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贵州苗族堆绣图案的艺术特色

时间：2024-07-28

吕程程，陈彬

(东华大学服装与艺术设计学院，上海 200051)

贵州苗族堆绣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被称为历史的“活化石”，已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堆绣，也称“三角堆绣”“叠绣”或“叠布绣”，此处专指贵州苗族特有的手工装饰工艺，指通过将上过浆的轻薄丝绫面料裁剪折叠成极精细的三角形或方形，层层堆叠于底布之上，边堆边用针线固定，组合成矩形的饰片[1]。通过堆绣形成的图案通常绣缝于女性服装胸前或后颈部正中间，偶而也会出现在部分上衣的肩部及袖子处。由于堆绣的折叠方法、图案配色以及排列方式的不同，所呈现出的效果也纷繁多样。堆绣图案装饰的尺寸一般只有几厘米，其层层叠叠的尖角细密规律地排列，苗族人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蚕丝的尊重。贵州苗族堆绣图案是一种带有较强个人观念的艺术形式，传递了苗族民众生活态度和艺术心理，同时造就了丰富多彩的苗族服饰艺术文化[2]。

目前的文献资料对堆绣图案的研究较少,对其美学和人文价值方面更是缺乏深层次的探究。在知网搜索“苗族堆绣”等关键词，截止2019年6月24日，相关文献仅有12篇。文中通过分析苗族堆绣的起源和风格特点,并对堆绣图案及其艺术特色进行归纳和总结，以期更好地探寻、传播苗族堆绣文化。

1 贵州苗族服饰与苗族堆绣

1.1 苗族服饰

不同地区的苗族受不同政治、经济和文化影响，其服饰造型各有特点，不同款式的服饰是区分苗族各个支系的重要识别符号之一。贵州是苗族人口分布最多的省份，其文化特征较为集中。文中主要以贵州苗族服饰为例进行研究，贵州苗族服饰因款式新颖、配饰丰富而闻名于世。男子服装以短款居多，辅以大襟和长衫；女子服装多以上衣和下裙相搭配，且有着较多的纹样装饰。

贵州苗族男女服饰具有很强的装饰性，银饰和刺绣是诠释贵州苗族服饰装饰性的两个最主要因素。银饰是服装外在的装饰，而服装则是刺绣的载体，堆绣即是常用刺绣手法之一。

1.2 苗族堆绣的起源

苗族堆绣的起源在民间有多种说法，目前有两种被广泛认同。一种是源自于苗族刺绣图案边缘的三角形图案装饰，民间称它为“狗牙瓣”，随着历史不断发展，形成了现在精美绝伦的堆花绣；另一种说法是苗族人民珍惜万事万物，认为世间事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和理由，他们以一种“惜物”的心态去缝制服装[3]，如利用碎布料拼接服装，后逐渐演变成了现在的堆绣刺绣手法。

早期贵州苗族服装上的装饰都会采用堆绣的刺绣手法进行缝制，现在，堆绣在服装中所占比例越来越小，常被用在服装的肩部、袖口、领部和门襟等部位，起装饰作用。另外，堆绣工艺常与打籽绣、缠线绣、两针绣、破线绣等刺绣手法同时使用，使服装装饰效果更加丰富[4]。除了在服装上进行刺绣装饰外，堆绣还用于儿童的背扇和头饰中。

2 贵州苗族堆绣图案的题材

贵州苗族服饰中的堆绣图案丰富多样，包含了具象、抽象及历史等题材，这些图案不仅承载了本民族的文化，而且直观地表达了本民族人民的审美。

2.1 具象题材

具象题材是民间艺术最为常见的一种表达方式，而苗族堆绣中的具象图案并非直接照搬实物形式，而是一种相对写实的形态，是经过概括处理的图案形式，既不失客观物体的形象，又显得生动活泼[5]，常见的具象题材有动物和植物。

2.1.1动物图案贵州苗族堆绣中常见的动物图案有鸟、鱼、龙、凤、蝴蝶、麒麟、虎、蝙蝠、龟等，其造型简洁又具有特色。其中龙纹在苗族堆绣图案中较为典型，在中国古代龙纹是皇家专用刺绣图案，以彰显皇家贵族的威严。但在苗族刺绣中，龙纹经过苗族妇女加工后与传统皇室龙纹图案相比，多了一份亲切，少了一份威严，体现了苗族人民对于自由平等的追求[6]。另外，龙纹也可以与其他动物纹样相结合进行装饰。

苗族人民对飞鸟十分崇拜，早年苗族人民遇到危险时，飞鸟可以起到传递消息的作用，因此，贵州苗族堆绣中也经常出现飞鸟图案。在苗族妇女充满智慧的诠释下，飞鸟图案被演绎成多姿多彩、千奇百怪的造型。

