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7-28
汤文豪,陈丽萍,吴初国,陶 伟,武建飞,吴树明,赵晓宇
(1.自然资源部信息中心,北京 100812;2.自然资源部国土资源战略研究重点实验室,北京 100812;3.中化地质矿山总局山东地质勘查院,山东 济南 271000)
自2000年以来,我国积极推动实施“走出去”战略,充分利用国外和国内两种资源、两个市场,促进国内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1-4]。我国对外直接投资连续14年快速增长,2016年达到1 961.5亿美元的历史最高值,仅次于美国,位列全球第二位[5],采矿业在我国对外直接投资活动中曾一度占据主导地位,但近两年的占比却微乎其微。
近年来,关于我国矿业“走出去”的研究报道有很多。一些报道称,中国海外矿业投资失败率高达80%~90%[6],中国矿业境外投资“失败论”频见报端。赵晓宇等[3]认为中国矿业海外投资高失败率的数据来源不清,统计标准不明,案例分析及实证研究素材重复应用,仅突出报道了失败案例。也有研究者认为中国矿业“走出去”在全球已经打开了局面,投资主体及地区多元化,部分矿种取得较好成果[1,7]。我们既要客观认识中国矿业“走出去”的失败案例,又要充分认识矿业投资高风险,以及全球矿业治理对作为后来者的中国矿业海外投资的不利因素[2,8]。
上述诸多研究中,对于我国矿业对外直接投资数额及变化趋势的关注较少。分析研究“走出去”战略实施以来我国矿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变化情况,有利于认清我国矿业“走出去”的发展阶段,对于更好地实施矿业“走出去”战略和“一带一路”倡议具有重要意义,对保障我国矿产资源供应安全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般来说,矿业活动分为矿产勘查与评价、矿产开发与生产两部分。在《国民经济行业分类(2017)》中,矿业活动主要涉及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地质勘查)、采矿业(矿产开采)、制造业(冶炼加工)三大行业门类。本文所使用的对外直接投资年度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受数据限制,本文讨论的矿业限定在地质勘查和采矿业两部分。在国家统计局对外直接投资数据中,“科学研究、技术服务和地质勘查业”统计项下并未细分地质勘查业的分项数据,因此我们以该项数据近似代替地质勘查业数据。
地勘业年度对外直接投资流量从600万美元逐步增加到2016年的42.38亿美元,首次反超采矿业(表1和图1)。2003年以来,地勘业对外直接投资不断增加,虽然2017年下降至23.9亿美元,但仍然明显高于当年采矿业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地勘业对外直接投资年度流量在我国全行业对外直接投资中所占的比重由最初的0.2%逐渐增加到2.3%;存量也由最初的0.3%逐渐上升到1.5%左右。虽然这并不一定能真正代表地勘业对外投资已经超过了采矿业,但是这一数据变化趋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我国地质勘查等服务行业的对外直接投资在持续增加,并且在我国对外直接投资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
表1 2002~2017年中国矿业对外直接投资情况统计Table 1 Statistics of China’s OFDI in mining from 2002 to 2017
注:①2002~2005年全行业总计数据为中国对外非金融类直接投资数据;②2006年同比增长率为对外非金融类直接投资比值;③2002年和2017年数据来自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其余年度数据来自中国统计年鉴;④2017年科学研究、技术服务和地质勘查业数据为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中的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数据
采矿业曾一度是我国对外直接投资中的主导行业,但近两年占比越来越低。总体来看,2003年以来我国采矿业对外直接投资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图2)。2013年之前为第一阶段,总体呈波动增长趋势,采矿业对外直接投资金额在2013年达到最高,为248.1亿美元;2013年至今进入快速下降的第二阶段,2016年的采矿业对外直接投资金额骤降至19.30亿美元,仅为最高峰的7.8%,2017年进一步下降为负值。
1.2.1 采矿业对外直接投资金额连年下滑
采矿业对外直接投资金额连续五年下滑,由最高峰的248亿美元下降到-37亿美元(表1和图2)。商务部认为,2017年采矿业对外直接投资首次出现负值的主要原因是境外企业归还境内投资主体股东贷款(即收回投资)金额增多[9]。虽然近年来采矿业对外直接投资流量急剧下滑,但其存量仍然在我国全行业对外直接投资存量中占比一成左右。采矿业对外直接投资流量不断减少的总趋势与我国对直接投资快速增长的总趋势形成巨大反差。
