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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建设性后现代角度看中国乡村文明建设的重要性——北京“乡村文明复兴与有根的中国梦”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

时间:2024-07-28

王琦,罗易,赵洁

从建设性后现代角度看中国乡村文明建设的重要性
——北京“乡村文明复兴与有根的中国梦”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

王琦,罗易,赵洁

2014年11月1日-2日,由中国乡村文明研究中心、国家行政学院生态文明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乡村建设中心,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等多家机构联合主办的第二届中国乡村文明发展论坛在北京国家行政学院举行,论坛围绕“乡村文明复兴与有根的中国梦”主题展开,来自国内外300多位专家学者,官员和乡建代表出席了论坛。论坛特别精彩的一幕是由方兴未艾的西方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领军人,过程哲学第三代传人,西方绿色GDP的提出者,89岁高龄的小约翰·柯布博士率领的美国建设性后现代思想家团队的万里而来。他们站在建设性后现代角度对乡村文明别开生面的阐释以及他们与中国乡村文明建设的锋线人物的对话,将论坛推向高潮。笔者有幸目睹了这场发生在11月1号晚间的对话,现将其精彩部分撷英于此,以飨读者。

一、中国应该抓住直接进入生态文明这一千载难逢的伟大机遇

小约翰·柯布(John B.Cobb,Jr.,美国国家人文科学院院士,中美现代发展研究院院长):

中国正在进行的农业决策和关于农村发展的决定,将是影响成千上万中国人命运的决策,也是影响世界未来走向的决策。中国对现代化的热衷应该让位于对生态文明的建设。全世界都在践行、专家们也在极力推荐的工业化农业或农业现代化,是在选择死亡。我们人类今天所处的境况是生态危机的脚步在一步步逼近。农业的工业化表达了现代人对自然的疏远,它对社会的推动方向恰恰与生态文明相反。对于尚未实现现代化的地方,生态文明的理想需要不同的战略和路径。为了在走向生态文明之前完成现代化进程,而试图摧毁残存的儒家和传统文化的影响,将是一个可怕的错误。更新和加强中国古典思想才更有前途。我们美国已经毁灭了乡村文明了,因此失去了从前现代农业社会直接进入生态文明的机会。中国主要仍是一个传统社会,从农业文明直接进入生态文明的发展抉择将带给中国一个千载难逢的伟大机会,这个机会是中国独有的领导世界的机会。抓住这个机会将是选择生。我说中国有希望,也并不表示中国没有失望。只是觉得你们应该为全体中国人民的长远福祉着想,珍爱你们的老祖宗所留给你们的进入后现代社会的优势资源,不要单纯效仿西方;如果只是追求现代意义的经济增长,崇拜GDP,走的是消灭农民和农村的路子,其后果将不堪设想。重复西方的错误,将现代化模式强加给农村,走工业化农业之路则是选择死。中国应该选择生,抓住直接进入生态文明这一千载难逢的伟大历史机遇。

二、有机小农场是生态文明之根

伊万杰罗斯·瓦连纳托斯(Evaggelos Vallianatos,美国环保署前高级官员,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特邀研究员):

现代性的拥趸者们会举证“现代”科学发现,仿佛在过去的时代不存在科学。但是,他们赞美的现代性是有选择的,在谈到他们深爱的“现代”是一个核弹时代时就失声了。几乎整个世界都存在着现代性的妄想,热衷用机器去代替对古老的乡村生活方式的坚守。但是,小型农场是中国走向粮食安全和生态文明的高速道路,比起大型机械化农场,个体农民/小型农场的生产效率更高,更加保护生态,人民生活更有保障。土著(本地)人,农民和小户型农民所遵循的古老的农业知识和耕作传统,有的甚至融合了最新的旨在提高粮食产量的农业生态思想。他们对大自然知之甚详,具有惊人的民族植物学的知识。农作物与牲畜共存,与树木及森林共长,构成了传统的农业系统。事实证明,这是一种真正科学的务农方法,因为它们共同肥沃土地并遏止害虫生长。小农户是不可战胜的,传统的小农户也是科学的,当代农业生态学业已明确地证明了这点。小农场生产的是有益健康的食物。他们带给无数人民主和食品技术自主权,它们是我们抵御掠夺性种植的最佳办法。这就是为什么中国有道义上的责任对农业产业化(或工业化农业)说“不”;而为了生态文明建设和粮食安全,对于生态农业、小户农民和有机农耕,中国一定要说“好”。因为小规模生态农业是走出现代农业危机的唯一出路。中国选择本地农耕文化与农业生态相结合的政策,肯定可以保证中国粮食的自给自足并激励国家的生态文明建设,中国的选择也可能有利于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找到回归地球母亲的方式。也许生态文明就是人类的新生活。