2.1.2植物图案苗族服饰堆绣中的植物图案主要有鸡冠花、旅菜花、折枝花、菊花、葫芦、荷花、石榴花、向日葵等。堆绣图案中植物图案多为辅助性装饰图案，常与其他纹样相结合进行装饰。

2.2 抽象题材

几何图案是苗族传统堆绣服饰中典型的抽象图案，主要由点、线、面组合而成，这些抽象的几何图案记录着苗族传统的经济文化形态和生活方式。常见的几何图案有涡旋纹、万字纹、八角纹、星辰纹、回形纹、太阳纹、井字纹等。几何图案除了装饰作用外，还隐含了一定的寓意。例如星辰纹和万字纹，苗族人民信奉“万物有灵”，星辰纹充分体现了苗族人对大自然的崇拜之情，而不封口的万字纹则代表了无穷无尽的富贵与长寿。

另外，在抽象图案中八角图案也较有特色，它是在事先规定好的方形框架中加入三角形，且把三角形的三个角尖向内进行有序排列组合，并一层一层地向外延伸。八角图案中的8个角代表了8个不同方位(即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同时也代表了两分两至(即春分、秋分、冬至、夏至)，展现了苗族人民的智慧[7]。同时，八角图案中不同颜色的三角形也有着丰富的含义。红色代表“平安外出”，绿色代表“平安归来”，寄托了苗族人民对于家人平安的希冀。另外，白色代表“白金”，黄色代表“黄金”，也体现出苗族人希望财源广进的美好愿望。除此之外，采用三角形堆叠出的造型又像是在大丰收时粮食堆满了粮仓，有着富贵吉祥之意。

2.3 历史题材

苗族历史可追溯至5 000多年前，最早为黄河中下游蚩尤为首的九黎部落联盟，后因部落纷争，历代封建统治者实行民族歧视政策，从而引发了战争，迫使历史上苗族人民大规模、远距离、长时期向南迁徙，大部分集中在贵州西南边陲等地区[8]。在迁徙过程中，苗族人一直没有形成自己的文字，而是通过堆绣图案记录历史，这一习惯一直保留至今。苗族妇女把在逃亡过程中发生的事情以及沿途风景等作为刺绣图案素材，以此表达她们对自然生命的崇敬之情。环境的艰难虽然阻碍了苗族的发展，但是却磨练了苗族人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

3 苗族堆绣图案的艺术特色

3.1 结构艺术

3.1.1独立式纹样结构独立式纹样既可以作为独立的图案出现在服装上，也可以将单独纹样重复排列并加以组合变化，使图案效果变化多样[9]。在苗族堆绣艺术中，独立式纹样结构多用于鱼纹和飞鸟纹，这种结构的表达可以使图案更加灵动活泼，生机盎然。独立式纹样结构可划分为平衡式和对称式两大构成形式，在刺绣时可以同时采用几种不同的刺绣手法加以表达，使图案整体视觉效果更加丰富。

平衡式主要以画面中轴线为中心，以把握图案整体效果，且中轴线两侧图案遵循等量不等形的构成形式。对折形、S形、交叉形、放射形等都是常见的平衡式图案构成手法，龙凤纹、鱼纹、鸟纹等多采用此方法构图。平衡式图案给人以饱满之感，在图案左右两侧的平衡下演绎出不同的图案边缘轮廓，为图案整体效果增添色彩。

对称式是指以画面中心线为对称轴，上下、左右两侧的图形轮廓、构造和形态都对称相等的构成形式。由于苗族堆绣都是手工制作，从而导致图案不能完全对称，但是这并不影响堆绣的美观性，反而手工堆绣在统一中又带有一定的变化，既表现出堆绣的对称美，又展现出些许灵动的细节，引人入胜。

3.1.2向心式纹样结构向心式纹样是以事先设计好的矩形中心为原点，采用层层堆叠的设计手法形成四周发射状的艺术形态，构成中心较薄，越往四周越厚的图案形式。这种构成手法使得图案更加抽象深刻，在层层叠叠的对比累积中展现刺绣的韵律性和精密性。同时，也可在矩形底布中心加入其他刺绣纹样进行装饰，以丰富画面效果。

堆绣图案以二维平面表现形式展示出了多维空间的立体效果，带给观者全新的艺术视觉感受，整体纹样平稳又不乏生动，为苗族刺绣作品注入了新的能量。此外，不同的绣娘对同一刺绣图案的诠释是不同的，这种主观唯我的心理认知融合客观现实的艺术创作手法，丰富了堆绣的创作。

