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7-28
刘元献,丘丽华,王 玲
(广州中医药大学附属深圳市中医院,广东深圳 518033)
突发性耳聋 (sudden sensorineural hearing loss,SSHL)中医称之为“暴聋”,是一种病因不明,起病急骤,以听觉障碍为主的感音性聋[1]。由于发病机制不明,目前本病没有特效疗法,笔者近年来根据《内经》理论,在普通针刺基础上加用缪刺疗法治疗该病,取得较好疗效。随着临床实践的深入及对《内经》理论的重温,笔者对应用《内经》理论治疗突发性耳聋的理解日益深入,现将一些体会阐述如下。
《黄帝内经》较为系统记录了“暴聋”的病因病机及诊治,为后世提供了“暴聋”辨治的理论依据,对现代中医临床仍起到重要的指导作用。
“暴聋”一词,始见于《内经》,如《素问◦厥论篇》曰 :“少阳之厥,则 ‘暴聋'”。 “暴聋 ”在此意义明确,是指发病突然的听力下降。但《内经》并没有对“暴聋”和“久聋”(亦有称为“渐聋”)进行严格区别,在许多篇章中,两者统称为“聋”或者耳聋。
耳的生理病理:《内经》对耳的生理病理有较完整的阐述。《灵枢◦邪气脏腑病形》篇曰:“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五络,其血气皆上于面而走空窍……其别气走于耳则为听。”可见,耳要实现主听觉的生理功能,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血气充盛;二经络畅通。血气由先天之肾精所蕴藏,“肾气通于耳,肾和则耳能听闻五音矣”,“耳者,肾之官也”。亦为后天之脾胃所化生充养,并由脾升举轻清之清阳,脾气不充,则九窍不通。经络条畅与否主要依赖气血的正常运行,心主血脉主神明,“南方赤色,入通于心,开窍于耳”;肝主疏泄主藏血,“肝病者,……虚则目目巟目巟 无所见,耳无所闻”;肺主气,有卫外之功亦最先为外邪所犯,故“金肺受邪,嗌干,耳聋”。总之,血气不足,经脉不通,均可致聋,耳聋主要与肾、脾、心、肝胆、肺相关。
1.3.1 外邪侵袭 《内经》认为五运六气的变化可以导致耳聋,《医学纲目◦卷二十九》将《内经》所提出的“运气耳聋”归纳为“湿邪伤肾聋,燥邪伤肝聋,火邪伤肺聋,风火炎扰于上聋”,把五运六气与耳聋的关系与外感六淫和内伤脏腑结合起来。《素问◦缪刺论》曰:“邪客于手阳明之络,令人耳聋,时不闻音……”可见,外邪侵袭,手阳明经脉不通,可令人耳聋。在外感六淫致聋中,最主要的是火热之邪致聋,《素问◦热论》篇曰:“伤寒三日,少阳受之,少阳主胆,其脉循胁络于耳,故胸胁痛而耳聋”,以及《素问◦生气通天论》曰:“阳气者,烦劳而张,精绝,辟积于夏,使人煎厥…耳闭不可以听”。
1.3.2 气血逆乱 《素问◦脏气法时论》首先提出肝气厥逆致聋:“肝病者,……气逆则头痛,耳聋不聪”,《素问◦通评虚实论》亦有:“暴厥而聋,偏塞闭不通,内气暴厥也”,《素问◦厥论》篇:“少阳之厥,则暴聋”。可见,肝胆疏泄不及,血气循经上逆,最易致聋。
《内经》对“暴聋”的治疗主要体现在针刺方面,内容极其丰富,不仅应用局部选穴,如《素问◦缪刺论》提出“耳聋,刺手阳明,不已,刺其通脉出耳前者(听会穴)”,《灵枢◦寒热病》篇曰:“暴聋气蒙,耳目不明,取天牖”,《灵枢◦厥病》篇又有:“耳聋无闻,取耳中(听宫穴)”;也能根据经络选穴,如“耳聋,刺手阳明……”以及“聋而不痛者,取足少阳,聋而痛者,取手阳明……”,并且在循经选穴中尤以井穴居多:如《素问◦缪刺论》提出“邪客于手阳明之络,令人耳聋……刺手大指次指爪甲上去端如韭叶(商阳穴),各一痏,立闻……左刺右,右刺左”,“邪客于手阳明之络……不已,刺中指爪甲上与肉交者 (中冲穴),立闻”,以及《灵枢◦厥病》篇“耳聋,取小指次指爪甲上与肉交者,先取手(关冲穴),后取足(足窍阴穴)”。
