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建成环境对游客情感体验及行为意向的影响——以西安市为例

许 扬 ， 李君轶

(1.中山大学 地理科学与规划学院，广州 510006； 2.陕西师范大学 地理科学与旅游学院，西安 710119)

0 引言

在休闲时代背景下，旅游已成为人们的生活方式之一，人们对旅游体验质量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尤其是更加注重旅游过程中的情感体验。游客情感体验是旅游满意度的重要评价指标，对游客能否产生重游意愿和口碑推荐行为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也深刻影响着旅游目的地的可持续发展。

目前，建成环境下的人类情感被广泛关注。在“情感地理学”中，城市建成环境被认为是特定的场所空间，承载着城市的物质要素与精神状态。人们通过对建成环境的感知形成自己的主观评价并获得相应的情感体验[1]。同时，人的行为也会受到地理空间的影响。比如，荆其敏提出人们在感知城市空间的同时会产生喜怒哀乐等情感，这是人们与建成环境的情感交流体现[2]；吕飞等基于主成分分析法指出城市住区建成环境中的一些要素对老年人的情绪健康有重要影响[3]。情感的空间性研究正在受到更多学者的关注。旅游作为非惯常地理环境下的活动，其本质就是对目的地建成环境的感知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游客会形成自己的主观评价并产生情感体验，并进一步影响游客的行为意向。

近年来，关于城市建成环境与情感的交叉研究也在逐渐增多，但大多集中在特定建成环境(如居住区、社区邻里环境以及公园等公共空间)与居民情感的关系上[4-9]。未来需要关注以下问题：一是城市旅游快速发展，游客旅游活动的开展与目的地城市建成环境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但有关城市建成环境与游客情感的研究还十分欠缺；二是如何从旅游的情境去探讨城市建成环境的指标体系；三是城市建成环境中的哪些要素会对游客的情感体验和后续行为意向产生影响。厘清这些关键要素对城市旅游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鉴于此，本研究选取热门旅游城市西安市作为案例地，对其城市建成环境、游客情感和游客行为意向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以期为游客情感研究提供新的视角，并为旅游目的地城市提供更好的发展建议，推动城市旅游的发展。

1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1.1 建成环境及评价

建成环境是城市规划学、城市地理学以及环境心理学中的重要概念，主要指规划和改造后的人工环境[9]，涵盖住区、娱乐场所、工作场所等建筑的选址和规划，以及车道、步行道、绿道等道路和地面铺装的整体设计[10]。

关于建成环境的变量系统和建成环境评价是国内外的研究热点。建成环境的变量系统以R.Cervero等的“3D”理论[11]最出名，即密度(density)、多样性(diversity)、设计(design)。也有学者从城市规划的视角来划分，如S.L.Handy等认为建成环境包括土地利用、交通系统和城市设计[10]；T.Pikora等从功能、安全、美观和目的地方面来讨论[12]；R.C.Brownson等关注土地使用、交通、美学和安全[13]。国内学者在此基础上也提出了相似的观点和看法[14-16]。建成环境评价主要关注主观评价，也被称为建成环境满意度评价，重点关注在哪种环境下人们能够获取较大的满意状态[17]。如吴硕贤等通过调查1 297户居民得出景观、设施、交通和安全因素对生活环境满意度影响最大[18]。

旅游业快速发展，游客对城市建成环境的评价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城市旅游发展的持续动力，关注游客对旅游目的地城市建成环境的评价具有重要价值。基于已有研究，并结合游客在旅游活动中与目的地城市建成环境的互动和感知特点，将建成环境划分为城市设计要素、空间要素、交通要素和安全感知要素4个维度。

1.2 建成环境对情感的影响机制

情感地理学认为，建成环境是具有多样特征的地理空间，其作为人的情感依附单元会对人类情感产生重要影响。蹇嘉等在对西方情感地理学的研究中总结了建成环境与情感的关系模型[1]。其中物质环境要素承载城市的空间精神状态,在满足人的生理与心理需求的同时影响居民的精神状态；多层级的环境空间尺度是人的情感依附单元；而具备多种城市功能(如居住、购物、出行等)的日常活动场所将直接作用于居民的情感体验。这一关系模型在其他研究中也得到证明[3,9,19]。基于此，提出假设：H1城市建成环境对游客情感具有正向影响。其中，H1a城市设计要素，H1b交通要素，H1c安全感知要素，H1d空间要素分别对游客情感产生正向影响。