三、健康的家庭关系、社群关系以及健康的环境是生命的应有之义

凯罗·詹森(Carol Johnston,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特约研究员,《国家财富还是健康:从内部转变资本主义》一书作者):

我们应该告别“经济人”概念,倡导“健康人”理念。因为“经济人”概念剥离掉了人的其他特征,只剩下让他创造财富的唯一特性。反之,“健康人”概念强调健康,这种健康指涉广义的健康,包括人的身体、家庭、人与人之间关系、人与环境之间关系、环境本身的健康。如果我们在衡量经济发展时不单纯以产出而是用广义的“健康”为标杆,经济的结果和现在肯定是不一样的。这样的思路来自不同于西方经济学所依赖的哲学思维的另外一种哲学思维——后现代主义哲学或过程哲学。“如果中国采用有机农业,如何能养活13亿人口?”这是我此次中国之行最经常听到的诘问。在我看来,人们之所以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因为存在着普遍的误解。首先,所谓的工业化农业、现代农业虽然使用了化肥、农药,但是它的产量并不比有机农业高,更重要的是,它在生产的过程中破坏环境、带来污染,而且它所生产的农产品营养水平更低。就世界范围而言,现代农业还造成越来越多的农民离开土地进入城市,城市又不能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很好的工作。像中国这样拥有13亿人口的国家为什么要让更多的农民离开农村、离开土地呢?农业的现代化、工业化其实还有政治原因。现代农业必须依靠大量的农业化学品像除草剂、杀虫剂,同时要依靠能忍受这些化学品的种子,比如转基因的种子,而这些种子又控制在世界上一些巨头的手里。所以,一旦走上这条道路,你的农业包括土壤就像中了毒瘾一样,只能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也有更多的科学证据证明,垃圾食品也是会让人越吃越上瘾的。这使得稍微知道一点中国历史的我想起鸦片战争,西方大肆鼓噪中国走工业化农业之路在某种意义上不啻于另一场鸦片战争。

为了中国人民自身的福祉,中国应该复兴乡村文明,走有机农业和生态文明之路,这不仅对中国,而且对世界来说都是很好的事情。其实,工业化农业高产是个神话。而有机农业也在不断研发更遵循自然的方法使其增产。此外由于有机农业需要更多的劳动力,因此也能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参加农业劳动不仅让人的身体健康,也有利于人的思维、精神健康。而在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看来,健康的家庭关系、社群关系以及健康的环境是生命的应有之义。

四、没有健康的食物就没有健康的人

克里斯蒂娜·布朗(Christina Lee Brown,美国环保专家、美国贝瑞中心共同创会主任):

我很欣赏中国复兴乡村文明和建设生态文明的努力。我是来学习的。今天我也从各位身上学到了很多的东西,我也希望能够将我的所学能够带回美国。我想这是一场伟大的全球运动的开端,我想跟大家说,你们并不孤立。听说我要来参加这个论坛,我在美国致力于生态文明建设的朋友都很激动,大家让我给大会带来三封贺信,第一封来自另类诺贝尔奖得主,美国土地研究院(Land Institute)院长杰克逊(Wes Jackson),是他发明了多年生农作物,这是一种革命性的发现。另一封贺信来自美国极负盛名的环保作家和美国有机农耕的先驱温德尔·贝瑞(Weddell Berry)。我希望大家能够读读他的著作,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小说家,诗人,同时也是一个哲学家,他本身是个非常伟大的人。第三封来自可持续食品信托(Sustainable Food Trust)负责人厚尔顿(Patrick Holden)。他们三人在信中都强调要善待土地,善待农人。都提醒我们意识到我们面临的各种食品的威胁,我们必须要有新的方法建立更加灵活、可持续的食品体系,真有效的应对全球的粮食问题。

