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垄断不买竞争！巴菲特与硅谷大佬的共识

乔纳森·泰珀（Jonathan Tepper）丹尼斯·赫恩（Denise Hearn）

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是美国人和世界各地资本家的偶像。几十年来，他的年度致股东信教会了美国人投资的价值。巴菲特把他的投资公司伯克希尔-哈撒韦（Berkshire Hathaway）的年会称为“资本主义的庆典”（编者注：指巴菲特年度股东大会），并称他的家乡美国奥马哈为“资本主义的摇篮”。然而，巴菲特自身却站在资本主义的对立面。

由于他的纯朴，他已然成为民间英雄。尽管他已经成为美国第二大富豪，也一直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并且避免过奢侈的生活。一本关于他的书：《跳着踢踏舞去上班》，记录了他激情人生的点点滴滴（编者注：该书作者卡罗尔·卢米斯，收集并整理《财富》杂志1966年至2012年间发表的最佳巴菲特文章，包括13篇封面故事和12篇巴菲特本人撰写的文章。）

巴菲特的习惯始终如一。日常饮食包括：早餐吃巧克力曲奇冰淇淋，一天喝五罐可口可乐，还有很多薯片。他的投资就像他的饮食一样稳定。几十年来，他一直建议收购那些拥有强大“护城河”且竞争较小的企业。

事实证明他是多么的正确。当年伯克希尔-哈撒韦还是一家日渐式微的纺织品公司，巴菲特就以每股32美元左右的价格获得了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控股权。现在该公司每股价值30万美元，整个公司市值超过4950亿美元。

买垄断不买竞争

巴菲特喜欢垄断，讨厌竞争。巴菲特在他的投资会议上说过，“资本主义的本质就是，如果你拥有一家好公司，总会有人想从你手中夺走它，并对它进行改进。”在他的年度报告中，他赞许地引用了彼得·林奇（Peter Lynch）的话：“竞争可能对人类财富造成危害。”对垄断者有利的东西对资本主义不利。巴菲特和芒格（Charlie Munger，伯克希尔-哈撒韦副董事长查理·芒格）总是试图收购具有垄断地位的公司。有一次，在年度会议上，当被问及他理想的公司是什么时，巴菲特辩称，是一个“拥有高定价权和垄断”的公司。这传递出的信息很明确：如果你投资的是一个竞争激烈的公司，那你就错了。

毫无疑问，他最初的商业收购对象是那些没有竞争对手的城镇报纸。据他的朋友桑迪·戈特斯曼（Sandy Gottesman）说：“巴菲特把拥有一家具有垄断地位或市场主导地位的报纸比作拥有一座不受监管的收费桥梁。你有相对的自由可以随时随地提价。”在互联网出现之前，人们从当地报纸上获取新闻。巴菲特明白，即使是傻瓜也可以通过垄断赚钱，“如果你有足够好的生意，如果你有一家垄断报纸……你的白痴侄子也可以经营它。”本着这样的思路，巴菲特在1977年买下了《布法罗晚报》（Buffalo Evening News），然后发行了周日版，将竞争对手《布法罗信使报》（Buffalo Courier-Express）淘汰出局。到1986年，更名后的《布法罗新闻报》（Buffalo News）成为地方垄断报纸。

多年来，他一直遵循自己的投资哲学，即买入竞争少的行业股票。如果他不能买到完全垄断，他就会买双寡头。如果他买不到双寡头，他就会满足于寡头垄断。

巴菲特的投资轨迹不言自明。巴菲特是穆迪公司（Moody s Corporation，MCO）最大股东之一，这家评级机构与标准普尔（Standard & Poors）实际上处于双头垄断地位（你可能还记得它们把那些导致美国经济崩溃的有毒次级垃圾债券评为AAA级）。巴菲特和他的助手们购买了德维特（DaVita，DVA）的股份，该公司在肾透析业务中占据着垄断地位（他们支付了数亿美元，以解决有关非法回扣的指控）。他持有Visa（V）和万事达（MasterCard，MA）的股份，这两家公司在信用卡支付领域占据着双头垄断地位。

