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语篇中提问—回答模式的理据研究

杜　娟

（河南大学大学外语教学部，河南开封，475001）



演讲语篇中提问—回答模式的理据研究

杜娟

（河南大学大学外语教学部，河南开封，475001）

［摘要］演讲语篇是一种特殊类型的语篇，兼具口语语篇和书面语篇的双重特征。提问-回答模式是这类语篇中一种常见而又特殊的语言现象，其特点表现为提问和回答两部分都由演讲人一人给出。对话性是提问-回答模式在演讲语篇中赖以存在的哲学理据，该模式可以直接体现演讲语篇的对话性。注意是完成信息处理过程的重要心理条件，它对信息具有选择性。人本能地对问句具有好奇心，因而与其他表达方式相比，提问—回答模式更易被听众的注意选择，这是其存在的心理学理据。

［关键词］提问—回答模式；演讲语篇；理据；对话性；注意

提问—回答模式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言语行为模式。其典型形式表现为讲话人和听话人之间的一问一答，即日常会话中的问答相邻对［1］。此外，这种言语行为模式还有一种非典型用法，即问句和答语都由讲话人本人提供，表现为问句之后跟有显性答语或答语囿于问句之中两种情况。这种用法常常出现于书面语篇之中（详见Hoey［2］，Thompson［3］，Hyland［4］，苗兴伟［5］），也常存在于兼具口语和书面语特点的演讲语篇之中。虽然对提问-回答模式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果，但鲜有学者关注它在语篇中存在的理据。本文将研究对象限定为演讲语篇中的提问-回答模式，对这种模式为什么能在演讲语篇中存在这一问题进行探讨，以期从哲学、心理学方面找到该模式在这类语篇中存在的理据。语料主要来自美国修辞网上的20世纪美国最具影响力的100篇政治演讲（top 100 speeches）［6］，以及Washington［7］的著作The Inaugural Addresses of the U.S.Presidents，共收集到演讲语篇152篇，包含808个提问-回答结构。其中，问句之后跟有显性答语的情况有453例，答语囿于问句之中的情况有355例。

一、演讲语篇中提问-回答模式的简介

演讲是演讲人通过演说与听众进行交流，类似于日常谈话，但除即兴演讲外，一般的演讲都是经过精心准备、逐字推敲的，因为只有这样演讲语篇“才能不像一般的对话一样缺乏连贯，才能更接近书面语”［8］。可见，演讲语篇是一种特殊的语篇类型，集口语和书面语的特点于一体。这类语篇中的提问-回答模式虽然体现为一问一答，但提问和回答两部分都是由演讲人一人给出，并且是经过精心准备的。演讲人根据需要提出问题并自己作答，“不期盼也不欢迎听众回答问题”［9］143，以免破坏语篇的完整性和流畅性。

根据对语料的观察，英语演讲语篇中的问答结构按照问句和答语出现的个数及次序可以分为以下六种类型：一问一答型、以问作答型、多问一答型、答语隐含型、问答—问答型和连问—连答型，其表现形式如表1所示。

表1　英语演讲语篇中问答结构的类型

由此可见，在演讲语篇中，提问-回答模式的典型特征是无疑而问，作者提出问题的意图并不是为索取信息，而是为答而问。那么，为什么人们日常会话中采用的一问一答模式常常会在演讲语篇中存在？从哲学和心理学两个领域，我们都可以找到其存在的理据。

二、哲学理据——对话性

对话思想起源于古希腊时期的“苏格拉底对话”，但对该思想进行深入探讨和阐释的是语言哲学家巴赫金。巴赫金的对话观是最深刻和最宽泛的［10］。巴赫金认为，语言的使用具有对话的本质，即作者或讲话人是在不停地回应来自其他人的真实的或想象中的言语，每一个言语都有“对话暗示”（dialogic overtones）［11］。巴赫金所理解的对话涵盖了任何一种言语交际活动，既包括日常会话中的真实对话，也包括书面语篇，以及兼具口语和书面语特点于一体的演讲语篇。演讲语篇与日常对话一样，其特点“是具有外在的和公平的对话性”［12］。

