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三千年

■ 叶吾 /文 阿不力克木.艾买提/图

守望三千年

■ 叶吾 /文 阿不力克木.艾买提/图

金色胡杨守望大漠

在黄沙漫卷的大漠，在古老的丝绸之路，在被历史尘埃湮没的楼兰古城，至少六千五百万年前，古老到我们这个世界还没有类人猿的时候，就有个身影在默默守望。它如似枫叶的霜红，曾点燃无数英雄的热血；它那婀娜多姿的枝叶，曾伴着长河落日展现金戈铁马的壮烈；它坚韧挺拔的身躯，恍若大漠孤烟撑起不屈的意志；它伏地不朽的躯骨，陪伴着黄沙下的无尽白骨和灵魂诉说着历史的沧桑……

它，就是“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沙漠中唯一乔木树种，与“植物活化石”银杏树同等珍贵的胡杨树。

胡杨，主要分布在中国、蒙古和地中海沿岸等20多个国家的干旱地区，而新疆塔里木河流域的胡杨林，则成了目前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原始胡杨林。胡杨是一种古老而奇特的杨树，在《后汉书.西域传》和《水经注》记载中称之为胡桐。这种耐寒、耐旱、耐盐碱、抗风沙，能顽强生存繁衍于沙漠的神奇树种，因其强大的生命力守望沙漠三千年，被誉为“沙漠英雄树”；而又因色彩多变，春夏为绿色，深秋为黄色，冬天为红色，被维吾尔语称之“托克拉克”，意为“最美丽的树”。胡杨嫩枝叶片狭长如柳，老枝叶圆如杨，叶边有缺似枫，故又有“变叶杨”“异叶杨”之名。胡杨细胞透水性较强，根、干、皮、茎、叶都能吸收很多盐分，并能通过茎叶泌腺排泄盐分。当体内盐分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从树干节疤、裂口排出多余盐分，形成白色或淡黄色结晶“胡杨泪”，也叫“胡杨碱”。其碱的纯度高达57%到71%，可食用也可工业用。一棵成年胡杨树每年可排出数十公斤盐碱。因此，胡杨也是拔盐改土治理盐碱地的“改良功臣”。胡杨是沙漠中的宝树，它不仅能防风固沙，创造适宜的绿洲气候，抗旱耐盐，改良土壤形成肥沃草地，其花叶可入药，其碱泪可食用制皂，其木质坚硬耐水抗腐，历千年而不朽，更成为古西域上等建材。两千多年前的尼雅、楼兰古国遗址中的胡杨建材，至今保存完好。

西汉时期的楼兰，胡杨树的覆盖率至少在40%以上，楼兰人吃马嚼，起居行止都离不开胡杨。楼兰用直径半米以上的胡杨木作房梁，足见这个没落的沙漠古王朝昔时荣光无两，也可见胡杨林在千年前分布广袤繁衍茂盛。也许，古楼兰王朝的统治者早就预见到了这个沙漠王国的悲凉末日，曾经颁布了世界上最早的“森林法”：凡砍伐树木者将被罚没牛羊。但是，即便王国的统治者予取予求权倾大漠，也逃不脱掠夺自然资源导致生态恶化的循环怪圈，黄沙终究吞噬了这个骄奢的西域王国，失去家园的楼兰人只能追逐胡杨林的背影开始了生存大逃亡。

千年守望，胡杨见证的不只是一个王朝的兴衰，不只是一段历史的沧桑。曾经，在中国西部温带暖温带地区分布广袤的胡杨林，如今仅在塔里木盆地、在额济纳河流域可见成片林地。这个“死亡沙漠的生命之灵”，它低咽轻吟诉说的，是人与自然的斗争史，是中国西北干旱区走向荒漠化的演变史。清代还是“胡桐遍野，而成深林”，而从上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短短20年，塔里木盆地胡杨林面积就由52万公顷锐减至35万公顷，在塔里木河下游更锐减70%。正如楼兰文明不知所以地被历史长河湮没一样，代表荒漠化版图扩张的胡杨林萎缩，也很难简单归咎于某一种原因，或者，此乃“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然而，从塔里木河流域水荒与胡杨林退缩，从阻止巴丹吉林沙漠向北扩张的重要屏障——额济纳胡杨林地的变迁，还是能得到来自大自然的忠告和警示。

胡杨抗旱耐寒，固沙吸碱是其天性秉赋，但骨子里深蕴着对水的渴望。内蒙古额济纳旗历史上曾拥有胡杨林75万亩，后因气候变迁、中上游灌溉面积扩大，上游发源于祁连山的黑河（古称弱水）年均断流200余天，30多条支流消失，黑河无水流入居延海，致使生态急剧恶化，胡杨林地萎缩，戈壁沙漠增加460多平方公里，黑河下游地区曾成为我国北方沙尘暴频发的主要发源地之一。何其相似乃尔，塔里木盆地胡杨林地的萎缩与其林间植物的消亡，亦导致塔里木河中下游成为新疆两大沙尘暴策源区之一。

三千年守望，胡杨的风骨与奉献，胡扬的悲壮与沧桑无不告诫后人：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现今，全球90%胡杨在中国，中国90%胡杨在新疆，新疆90%胡杨在塔里木。在跨省调水涵养生态的一系列保护措施下，胡杨林开始了它的群种复苏……

卧伏在 丝绸古道边的不朽躯干，摇曳在塔里木河畔的金色枝叶，燃烧在额济纳的万树火红，都在彰显它的存在——守望！

额济纳河畔的胡杨林展开身姿，迎接天南海北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