我本人非常欣赏中国的古语:“民以食为天”。粮食问题怎么强调都不过分。在我看来,没有健康的食物就没有健康的思想,没有健康的思想就没有健康的灵魂,没有健康的灵魂就没有健康的人。我们的水,我们的空气,我们的土壤和我们的人一样都是神圣的,我们如果不保护好的话,就相当于在自杀,相当于自我毁灭。所以我对你们的工作非常赞赏,我愿意加盟你们的队伍。我感到所有呵护我们地球的人,所有钟情乡村建设和生态文明建设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宝贵品质,那就是爱心,正是由于爱心让我们相聚于此,是爱心让我们努力工作。我也知道爱心能够推动我们继续来建立一个健康的世界。

五、生态文明和乡村文明的微观模式——乐和家园

廖晓义(北京地球村环境文化中心创办人、主任):

我觉得我们这个论坛是我所参加的高端论坛中特别高端的一个,许多深刻的思想在这个论坛涌现,特别是德高望重的后现代大师柯布博士的到来令论坛生辉,他的许多思想值得我们深思。柯老认为生态文明的希望在中国,这对我们是很大的激励。中国在这个时候真的要回头想一下我们的根,不能一味地跟着别人走,别人走入困境了,你还跟着人家走。中国走西方城市化的道路是走不通的,中国必须要搞乡村建设,要乡村成为吸纳劳动力的地方,让乡村成为农民安居乐业不失业的地方。因为中国自古以来是农耕文明,不同于西方的城邦文明和商业文明。西方工业文明是消耗世界资源的文明,中国的环境无法承受这样一种发展模式。城乡统筹也要多元化,城乡统筹不等于把乡村城市化。所以要想自己,为什么中华民族一脉相承五千年,它的可持续性,从它的价值,知识,方案,社会,它有它的这样一些非常优秀的文化支撑的,这就给我们的中国梦找到了源头。我们的乐和家园可以看作是建设性后现代的落地模式,是生态文明和乡村文明的微观模式。

乐和家园就是一个低碳的生活乡村,是一种生态文明系统。它的具体思路可以概括为“一站两会三院四公五乐和”。所谓“一站”即社工站,引进专业社工人才和社会资源,分担公共服务;“两会”即互助会和联席会,确保“大事政府办、小事村社办、私事自己办”;“三院”即办好乐和大院以提供村民公共活动空间,启动乐和书院以恢复乡村文脉载体;“四公”即鼓励公共经济、建立公共基金、分担公共服务、培育公共精神;“五乐和”即乐和治理、乐和生计、乐和礼义、乐和人居、乐和养生,倡行个群相和、义利相和、身心相和、心智相和、物我相和的乐和生活方式。乐和乡村最重要的三个东西,一个是梦,有一个和乐的梦,有一个共同体的梦。第二是有根,这个根就是一个基层社会治理体系。第三是有人,有一群由党委政府主导的社工服务的乡贤组成的人。乐和乡村以夯实村民民主自治、深化公共服务体系、探索投入机制改革、复兴乡村文化、发展乡村公共经济、加强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为主要任务。目标是构建以“乐和治理、乐和生计、乐和人居、乐和礼义、乐和养生”、实现“社会共治、经济共赢、生命共惜、价值共识、环境共存”五位一体的美丽乡村。

六、需要新思维和新的哲学来推动生态文明的建设

张孝德(国家行政学院生态文明研究中心主任、中国乡村文明研究中心主任):