众所周知，演讲是一种特殊类型的言语交际行为，具有特殊的交际目的，即说服听众同意演讲人的主张和观点。那么，这类语篇，相比于书面语篇如学术语篇、新闻语篇等，对互动性和对话性有更高的要求。这就需要演讲人采取一定的措施或策略增强语篇的对话性，激发听众的参与意识。提问—回答模式是能够显性体现互动和对话的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选择［3］。提问是一种“互动力很强的策略和方法”［13］，也是使交谈得以产生的重要方式之一［14］。“提问预设答语的出现”［9］138，反之，判断一个语句是否是答语，唯一可以参考的就是该语句是否位于问句之后［1］，即答语要依赖问句进行界定。可见，问与答之间关系紧密，它们相互依存并相互影响。因此，演讲人在演讲的过程中就会有意识地通过提问并提供显性或隐性答语的方式，“直接体现语篇的互动性或对话性”［15］，从而调动听众的参与积极性，促进演讲目标的实现。例如，

（1）The time of justice has now come....And when it does，I think that day will brighten the lives of every American.For Negroes are not the only victims. How many white children have gone uneducated? How many white families have lived in stark poverty? How many white lives have been scarred by fear，becaussee we’ve wasted our energy and our substance to maintain the barriers of hatred and teror?（Lyndon Baines Johnson We Shall Over⁃come）

例（1）中的粗体部分是三个带隐性答语的问答结构，演讲人无疑而问，并不期盼听众针对提问词how many给出具体的数字，答语已经隐含在问句之中，即many。演讲人首先指出，正义来临的那一天将照亮每一个美国人的生活，因为黑人并不是唯一的受难者。针对他这一观点，听众自然会心存疑惑：为什么黑人并不是唯一的受难者？在尽量精确地猜测到读者期望回答的这一问题之后，演讲人紧接着选用了带隐性答语的三个问答结构，将与听众的对话显性地表达了出来。将自己的情绪情感随着这一结构传递给了听众，促进他们对该情绪情感的体验和认同，更有益于演讲意图的实现。再如，

（2）...And because these negroes，who have been mislead，misguided，are breaking their necks to take their money and spend it with The Man，The Man is becoming richer and richer，and you’re becoming poorer and poorer.And then what happens? The community in which you live becomes aslum.It becomes a ghetto....（Malcolm X，The Ballot or the Bullet）

例（2）中的粗体部分与其下文内容之间体现为问答关系，构成一个带显性答语的问答结构。在例（2）中，演讲人先指出，由于被误导，黑人们将自己辛苦挣的钱花到白人的身上，使白人越来越富有，而黑人自己却越来越穷。紧接着，演讲人在此基础上选用一个疑问句And then what happens将与听众之间的对话和互动显性化，提醒听众关注此问句导入的话题，即“接下来发生什么情况”。当然，此处如果省去粗体部分，它仍然是一个通顺流畅的语篇。然而，在省略问句之后，语篇虽然流畅，但只是以陈述语气一味地阐释观点，其对话性和互动性相对弱了很多，自然不如例（2）那样可以更加有效地使听众积极地参与和关注演讲内容。

三、心理学理据——注意的选择性

注意（attention）是心理学中的一个基本概念，是指心理活动或意识对一定对象的指向与集中。指向性和集中性是注意的两个特点。注意是完成信息处理过程的重要心理条件，其最基本的功能是对信息进行选择，［16］这是人的认知资源的有限性使然。在演讲过程中，演讲人在多数情况下都是以陈述语气向听众传递信息，当他突然以提问的方式与听众进行交流时，很自然地就将听众邀请到一个显性的互动和对话中，并且提醒听众注意下文将要进入到一个新话题。由于人本能地对问题会有很强的好奇心，一旦听到问句，听话人就会对它产生积极的或者是应激性的反应，这样，该问句就会引起听众的注意，其导入的话题自然会受到格外的关注。不仅如此，注意还有持续性特点，当听众受到问句的刺激并对其进行注意之后，他们就会将注意保持在与这个问句有关的内容上。这样，演讲人所传递的信息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得到听众的关注，从而更有益于演讲目标的实现。例如，

（3）I’ll have to start early. I was born in 1913....Well that’s where we start，when I go into politics.

