造的,它必然渗透着人的主观意志和价值需求。任何技术都没有脱离人的控制,恩格斯认为:我们追求和实现任何目的,最终都是为了人,都是为了人这个根本价值。[10]227由于人的价值取向的多元性,使得对技术的控制呈现多种面貌——表现为可控或不可控。为了保证技术控制的有效性,需要对人建立“最大限度”的控制。

1. 尊重自然,实现可持续发展

天然自然是一种非人为的自在的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人类来自自然并要依靠自然而生存,因此,任何破坏自然的做法最终还会影响人类的自身的发展。恩格斯说过:“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11]158对技术进行控制时,首先要“最大限度”的保证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不要把技术的发明使用建立在“促逼”自然界上,尊重可持续发展的战略。许多技术的发展——DDT农药、核武器、人工授精——只要深思熟虑就会发现,这些当初被发明的伟大技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展现出它们的负面效应。如果大规模引进某种新技术前,考虑到会带来的副作用,无疑会增强人们对技术的控制,这样采用的技术对人、社会、自然的副作用将会最小。

2. 提高认识,建立整体利益观

技术具有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对这两种属性的认识,缺少任何一种都会导致技术不可控的局面出现。客观事物的复杂性使人们对它的认识只能由现象到本质、由片面到全面逐步深入的开展。人的认识能力受到各种条件的限制,因而需要提高人对技术的认识。罗马俱乐部的成员提出警告:“如果每一代人只追求自己的最大利益,人类必将灭亡。”[12]136也就是说,人类应该从长远的角度考虑自己的利益,不要只盯着眼前的经济效益,应该使局部利益与整体利益达到一致,树立全球意识,建立整体利益观。

五、结束语

任何一项技术的发明和应用都渗透着人的主观意向和社会价值取向,所以技术存在可控性,是可以被人和社会所控制的。由于技术本身的不确定性,必然带来技术不可控性的表现,矿难就是技术不确定性的最明显体现。技术的不可控性是暂时的,是技术可控性的一个部分。随着人们认识的深化,任何技术不可控的状态都将转化为可控。对社会采取民主控制,预测计划,建立具有前瞻性、连续性、系统性政策法律,让人懂得尊重自然,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道理,提高人们对技术的认识,建立人们的整体利益观,才能最大程度上的实现技术可控性,从而最大程度的遏制矿难的发生。

[1]Alan R. Drengson. Four philosophy of Technology[A]. Techonology as a Human Affair[C]. Edited and with Introduction by Lary A. Hickman,1990.

[2]Jacques Ellul. The Technological System [M].New York:the Continuum Publishing Corporation,1980.

[3]Jacques Ellul. The Technological Society [M]. New York:Vintage Books,1964.

[4][德]F·拉普. 技术哲学导论[M]. 沈阳:辽宁科学技术出版社,1986.

[5][德]卡尔·雅斯贝斯. 历史的起源与目标[M]. 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

[6]Erich Fromm. The Revolution of Hope: Toward a Humanized Technology [M ]. New York:Harper&Row,1968.

[7]M. E. Kraft,N. J. Vig. Technologyan politics [M]. Durham and London:Duke University Press,1988.

[8]盛国荣. 技术哲学语境中的技术可控性[M]. 沈阳:东北大学出版社,2007.

[9]向德平. 科学的社会价值[M]. 杭州: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1998.

[10]马克思,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4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1]恩格斯. 自然辩证法[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12][美]米哈依罗·米萨诺维克. 人类处在转折点[M]. 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87.

导师点评:

煤炭开采技术所营建的是一个复杂开放系统,劳动对象在一定程度上不可知,工程技术体系中总是包含一些不确定过程,进而不能完全避免事故发生。该论文选题从可控性概念出发来讨论技术安全问题是一个有益的尝试。论文分析了可控性概念,并得出了一个基本的判断:可控的技术未必安全,而安全的技术一定是可控的;现实中的技术多数是不可控的,采矿技术更是难以控制。在此基础上,她开始了类似于逻辑经验主义中讨论确证性和提高确证度的理论努力,认为提高技术可控性是改进技术安全工作一个技术维度,并提出了一些设想。我虽然同意她的结论,并且认为正面的或积极的技术安全追求还有进一步细化和系统化的需要,但是我并不认为这种正面的努力是唯一的道路,面对大自然的复杂和不可知,有时反面的行为或否定性的选择可能是追求技术安全的更重要方向。

中国矿业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于衍平

2010年6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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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02

A

1673-2030(2010)02-0047-04

2010-03-09

柴潇(1986—),女,河北邯郸人,中国矿业大学科学技术哲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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