图1 我国地质勘查业对外直接投资变化情况Fig.1 Trends of China’s OFDI in geological survey industry
图2 我国采矿业对外直接投资变化趋势Fig.2 Trends of China’s OFDI in mining industry
1.2.2 采矿业在对外直接投资并购中的比重骤降
2013年我国对外直接投资并购项目424宗,其中采矿业并购项目43宗,并购金额342.3亿美元,占比64.7%;之后采矿业对外直接投资并购数量不断下滑,2017年采矿业并购项目22宗,涉及金额114.1亿美元,仅占当年我国全行业对外直接投资并购金额的9.5%(表2)。
1.2.3 采矿业境内投资者和境外企业占比均逐年降低
由图3可知,采矿业境内投资者的数量虽然由2011年的468家增加到2017年的567家,但在我国对外直接投资所有境内投资者中的比重却逐年降低,由4.6%降至2.2%。采矿业境外投资企业数量由2010年的996家增加至2017年的1 510家,所占比重先逐渐增加,在2009年达到最高6.3%,之后逐渐降低至3.9%。
表2 近年来我国对外直接投资中采矿业投资并购情况Table 2 Investment and merger of mining industry inChina’s OFDI in recent years
资料来源:商务部《2013~2017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图3 采矿业境内投资者和境外企业数量情况Fig.3 The number of domestic investors and overseas enterprises in mining industry
1.3.1 我国矿业“走出去”经历了三个阶段
起步阶段始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当时全球经济低迷,各主要矿业国家力求吸引国际矿业投资。我国的资源约束问题开始凸显,全球配置资源的意识开始萌芽,但“走出去”政策以限制为主[4]。投资主体多为受政府主导的大型国有企业,矿产类型集中在铁矿、钾盐、铜矿等国内紧缺的大宗矿产。2000年以后,中国矿业“走出去”步伐加快,进入全面发展阶段,对外直接投资额居各行业之首。全球经济上行,资源价格上涨,消费国需求迅猛增长。投资动机开始转为市场驱动的企业自主行为,跨行业投资趋势明显。民营企业开始进入境外矿业投资领域,并逐渐占据重要地位[4]。投资矿产类型集中在铜、煤、铁、钾盐及贵金属等。2013年至今,我国矿业对外直接投资持续下降,进入调整阶段。全球经济增速放缓,矿产品价格下降,全球矿业进入深度调整期。民营企业成为矿业海外投资的主力,投资矿种向铜、金集中,非常规能源也逐渐成为境外收购的重点。
1.3.2 我国矿业海外投资局面已打开,部分矿种取得较好成绩
经过近三十年的努力,我国矿业海外投资项目已经遍布全球。据标普全球市场情报[注]原SNL数据,https:∥www.spglobal.com统计,截至2018年11月,我国投资境外非油气矿山项目总计353个,70%的项目集中在亚太和非洲地区,其中,亚太地区179个,非洲地区70个。按国家来看,我国矿业投资项目主要集中在澳大利亚(127个)、加拿大(35个)、蒙古国(15个)、赞比亚(15个)、南非(12个)、刚果(金)(11个)、吉尔吉斯斯坦(11个)等国家。这些国家项目数占到我国海外矿业投资项目数的60%以上(图4)。
我国矿业海外投资的矿种集中程度十分明显,最主要的矿种为金(70个)、铜(66个)、铁矿石(59个)、煤(53个)。这四个矿种所涉及的项目共248个,占海外矿业投资总项目数的70%以上。其他主要矿种还有铀(27个)、镍(17个)、铝土矿(10个)、铅(10个)、锌(10个)、锂(9个)、钾盐(5个)等。
图4 我国矿业海外投资项目主要分布国家和地区Fig.4 Distribution of China’s overseas mining investment projects
根据公司所占股权计算权益资源储量和权益产量,铜、钴和锂三种矿产的权益产量较为可观[1]。铜矿权益产量为108万t,相当于全球产量的6%和中国产量的64%,其中中国五矿控股的秘鲁拉斯邦巴斯铜矿权益产量达到20.6万t。钴矿权益产量为1.8万t,占全球产量的近10%,其中50%以上来自于洛阳钼业控股的刚果(金)Tenke铜钴矿(8 990 t)。锂矿权益份额主要来自天齐锂业占股51%的澳大利亚格林布什锂辉石矿,该矿供应全球60%以上的锂辉石精矿[1]。
1.3.3 与国际矿业大国相比差距较大
中国矿业海外投资的项目数量和在产项目数量都明显少于国际矿业大国。根据标普全球市场情报数据统计,美国海外投资矿山项目数为778个,澳大利亚海外投资矿山项目数为1 352个,加拿大海外投资矿山项目数为3 364个,都远大于中国海外投资矿山项目数。另外,我国海外投资矿山项目中有近一半(44%,154个)由于各种原因处于暂停等不活跃状态;199个处于活跃状态的矿山项目中,真正进行生产经营的只有55个,其余项目多处于勘探、可行性研究、建筑设计或建设、试生产等阶段。
当前逆全球化贸易保护主义重新抬头,地缘政治紧张、政策不确定性因素影响加剧,全球经济增长面临偏向下行风险。2019年1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测2019年全球经济增速为3.5%,2020年为3.6%,分别比2018年10月预测降低0.2个百分点和0.1个百分点。贸易紧张局势仍是经济前景面临的一个主要风险。