NNooww，what have I earned since I went into polittiiccss?? Well，here it is.I’ve jotted it down. Let me read the notes.First of all，I’ve had my salary as a Congressman and as a Senator. Second，...And then，fortunately，we’ve inherited a little money.... （Richard M.Nixon，Checkers）

显然，例（3）中粗体部分与下文语篇之间为问答关系，构成一个带显性答语的提问—回答结构。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演讲人指出接下来会将自己的财政状况一一讲给听众。他首先简单介绍了个人经历，从出生开始直到从政，并通过Well that’s where we start，when I go into politics.点明下面将进入主要内容。以此为前提，演讲人选用一个问句Now，what have I earned since I went into politics（从政以来我都有哪些收入）与听众进行了显性的互动和对话，问句的提出自然激发了听众的好奇心，因为听众对演讲人从政以来的收入情况一直都是很感兴趣的。这样，听众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到该问句上，并持续到该问句的答语部分，即由序数词First of all，Second，And then等引起的相关内容。可见，演讲人通过此处的问答结构吸引了听众的注意力，使他们关注了问句所导入的新话题，从而有效地传递了信息。再如，

（4）None can fail to see the danger to our safety and future peace if Texas remains an independent state or becomes an ally or dependency of some foreign nation more powerful than herself.IIss there one among our citizens who would not prefer perpetual peace with Texas to occasional wars，which so often occur between bordering indepen--dent nations? Is there one who would not prefer free intercourse with her to high duties on all our products and manufactures which enter her ports or cross her frontiers? Is there one who would not prefer an unrestricted communication with her citi zens to the frontier obstructions which must occur if she remains out of the Union?（James Knox Polk Inaugural Address）

例（4）这一演讲是围绕扩大疆域的主题进行的，即演讲人针对德克萨斯要加入美国联邦这一事件发表演说。当演讲人讲到这一事件对美国公民的影响时，他以陈述的语气指出，“每个人都能看到，如果徳克萨斯仍然处于独立状态，或者成为势力更大国家的同盟或附属国，它将威胁到我们的安全和未来的和平”。接下来，演讲人并没有再以陈述的语气讲述它是如何威胁到美国公民的安全与和平，而是以三个问答结构承接了他所陈述的内容，通过提出“难道我们的公民中会有任何人不愿意同徳克萨斯保持永久和平，而喜欢经历经常发生于独立国家之间的边境战争吗？难道有人会不愿意同徳克萨斯自由地交往，而宁愿为我们的产品支付高额关税吗？难道有人不愿意不受限制地同它的公民进行交流，而宁愿忍受疆界的阻碍吗？”这三个问句，即便当时一些心不在焉的听众也会被这些问句吸引，将注意力放在这些问句上，并本能地寻求问句的答语。显然，问句的答语是隐含在问句之中的，即No，there isn’t.，因为这三个问答结构是对上文陈述内容的详细阐述，即只要得克萨斯不加入联邦，就会出现边境战争、支付高额关税、与德克萨斯的公民交流受限制等状况，而没有人愿意让这种种不利的情形存在下去。

对语篇中某种语言现象的研究可以从多个方面进行，其中，研究它赖以存在的哲学和心理学依据是一个永恒话题，是其它相关研究的基础。提问-回答模式是演讲语篇中一种常见而又特殊的语言现象，对话性是其在此类语篇中赖以存在的哲学理据，这是演讲语篇对强对话性和互动性的需求使然。注意是完成信息处理过程的重要心理条件，它对信息具有选择性。人本能地对问句具有好奇心，因而与其他表达方式相比，提问-回答模式更易被听众的注意选择，这是其存在的心理学理据。

参考文献：

［1］Schegloff，E. & H.Sacks.Opening up Closings［J］.Semi⁃otica，1973（4）：289-327.

［2］Hoey，M.Textual Interaction：an Introduction to Written Discourse Analysis［M］.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01.

［3］Thompson，G.Interaction in Academic Writing：Learning to Argue with the Reader［J］.Applied Linguistics，2001 （1）：58-78.

［4］Hyland，K.What do they mean? Questions in academic writing［J］.Text，2002（4）：529-557.

［5］苗兴伟.书面语篇中的提问—回答模式［J］.当代外语研究，2013（9）：14-17.

［6］http：//www.americanrhetoric.com/top100speechesall. html。

［7］Washington，G.The Inaugural Addresses of the U.S.Presi⁃dents［M］.Beijing：Central Compilation & Translation Press，2009.

［8］钱瑗.实用英语文体学（上）［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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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Fishman，P.M.Interaction：the work women do［C］// In Thorne，B.，Kramarae，C.& N.Henley（eds.）. Language，Gender and Society.Rowley，MA：Newbury House，1983：89-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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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苗兴伟.语篇模式新探［J］.外国语文研究，2012（1）：1-14.

［16］彭聃龄.普通心理学［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198.

［作者简介］杜娟（1976-），女，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功能语言学和外语教学。

［基金项目］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书面语篇中提问—回答模式的理据研究”（2015-GH-519）

［中图分类号］H0

［文献标识码］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