巴菲特还持有富国银行（Wells Fargo，WFC）和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BAC），这两家银行在美国许多州的银行业占据主导地位（富国银行最近开设了数百万个欺诈性储蓄和支票账户，以便向储户收取更多费用）。2010年，他全面收购了圣达菲伯灵顿北方铁路公司（Burlington Northern Santa Fe），该公司目前处于地方垄断地位。

巴菲特还拥有公共服务集团（Public Services Group，RSG）的股份，该公司收购了其最大的竞争对手，在固废管理方面实行双头垄断。他还拥有联合包裹公司（UPS），该公司在美国国内航运业务上与联邦快递（FedEx Corp，FDX）拥有双头垄断地位。四大航空股合并后，他全部买进，形成了寡头垄断。最近他一直在收购当地垄断的公共事业公司。

我们继续往下说，但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一个模式。他真的不喜欢竞争。

巴菲特与3G Capital Partners建立了灵魂伴侣式的关系。这家巴西投资公司控制着美国啤酒市场50%的份额。美国啤酒行业现在已经变成了双头垄断。现在他们正试图主导包装食品行业。2013年，巴菲特与3G合作收購亨氏食品公司（H.J. Heinz Co .），两年后与卡夫食品（Kraft Foods）合并，成为卡夫亨氏（Kraft Heinz Co，KHC）。这使得该品牌在超市货架上的许多领域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比如番茄酱。2017年，卡夫亨氏试图收购联合利华（Unilever，UN），此举将使他们拥有更多的主导品牌，然而联合利华拒绝了他们。

竞争是属于失败者的

如果说沃伦·巴菲特是美国资本主义的化身，那么亿万富翁彼得·蒂尔（Peter Thiel）就是硅谷的教父。他们完全不同。巴菲特平易近人，朴实无华，而蒂尔则显得冷淡并富有哲理。巴菲特引用了女演员梅·韦斯特（Mae West）的名言，而蒂尔引用了让-雅克·瑟凡-施赖贝尔（Jean-Jacques Servan-Schreiber）等法国知识分子的名言。巴菲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民主党人，而蒂尔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他获得了一本新西兰护照，这样当拿着干草叉的农民来到硅谷垄断企业时，他就可以逃离了。

巴菲特和蒂尔没有任何共同点，但他们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竞争是属于失败者的。蒂尔创立了贝宝（PayPal，PYPL），并为领英（LinkedIn，LNKD）和 Facebook（FB）等传奇性企业提供了资金。领英和Facebook垄断了关键的社交网络，并在在线广告领域与谷歌（Google，GOOGL）形成了双头垄断。蒂尔通过颠覆资本主义，重新定义了资本主义，“美国人将竞争神话化，并将其归功于把我们从社会主义的救济队伍中拯救出来。然而实际上，资本主义和竞争是对立的。”在蒂尔看来，没有丰厚的利润，你就无法为创新和改进提供资金。蒂尔支持特朗普的竞选，大概是因为如果你在经营一家垄断企业，了解你潜在的监管者是件好事。他写了一本名为《从零到一》（Zero to One）的书，赞扬创建垄断企业，并公然宣称竞争“是历史的遗物”。

无论你身处奥马哈还是硅谷，竞争都是一个贬义词。

寡头垄断的股票更具吸引力

在美国，赞扬垄断有着悠久的传统。出生于奥地利的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约瑟夫·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因創造了“创造性破坏”（gale of creative destruction）一词来赞扬竞争而被世人所铭记。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经济学家和咨询师如今将他视为颠覆性初创企业的捍卫者，而在熊彼特看来，如果你想寻求进步，它将把你引向垄断之门。就像蒂尔一样，熊彼特认为完全竞争的公司在技术效率方面是低下的，是一种浪费。垄断行业之所以更加强大，是因为“与大企业相比，一个完全竞争的行业在进步或外部干扰的影响下，更容易被淘汰，更容易传递萧条”。