乡村文明建设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传统的时空,我们不是生活在工业文明的时空,而是已经在一个全新的空间中。柯老讲了一句话生态文明的希望在中国,为什么在中国?在人的一生中两个年龄不讲假话,小的时候,老的时候。我在思考为什么在中国呢?我们今天形成的能源环境工业化诸多危机的源头是一种根源于工业文明的思维方式,我们今天在解决这种问题的时候,仍然是用原来的思维方式解决问题是没有出路的。生态文明的希望在中国,因为我们需要东方的智慧。十八大提出的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时代的背景下,我们需要新思维、新哲学和新经济观来推动生态文明的建设。我们需要以后现代的视角重新审读西方的现代化和中国的现代化,避免重复西方实践证明是有代价和有错误的现代化错误。我们对西方现代化的认识,要多视角进行。目前国内学术界,存在一种严重的媚外倾向,更多看到了西方现代化的好处,缺乏对其弊端和代价的多视角的认识。我们需要重新思考中华传统文明和文化在生态文明时代的价值。西方后现代思想家在探索后现代化的过程中,发现中国传统文化的时代价值。要使中国生态文明成为有根文明,中国现代化和生态文明建设必须“接地气”,这个“地气”就是中国五千年传统文明。目前需要矫正我们对西方现代化的盲目追赶,矫正我们对开放变成了对外依赖问题。我们不能简单地认为只有追赶上了西方,就实现中华民族复兴的中国梦。中国需要有根的现代化,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需要新的文明启蒙,需要第二次启蒙,需要有我们自己独立的精神和灵魂。西方15世纪走向工业文明过程中,他们是从文艺复兴中找到了西方文明复兴的魂,找到了西方的自信。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也需要民族自信,这个民族自信只能从中国五千年文明的根中去寻找。2012年以来,笔者之所以关注中国乡村文明的研究,也是基于这样的思考。中国五千年文明属于农耕文明,农耕文明的根在农村,不在城市。要使中国现代化成为有根的现代化,就必须重新认识中国乡村文明的时代价值。

七、留住我们的根:第二次启蒙呼唤一种有根的后现代乡村文明

王治河(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哈尔滨工业大学建设性后现代研究中心主任):

现代文明或曰“西式现代文明”不仅造就了城市文明病,导致了乡村的衰败,而且正在把人类带上了一条自我毁灭的不归路,它不仅给人类本身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而且也给自然造成了毁灭性的影响。用2012年6月古稀之年抱病前来中国讲学的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代表人物大卫·格里芬的警告就是,“如果我们若任由生态危机进一步发展,人类文明将在全球如火如荼地追求无节制的发展中走向终结。”

要避免灾难的发生就有必要对现代文明进行反思,特别是对现代文明所导致的乡村文明的危机进行反思。是什么造就现代文明的无根性?是什么导致乡村文明的凋敝呢?原因自然很多,但从哲学上来看,作为现代文明理论基础的第一次启蒙,也就是发生在17世纪欧洲和20世纪初中国的高扬科学和理性的思想运动,特别是她的基于人类中心主义立场的对自然的帝国主义主义态度,对农民的蔑视态度,对传统的虚无主义立场,对发展的盲目崇拜以及支撑这一切的现代机械哲学世界观,是导致乡村文明的凋敝和现代文明无根性的重要原因所在。

鉴于第一次启蒙给现代文明带来的诸多严峻问题,超越第一次启蒙,呼唤第二次启蒙,呼唤一种新的文明——生态文明就成为一种必然。所谓第二次启蒙(亦即后现代启蒙)并非对第一次启蒙(即现代启蒙)的全然拒斥,而是将许多或者大多数第一次启蒙的最伟大的成就“整合起来”。第二次启蒙的核心价值观是厚道,是“尊重他者”,这里的他者既包括他人也包括自然。

从厚道和尊重他者的核心价值观出发,第二次启蒙呼唤一种有根的后现代乡村文明。它是有根的,因为这种文明是深深根植于大地的,它是后现代的,因为它既是对现代文明的吸纳与超越又是对传统乡村文明吸纳与超越。而非简单地回归传统。而是试图走一条人与自然和谐,工与农互补,城乡互哺,工农共荣,城乡并茂的新路。这无疑会鼓励更多的农人采取有机农耕的方式来善待土地,从而给子孙后代留下可持续的生产资源和环境。真正体现中国传统文化“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的厚道。

中华民族复兴乡村文明和建设生态文明的伟大努力,是一场史无前例的伟大实践,无疑将在人类历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风景成为生活,让生活成为风景”应成为后现代乡村文明的题内应有之义。从外国人蜂拥入村定居的浙江何斯路村如画的风景,乐和家园的笑语欢声,到山西省永济市蒲州镇寨子村郑冰女士身上的淡定和发自内心的笑容,无不昭示了后现代乡村文明的魅力,因此值得期待。

[责任编辑李冲锋]

F3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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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0955(2015)02-0132-05

2015-02-15

王琦,荷兰莱顿大学哲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博士后;罗易,美国克莱蒙麦肯纳大学环境历史系;赵洁,南开大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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