《内经》还提出了发蒙法、缪刺等针刺方法,发蒙法对听宫穴的进针及行针方法亦有讲究,为后世医家治疗本病奠定了理论基础。
刺五节之发蒙法:发蒙法,即开蒙启闭之法,主要治疗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的疾病。《灵枢◦刺节真邪论》:“发蒙者,耳无所闻……刺此者,必于日中,刺其听宫,中其眸子,声闻于耳……刺邪以手坚按其两鼻窍,而疾偃其声,必应于针也。”《黄帝内经精编》[2]认为此法是指“时间必须在中午,针刺患者的听宫穴,使针感传到眸子,并使其针气的声响传到耳……针刺听宫穴时,用手紧紧捏住两个鼻孔,口赶快闭上,同时怒腹鼓气,使气上行于耳目,耳内就会在针刺的同时出现声响。”
缪刺法:缪刺法,是左病刺右,右病刺左的针刺方法。《素问◦缪刺论》曰:“邪客于手阳明之络,令人耳聋……刺手大指次指爪甲上去端如韭叶,各一痏,立闻……左刺右,右刺左。”
《内经》奠定了中医理论的基础,其关于“暴聋”的阐释亦为后世医家研究“暴聋”指明了方向。《内经》认为“暴聋”的发生与脏腑、经络相关,气血逆乱,经络阻滞不通是关键。因此,治疗“暴聋”也应以调节气血、疏通经络为主[3]。
针刺作为《内经》治疗突聋的主要手段,发挥着巨大作用。从《内经》原文看,局部主要选取耳周的穴位以舒调气血,如耳门穴、听宫穴、听会穴等。周氏[4]等认为针刺耳门、听宫、听会局部腧穴能有效的刺激耳廓周围的神经,引起内耳毛细血管通透性增强,改善微循环,促进血液与迷路之间的氧交换,有利于耳内病理进程的好转。
《内经》重视循经选穴,但所选之商阳、关冲、足窍阴、中冲穴等均是井穴,除了井穴能调节所过经脉气血外,可能还与其可以治疗急症具有泄热启闭之功有关。根据《内经》关于”暴聋”病因病机的阐述,笔者认为可以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辨证选穴。如有外邪侵袭可选用外关穴以疏散热邪,翳风或者风池以祛风;痰湿盛者加丰隆以化痰通络;肝胆气逆加太冲或阳陵泉以平肝清肝、理气通滞;肾虚加太溪以滋养肾源;脾胃虚弱加足三里、三阴交以调理脾胃。
在针刺方式上,《内经》提出缪刺商阳穴法,即左耳聋刺右商阳穴,右耳聋刺左商阳穴。《内经》缪刺论对缪刺疗法有详尽阐述,如“邪客大络者,左注右,右注左,上下左右与经相干而布于四末,其气无常驻处,不入于经俞,命曰缪刺”。王玲[5]将其概括分为针刺络脉远端的井穴、络脉分布部位或刺血络、阿是穴等,左病刺右,右病刺左。
缪刺是《内经》治疗“暴聋”的一大特色,临床多用于治疗面神经炎、坐骨神经痛、三叉神经痛等神经系统疾病。虽然缪刺治疗“暴聋”未有报道,但笔者近年来在普通针刺基础上加用缪刺法治疗暴聋,较单纯针刺治疗疗效更高且起效更快。根据《内经》理论及后世对缪刺的应用,笔者认为缪刺法治疗“暴聋”具有可行性,其机理可能与人体经络结构及神经生理结构相关。
从经络生理上看,人体任督二脉前后对称,手足十二经脉左右对称分布,表里交通,气血随经脉流注全身,若外邪侵犯机体后,邪客大络者,左注右,右注左,并于上下左右与经相干,不仅身体一侧,而且身体对侧也会为邪气所中而造成经络之气不通,从而产生疼痛,即“不通而痛”。《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善针者,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以右治左,以左治右。”明代针灸大师杨继洲亦谓:“右痛而刺左,左痛而刺右,此乃交经缪刺之理也。”盖人体十二经脉左右交又相互贯通,故缪刺法能迅捷调整畅达其失于偏颇之经气而奏功。