巴菲特和蒂尔喜欢垄断，因为当你成为垄断者时，你就成了经济学家所说的“价格制定者”。你可以把商品的价格定得接近消费者愿意支付的最高价格，不像在竞争更激烈的行业，竞争会鼓励创新并压低价格。通常，垄断者提高价格并限制商品的供应。

提高价格和限制供应不是一个遥远的理论问题。美国非营利性消费者联合会（Consumer Federation of America）的数据显示，美国的有线电视公司在当地拥有垄断地位，并且一直在利用他们的市场力量向普通家庭多收每年约540美元的费用。不仅价格高，且有线电视公司也有长期限制他们不喜欢的网站和内容的历史。美国有线电视供应商康卡斯特（Comcast，CMCSA）以管理带宽为幌子，扼杀了Bitorrent等P2P服务。

巴菲特和蒂尔的想法并没有被忽视。高盛（Goldman Sachs，GS）等投资银行曾向客户建议，他们应该欢迎寡头垄断，并买下它们。寡头垄断可能在掠夺消费者方面名声不佳，但它们具有吸引力。因为在高盛看来，“由于选择减少，具有较低的竞争强度、更大的黏性，对客户具有定价权，还具有规模成本效益（包括对供应商的影响力更强），以及更高的准入壁垒。”

投资者可以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寡头垄断会挤压工人和供应商，提高消费者的价格，但这也使得寡头垄断股票具有吸引力。

垄断，更先进的资本主义形式？

流行的投资书籍公开推荐垄断。在金融危机之前，你可以找到一本名为《垄断规则：如何找到、占领和控制任何行业中利润最高的市场》（Monopoly Rules： How to find， Capture and Control the Most profit market in Any Business）的书。它为年轻企业家提供建议：“你可能知道垄断是不自然的、非法的、罕见的。错了！事实上，垄断往往是自然的，通常是合法的，而且出奇地普遍。”为了防止政府持有不同观点，它建议将高额利润的一部分专门拨给“顶尖反垄断律师”。

现在，许多经济学家公开称赞垄断是一种更先进的资本主义形式。罗伯特·阿特金森（Robert Atkinson）和迈克尔·林德（Michael Lind）写了一本名为《大即是美》（Big is Beautiful）的书。他们写道：“在经济学课程（编者注：Economics 101，指经济学类课程，课程编号101）的抽象世界中，垄断和寡头垄断总是不好的，因为它们扭曲了价格……在现实世界中，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为了启发我们，他们继续写道：“学术的经济学，包括关于不完美市场的成熟文献，它是为高级学生准备的。”而这些经济学课程对那些没有博士学位的可怜愚昧的灵魂来说是没用的。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垄断的拥护者基本上与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站在了同一阵线上。后者认为，在资本主义中，大企业必然吃掉小企业。正如著名的波兰经济学家迈克尔·卡莱茨基（Michael Kalecki）所写：“垄断似乎是深深植根于资本主义制度的本质：自由竞争作为一种假设，可能在某些调查的第一阶段是有用的，但在资本主义经济的正常阶段，关于自由竞争的描述只是一个神话。”卡莱茨基在奥马哈和硅谷可能会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巴菲特和蒂尔关于竞争的观点抓住了资本主义和垄断机器之间的矛盾。然而，蒂尔认为创新只来自大型垄断企业的观点忽视了他在贝宝的个人经历。

（翻译：小彩；审校：吴雨婷；本文节选自乔纳森·泰珀和丹尼斯·赫恩合著的《资本主义神话：垄断与竞争之死》The Myth of Capitalism： Monopolies and the Death of Competition；《巴伦》获威利出版社授权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