3.1.3适合纹样结构适合纹样指适合某类外形纹样的组织形式,有均衡式、平衡式、多层式等[10]。基本图案均被限制在特定的空间范围内,形成了独立的装饰效果,展现了整体与统一的艺术特征。由于适合纹样的整体性特点,常被用在面积较大、较为醒目的位置，以吸引观者目光。

3.1.4留白的艺术手法苗族堆绣图案表现形式大多以铺满式为主，大面积的图案冲击着人们的视觉，牢牢抓住人们的眼球，使观者目不暇接。在处理铺满式图案与背景相交处时，常采用留白的艺术设计手法，即在单独纹样的边缘运用白线勾勒，通过绣线颜色和绣线粗细的对比突出主体纹样，同时白色绣线的加入为堆绣整体画面增添了灵动感和空间感，使得堆绣图案更加立体。

3.2 色彩艺术

3.2.1苗族女子的年龄与堆绣色彩变化苗族服饰色彩绚丽，对比强烈，显露出苗族人的朴实和热情，而苗族服饰中的堆绣图案色彩也变化多样。苗族年轻女性堆绣色彩搭配如图1所示[11]。苗族年轻女性服装后领的堆绣图案以红色为主，并加以黄色、白色等进行细节点缀，具有喜庆、吉祥之意，同时，红色也蕴含了驱灾辟邪的意思。苗族中年妇女堆绣色彩搭配如图2所示[11]。苗族中年妇女的穿着搭配趋向成熟稳重，堆绣颜色多为蓝色，并搭配紫色、黑色等，同时点缀少许跳跃色形成色彩冷暖对比。苗族老年女性堆绣色彩搭配如图3所示[11]。苗族老年女性在堆绣色彩搭配上，几乎摒弃了所有亮色的点缀，以深蓝色为主，颜色更加深沉。

3.2.2色彩的对比与统一纵观苗族堆绣图案,对比与统一的关系表现尤为突出。就色彩的统一而言,面积调和常作为平衡色彩的一种有效方式[12]。通过增大主体基调色的面积，减少对比色或互补色的面积来把握整体堆绣作品的色彩方向。蓝色调堆绣图案如图4所示[13]。图4中的堆绣图案以蓝色为主色调，红色为辅色并加以变化，同时点缀少许黄色和白色进行提亮修饰，使得整体图案色彩搭配古朴自然。

苗族堆绣色彩的对比，明度上，可以采用中低明度的色彩为主色调，高明度色彩进行点缀；纯度上，可以采用高纯度颜色对堆绣图案进行画龙点睛；色相上，增加互补色与对比色的使用，增强色彩的对比。

3.3 文化艺术

3.3.1生活情趣的展现在堆绣图案的设计制作中，苗族人不仅采用了具象的表达方式，还使用了象征的表达手法。苗族人把存在于自然秩序中的各种形态进行分解、加工,重构出适合自己需要的艺术秩序，设计出一种理想化的装饰纹样[14]。苗族堆绣图案取材于生活，人们通过夸张、简约、抽象等艺术手法创作出全新的几何形装饰纹样，以此来表达生活情趣。几何形纹样在苗族服饰中依据形状、大小、方向、轻重的区别和组织关系，构建出具有均衡、秩序、节奏、韵律的视觉美感，突出纹样语言艺术审美特征[15]，集中展现了苗族的风土人情。

3.3.2美好愿景的展现苗族人民勤劳勇敢，无论他们的经历如何，人们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从未停止。苗族堆绣图案中很多纹样都表达了苗族人对于幸福生活的追求以及对未来的憧憬之情。例如将鱼纹图案用于苗族服装堆绣中，表达了苗族人民求孕多子的美好愿望；同时鱼纹也经常被用在童帽上，表达了长辈对孩子健康成长的美好祝福。另外，飞鸟纹也是堆绣中较为常见的图案纹样之一，它被认为是男性生殖的象征,有孕育生命的含义。

3.3.3神话色彩的展现在苗族人原始宗教观念中，对大自然的崇拜与探索是堆绣图案重要的表现形式之一。对于在生产生活中那些有着紧密联系却又无法运用当时的知识水平进行合理解释的现象，人们都将其归功于神灵所产生的一种“神奇能量”，其可以主导人们的一切。其中神话色彩浓郁的苗族堆绣图案“蝴蝶妈妈”最为著名。蝴蝶从枫木心孕育出来后，与“水泡”“游方”生下了12个蛋，孕育出虎、水牛、龙、蛇、蜈蚣、雷和姜央，姜央是苗族的祖先，也是“蝴蝶”始祖[16]。在他们眼中蝴蝶既是他们最爱戴和尊敬的妈妈，也是氏族的文化符号，供奉她就可以保佑村寨安宁、子孙繁衍、五谷丰登。除此之外，“蝴”谐音“福”，寓意富裕和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