从现代医学来看,人体神经系统均是以对侧交叉,人体感觉神经纤维、运动神经纤维、听神经纤维、视神经纤维均与对侧交叉,这也进一步证明经络的相交、贯通、相互关联、相互制约、相互影响的动态平衡。皮氏[6]等应用面部腧穴缪刺法治疗三叉神经痛的有效率明显高于常规针刺法,治疗次数明显少于常规针刺法,差异有显著性意义,提示针刺交叉反应点可通过机体神经体液系统的反射性调节,大脑皮层的保护性抑制,局部恶性刺激的切断,使疼痛迅速消除,故缪刺法对三叉神经感觉纤维的高敏状态有着优异的降低、消除作用,并进而调整相关血管功能,改善神经营养状态,使病情得到控制。
根据《内经》理论及各医家应用缪刺的经验,笔者应用缪刺治疗突发性耳聋的具体方法是:以三棱针点刺健侧商阳、关冲穴出血,一来商阳、关冲是医家们治疗”暴聋”最常用的穴位,为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之井穴,其经脉皆通于耳,刺之可调节经脉气血;井穴并具有泻热、醒脑开窍之功,可以治疗急症昏厥重症,对于耳窍闭阻不通之“暴聋”亦有启闭之功;二来刺络放血在治疗阳、热、实证可因势利导,有立竿见影之功。谈建新[7]总结发现刺络放血可以改善微循环,激发纤溶活性,还可以增强机体免疫力,促进神经功能缺损的恢复。
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突发性耳聋的发病率有明显上升的趋势,这对突聋机制、治疗的研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突发性耳聋病理机制多样,且自然病史差异很大,给研究带来很大的困难,其治疗是综合性的治疗,目前治疗方案尚未统一,各种研究结果报道疗效不尽相同。缪刺在临床中有独特的疗效,采用缪刺法,针刺四肢末端穴位,不择体位,操作方便,并具有简便、痛苦小、见效快的特点。缪刺治疗突发性耳聋虽然能够干预突发性耳聋的进程,提高临床疗效,但没有相关资料报道能治愈此病,其机理有待进一步的研究,而且目前对此病缺乏多中心、大样本的盲法临床研究和相关试验研究。辨证治疗时辨证分型不统一;疗效判定标准不统一;治疗的疗程不统一;治疗后随访时间不统一。在机理研究方面,实验研究较少。今后需要大力开展这方面的工作,建立统一的辨证、疗效评定标准和治疗过程,进行大样本的前瞻性实验研究,密切追踪观察,运用现代基础医学理论与实验方法,阐明缪刺作用机理,筛选优化穴位组合,为针灸经络理论提供可靠的依据。本文旨在研究《内经》理论,尤其是缪刺法对突发性耳聋的作用,试以阐明其可能的作用机理,以便更好地指导临床工作。最后,笔者希望通过本文为实验研究工作者提供新的研究思路,尽早阐明经络的实质问题。
[1] 何永照.耳科学[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杜,1985:2l8
[2] 谢华.黄帝内经精编[M].呼伦贝尔: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06: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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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王玲 .缪刺、巨刺理论探讨与临床运用[J].针灸临床杂志,2008,24(8):42-43
[6] 皮敏,曹雪梅,吴立雄,等.面部腧穴缪刺法治疗原发性三叉神经痛临床观察[J].江西中医药,2003,34(7):43-44
[7] 谈建新.三棱针的临床应用与研究进展[J].河北中医,2006,28(6):475-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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