1.3 建成环境与游客行为意向

建成环境对人的行为有显著的影响。如赵秀敏通过问卷调查发现了游客在对城市社区公园建成环境评价的基础上对其行为模式产生的影响[20]；魏薇指出城市建成环境中的各种要素是视觉特征的集中反映，人的行为会因此受到影响[21]。基于此，提出假设：H2城市建成环境对游客行为意向具有正向影响。其中，H2a城市设计要素，H2b交通要素，H2c安全感知要素，H2d空间要素分别对游客行为意向产生正向影响。

1.4 游客情感与游客行为意向及其中介作用

“认知-情感-行为”理论,即ABC态度模型[22]，认为人们通过对事物的感知与自身的情感系统产生交互作用，在形成评价的基础上产生情感反应，最终决定行为[23]。旅游者在旅游过程中通过与旅游地接触也经历了情感体验过程，即先对旅游地产生认知，再通过作用于心理产生相应情感，最后由情感影响行为[24]。基于此，提出假设：H3游客情感对游客行为意向具有正向影响；H4游客情感在建成环境和游客行为意向之间起到中介作用。基于以上研究假设，构建城市建成环境对游客情感及行为意向的研究模型(图1)。

图1 城市建成环境与游客情感、游客行为意向概念模型Fig.1 Conceptual model between urban built environment，tourist emotion and tourist behavior intention

2 研究区域、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2.1 研究区域

西安市作为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和世界四大文明古都之一，具有丰富的旅游资源和深厚的文化底蕰，一直以来都是国内外游客选择的旅游热点城市[25]。2018年起，西安市以“提升城市形象”为主题，与抖音官方进行战略合作，在城市整体环境布局、公共设施设计、街道绿化、核心旅游区夜间光环境设计、交通服务等方面进行了城市旅游环境建设与提升。西安一度成为“网红城市”，跃居“国内十佳旅游目的地”第3位[26]。这与西安良好的城市建成环境关系密切，其城市旅游发展也因此取得了质的飞跃，以西安市为案例对开展城市建成环境与旅游的交叉研究具有可行性和代表性。根据西安市热门景点排行，选取西安市游客到访量较高的3个区域进行问卷调查，即陕西历史博物馆、钟鼓楼广场以及大雁塔南北广场。

2.2 变量测量与问卷构成

本研究主要涉及城市建成环境、游客情感和游客行为意向3个变量。对城市建成环境的衡量更多考虑城市建成环境中的某些具体要素对游客情感体验及行为意向的影响，而不是将其作为一个整体的量表系统去测量。因此，重点在于城市建成环境4个维度下具体指标的选取。在参照已有成果的基础上，充分考虑旅游活动的特点并从游客的角度出发，构成4个维度 15项指标体系(表1)。

表1 城市建成环境维度涵义及指标

关于游客情感的测量，借鉴卢韶婧等的游客情感量表，包括愉悦、激动和留恋3个问项[29]；关于游客行为意向，使用“重游意愿”和“推荐意愿” 两个问项。

问卷由四部分组成：一是城市建成环境的测量; 二是游客情感的测量；三是游客行为意向的测量; 四是被调查者的人口统计学特征，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职业、收入、客源地等。问卷全部采用李克特五分值量表进行测量，1代表非常不同意，2代表不同意，3代表一般，4代表同意，5代表非常同意。

2.3 数据来源

调查分为预调研和正式调研两个阶段。预调研通过网上问卷星和线下收集来获取数据，线下发放点为陕西历史博物馆。预调研共回收了52份有效问卷，根据调查过程中受访者提出的疑问对一些问项进行了修改。正式调研采用调整后的问卷，调查以随机抽样的方式进行。调查时间为2019年3月3日至10日。共发放问卷280份，剔除无效问卷22份，获得有效问卷258份，有效率为92.1%。