全球矿业市场转速下行。自2016年起,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发展迅速,对矿产资源的需求高涨,带动矿业市场趋势向好。但自2018年中起,全球重要矿产品价格开始大幅下跌,国际矿业市场转速下行。2018年底与年初相比,原油价格下跌24.8%,铁矿石价格下跌10.6%,锂钴镍价格分别下跌32.4%、26.9%和16.5%。美国道琼斯发布的全球矿业指数2018年底比年初下降了8.7%,表明投资者对矿业市场预期悲观。
对于国际矿业市场来说,全球海外市场的博弈将会日趋激烈,企业投资并购将会日益活跃。受经济下行影响,一些优质矿业项目可能会被出售。当前形势下,矿业企业“走出去”投资并购在建和在产矿山,在时间和经济成本上都更划算。这将是中国矿业海外投资并购的机遇期。
我国大部分矿产资源需求峰值还未到。先行工业化国家的历史经验表明,不同种类矿产资源的需求量会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波次到达峰值,然后逐渐下降[10-11]。目前我国的工业化进程还在继续,2018年我国GDP同比增长6.6%,未来我国虽然对矿产资源需求增速变缓,但仍将维持在较高水平。煤、铜、钨、镍、铬、铅等矿产的需求峰值将在2020~2025年才会出现,预计钨、镍、铬在2020年将分别达到4.3万t、110万t、360万t的需求峰值,煤炭和铜到2025年前后分别到达43亿t和1 500万t左右的峰值[12]。战略性新兴产业矿产及国防军工矿产需求仍将持续增长。金、银等贵金属的需求将持续增长到2030年,“三稀”金属矿产多数在2035年前保持持续增长[13]。
国内部分矿产资源严重不足。2018年中国的石油对外依存度突破70%,天然气对外依存度超过40%,铁矿石对外依存度在80%以上。与高端装备制造、新能源、节能环保等战略性新兴产业相关的钴、镍、铍、锆等17种矿产是我国所短缺的,国内产量供应远小于需求,需要通过国际市场解决。铍、锆更是中国严重短缺的矿产,资源少且潜力低,国内消费80%以上的铍和97%以上的锆都来自国际市场。虽然中国锂资源比较丰富,但由于需求增长过快,国内供应远远无法满足需求,70%以上依靠进口[14-15]。
国内矿产资源勘查开发力度不断减弱。非油气地质勘查投资自2012年起连续五年下滑,由510亿元骤降至198亿元左右,降幅超过60%(图5)。近年来,我国财政投资逐步向公益性基础地质调查倾斜,非油气地质勘查投资中矿产勘查投入占比更少[16-17]。根据标普全球市场情报数据分析,2017年中国勘查投入仅占全球勘查投入的4.9%,与加拿大(13.9%)、澳大利亚(13.6%)等矿业大国相距甚远。另外,国内矿业市场持续低迷。2010~2017年,我国探矿权数量年均降幅5.7%,面积年均降幅8.7%,采矿权数量年均降幅8.8%。2017年全国非油气矿产探矿权数量和登记面积同比分别下降16.9%和20.8%;全国非油气矿产采矿权数量和登记面积同比分别下降13.6%和4.7%[15]。
日趋严格的生态环保政策将进一步缩小矿产勘查开发活动范围。祁连山生态破坏事件后,全国各级矿产资源管理部门全面开展自然保护区内矿业权清理退出工作,加强生态环境保护力度[18]。根据《全国生态保护“十三五”规划纲要》要求,“十三五”期间将新建30~50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将进一步压缩矿业活动的生存空间。
图5 近年来我国地质勘查投资变化情况Fig.5 The investment of geological exploration in China
虽然中国矿业海外投资项目遍及全球,但是与国际矿业大国相比还有很大差距,因此继续坚持和加大中国矿业海外投资力度是保障我国资源安全的必然选择。未来我国对矿产资源的需求仍然巨大,由于国内资源禀赋、勘查投入、环境保护等因素影响,仅通过国内无法解决资源安全供应问题。加大矿业“走出去”力度,通过矿业对外直接投资并购,开展国际合作,勘探、开发、利用海外矿产资源是解决我国矿产资源供应安全的不二选择。相比于直接从海外进口矿产品,这不但能满足企业自身以及我国社会经济发展的需求,还能有效应对国际市场资源能源价格上涨的压力。另外,海外投资并购、国际合作也有助于中国矿业企业提高国际竞争力,提升管理水平和技术创新能力。
对未来中国矿业海外投资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1) 加大“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矿业投资力度。这些国家和地区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但是勘探开发程度较低,并且绝大多数是正值工业化阶段的发展中国家,亟待矿产资源勘探开发活动助推其经济发展。我国石油、煤炭、铁矿石、铜等采矿行业普遍存在的过剩产能,以及近期地勘单位改革所涉及的约30万地勘队伍,都可以与这些国家和地区开展双赢的产能合作。
2) 加大投资并购力度,特别是并购力度。我国对石油、天然气、铁矿石、铜矿等能源和矿产资源的对外依存度极大,但优质资源已被先行矿业大国瓜分殆尽。我们应抓住矿业低谷期,加大并购力度,提高所占资源份额。
3) 加大对战略性新兴矿产资源的海外勘查投资力度。未来我国高端装备制造、新能源、节能环保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将蓬勃发展,急需与之相关的战略性新兴矿产。这类矿产资源尚未完全被先行矿业大国所掌控,因此我们应当加大对海外勘查的投资力度,争取主动,掌握未来所必需的资源。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