2.4 信效度检验

信度检验以Cronbach’sα系数为准，运用SPSS软件得出问卷整体的Cronbach’sα系数为0.920，四大维度中，除空间要素的Cronbach’sα系数值(0.609)小于0.7以外，其他均高于0.7的临界值，说明信度较高。

效度分析借助因子分析中的KMO值和巴特利特球度检验来进行。数据显示：该问卷量表整体的KMO值为0.930，Bartlett的球形检验值为2 166.823，显著性水平p=0.000<0.05，表明结构效度较好。

3 结果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

样本数据的人口统计学特征为：被调查者性别差异不大，男性占41.9%，女性占58.1%；年龄主要集中在15～44岁，占总体的94.6%；65.9%的游客学历是大学本科；职业方面，学生和企业职员占比较高，分别占总体的38.4%和22.5%；25.2%的游客个人月收入在4 000～5 999元；游客来源分布在全国各地，只有4.3%的游客来自陕西省。

此外，样本中各变量的均值和标准差代表数据的集中趋势和离散程度，能够进一步反映游客对西安建成环境的认知、情感和行为意向特征(表2)。量表计分规则参考李文明等的方法[30]，即当题项均值大于3.5分时，认为该题项有较高的认同度。如表2所示，游客对西安城市建成环境的整体认可度较高，城市设计要素、交通要素、安全感知要素及空间要素的总体均值都高于3.5分。具体特征为：(1)西安的城市设计要素特征明显、景观条件优越。如游客对城市灯光设计感知最为突出(均值4.09)、认为城市街景很美(均值4.00)等。(2)西安的交通条件优越，游览地附近公交站点多(均值3.93)、去哪儿游玩都方便(均值3.93)。(3)城市交通安全(均值3.91)和治安安全良好(均值3.90)，游客在此游玩能够获得较高的安全感。(4)空间要素感知略低于其他要素，城市空间要素特征表现得还不够明显。(5)游客拥有积极的情感体验，认为自己在游览过程中感到愉悦(均值4.03)。并且他们向其他人推荐来西安旅游的意向也较为强烈(均值4.10)。

表2 样本均值和标准差Tab.2 Sample mean and standard deviation

3.2 相关分析和回归分析

为了检验西安市建成环境各要素与游客情感、游客行为意向之间的关系，首先进行相关分析，这是多元线性回归分析的前提。采用Pearson相关系数反映相关程度(表3)。如表3所示，相关系数均大于0,并且在p=0.01的水平上显著相关，说明变量之间呈正相关关系。

在相关分析的基础上进行回归分析，进一步检验变量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以及变量之间的影响程度[31]。

表3 建成环境各维度与游客情感及行为意向的相关系数Tab.3 Correlation coefficient between dimensions of built environment， tourist emotion and tourist behavioral intention

此外，逐步回归法有利于在解决自变量之间多重共线性问题的基础上构建回归方程的最优模型[32]。从回归分析结果(表4)可以看出，模型1中，建成环境中的空间要素被排除在外，城市设计、交通和安全感知这3个维度对游客情感的β值分别为0.313，0.300和 0.187，且t检验对应的概率p值均小于0.01，说明这3个自变量对因变量存在显著的线性关系，假设H1a，H1b，H1c得到验证。其中城市设计要素影响最显著，这与西安市近两年城市环境的设计改造如街景改造、灯光设计等具有密切关系，游客会根据自身对旅游目的地认知的深入以及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而产生相应的情感体验[33]，这些举措在促使游客产生积极情感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当游客行为意向作为因变量时(模型2)，建成环境中的空间要素依然被排除在外，城市设计、交通和安全感知3个维度对游客行为意向的β值分别为0.338，0.267和0.181，且t检验对应的概率p值均小于0.01，假设H2a、H2b、H2c得到验证。原因可能是空间要素更多强调游客对大尺度下城市环境空间的感知，而游客在旅游的过程中会将关注点更多地放在切实影响旅游体验的实际环境上，比如交通是否便利、城市的公共设施状况、景区治安状况等，因此，空间要素感知不明显。在模型3中，游客情感对游客行为意向的β值为0.645，t检验对应的概率p值小于0.01，即游客情感对游客行为意向具有正向影响，假设H3得到验证。这也证实了许春晓等[23]的结论，即游客在旅游目的地获得的情感越积极, 其对目的地的重游、推荐意愿就越强烈。

表4 城市建成环境、游客情感与游客行为意向的回归分析结果

3.3 游客情感的中介效应检验

中介变量的存在能够使自变量对因变量产生影响。依据温忠麟提出的中介效应检验程序[34]，对游客情感在建成环境和游客行为意向之间的中介作用进行检验(表5)。当游客情感作为中介变量时，自变量城市设计要素和安全感知要素与因变量游客行为意向的回归系数降低，且t检验对应的概率p值均小于0.01，仍然显著；而自变量交通要素对因变量游客行为意向则不存在显著性影响，部分验证了H4。这说明游客情感对城市设计要素和安全感知要素与游客行为意向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对交通要素起到完全中介作用, 即交通要素对游客行为意向的影响都是通过中介变量游客情感实现的。

表5 游客情感的中介效应检验

通过上述分析，得出本研究的结构模型(图2)。图2中的数字为自变量对因变量的标准化系数。

4 结论、建议与讨论

4.1 结论

(1)从旅游的视角出发总结出了一套适用于游客感知城市建成环境的指标体系，该指标体系把城市建成环境归纳为城市设计要素、交通要素、安全感知要素和空间要素4个维度。以游客视角为切入点，是对以往城市建成环境中客观指标体系的主观性衡量，更重要的是，这一指标体系是对建成环境理论在旅游领域中的探索，其丰富的内容体系和良好的效度将进一步为旅游与建成环境的研究提供新的思路。

(2)以问卷数据为基础构建了城市建成环境对游客情感体验及行为意向的影响机制模型。城市建成环境中的城市设计要素、交通要素和安全感知要素对游客情感体验及行为意向均有正向影响，其中城市设计要素的影响最为显著。空间要素的影响没有得到验证，城市设计要素和安全感知要素还通过游客情感的部分中介效应间接地影响游客行为意向，游客情感是游客行为意向的主要驱动因素。

图2 城市建成环境与游客情感、游客行为意向关系模型Fig.2 Relationship model between urban built environment，tourist emotion and tourist behavior intention

4.2 建议

(1)优化城市设计要素，全方位、各层面、多维度地进行城市的景观规划和设计(如提升城市内街道景观、加强公共设施设计、整体优化和布局城市的建筑色彩等)，为游客营造一个良好的城市景观环境，激发游客在旅游过程中的积极情感。

(2)重视城市建成环境中的安全要素，建设安全城市。重点从治安安全、交通安全、环境安全(如提升游客集中区域步行路径安全感知、夜间灯光明亮度、增加城市公共安全设施等)3个方面来营造城市的安全感，为游客提供良好的外部环境。

(3)进一步完善城市交通系统，提升交通水平。尤其是在城市热门游览地附近，更要提高交通效率，如开辟多种交通方式、优化交通组织、在高峰期加强交通疏导等，以最大程度地满足游客的游览需求，从而提升其旅游体验和满意度水平。

4.3 讨论

作为城市建成环境与旅游领域的交叉研究，本研究拓展了以往的研究领域并创新性地构建了旅游目的地城市建成环境的指标体系，验证了城市建成环境、游客情感体验以及行为意向间的关系并为旅游城市发展提供了可行性建议，兼具理论价值和实践价值。但也存在一些局限：旅游地城市建成环境的指标体系是对建成环境与旅游交叉领域的探索性应用，后期需要更多的学者来论证其科学性；以西安市为案例地更多是游客对大尺度范围下城市建成环境的关注，对于一些小尺度的建成环境如旅游景区等需要进一步探索；未来在城市建成环境与旅游活动的交叉研究中还可引入其他变量，进一步拓展研究的深度和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