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针在抑郁症治疗中的应用※

陈依平 陈文婕 童 涛 程文静 沈俊良 闫思敏 黄子纯 李佳蔚 孟宪军，3▲

抑郁症是一种常见的心境障碍疾病。据统计，截至2019年，中国抑郁症患者高达9500万人[1]。国家卫健委发布的《探索抑郁症防治特色服务工作方案》表示，到2022 年，公众对抑郁症防治知识的知晓率达80%，抑郁症就诊率在现有基础上提升50%。中医学上虽无“抑郁症”之名，但有与其症状相似的疾病的记载，如郁证、百合病、癫证、脏躁、梅核气以及奔豚等。针灸治疗抑郁症因其简便廉验、不良反应少，越来越受患者的青睐。《标幽赋》有言:“拯救之法，妙用者针。”针具的选取对于抑郁症治疗效果也有着重要影响。《灵枢·九针十二原》首次记载“九针”，包括镵针、员针、鍉针、锋针、铍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和大针。九针起源于南方，因其形制特点不同，主要作用方法也不同。本文就九针在抑郁症治疗中的应用具体综述如下。

1 镵针

《灵枢·九针十二原》曰:“一曰镵针，长一寸六分。”镵针作为九针之首，在古代其形制并未完全统一，目前多数医家认同其外形特征为头大末锐，具体为针身长约3.7 cm，在距离针尖约1.2 cm处为锐利形状[2]。镵针主要通过浅刺或割剖作用于皮肤，影响皮-脑轴发挥效应。从发生学来看，皮肤与中枢神经系统均来源于神经外胚层，建立了以下丘脑-垂体-肾上腺皮质轴（HPA轴）为代表的皮-脑轴[3]，且抑郁症的针刺治疗机制与调节HPA 轴密切相关。镵针割剖皮肤可刺络放血，镵针、三棱针、皮肤针等都可通过刺血疗法调节机体微循环从而治疗疾病，刺血疗法可止癫镇狂[4]。动物实验[5]表明，放血疗法可能通过调节血流动力学和血管的生物活性来缓解抑郁、焦虑症状。

梅花针、七星针等皮肤针都是由镵针发展而来的。临床上采用梅花针治疗抑郁症患者屡见良效。《素问·皮部论》曰:“凡十二经络脉者，皮之部也。是故百病之始生也，必先于皮毛。”李月梅[6]采用梅花针叩刺头部督脉、膀胱经及胆经，联合毫针与磁圆梅针叩刺督脉、双侧夹脊穴，治疗30 例卒中后抑郁患者，疗效确切，患者症状均明显改善。梅花针叩刺结合耳穴贴压或中药治疗抑郁症的效果显著[7,8]。这可能是通过体表刺激对HPA轴及肺产生影响，一方面抑制了亢进的HPA 轴及相关激素水平，另一方面开宣肺气，调畅气机，达到抗抑郁疗效[9]。

2 员针

明代吴昆在《针方六集》指出：“员针以其针锋圆如卵，揩摩分肉之间，以泻其邪气。”员针的针身为锥形，针尖为球状，作用于人体皮下对其内部肌肉进行按摩，且不易伤及肌肉。其通过调理经脉，调畅人体营卫，从而治愈疾病，主要用于各种颈肩腰腿痛与内科杂症的治疗。

师怀堂教授在员针基础上创制出新员针——磁员针，直径1 cm，长17.5～20 cm。之后，五行磁吸针、磁圆梅针相继创新出现，多用于里虚证，以补为主，对慢性疾患疗效较好，亦可用于治疗抑郁症[10]。抑郁症患者经磁圆梅针叩刺督脉、双侧夹脊穴治疗后，抑郁症状明显缓解且血浆中5-HT 水平较治疗前升高[11]。长圆针是薛立功教授根据员针、长针而独创的一种特殊针具，又称解结针，其外形特征为身薄、末锋、刃圆钝。清代沈金鳌提出：“结不解散，即谓之郁。”相关研究表明，解结针可调节激素水平，从而治疗围绝经期抑郁症[12]。

3 鍉针

《灵枢·九针十二原》首次记载鍉针“锋如黍粟之锐，主按脉勿陷，以致其气”。鍉针作为一种无创性针具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其可提高循经感传，无创伤、痛苦小，不会产生滞针、惧针、晕针等不良现象。鍉针结合声、电、光、磁等技术而衍生出电鍉针罐、电热鍉针等，可用于治疗炎性反应性疾病[13]，还能够降低患者外周血BDNF以治疗疾病[14]。鍉针治疗抑郁症可能通过降低炎性因子、BDNF 等水平产生效果。在临床研究中，李建超[15]通过观察电鍉针治疗20 例轻、中度抑郁症患者发现，电鍉针治疗后HAMD 评分、HAMA 评分较治疗前明显减少，总有效率高达95%，且电鍉针操作简便，无创、少痛，有利于慢性疾病患者的配合与坚持治疗。

浅针和杵针也是由鍉针发展演变而来的。浅针又名“推针”，其操作方法是不刺入皮肤，指甲推刮针柄，针体产生震颤作用于人体穴位，以致得气，从而达到治病的目的。浅针适应证广，具有镇静安神、调节情绪、缓解焦虑的作用[16]。浅针配合西药治疗抑郁症效果较单纯西药治疗好，作用机制可能与增加血清5-HT的含量相关[17]。杵针也可用于治疗抑郁症[18]，结合子午流注开穴，可有效改善脑卒中后抑郁患者的情绪，提升住院患者满意度，并提高患者神经及运动功能[19]；结合阶段性护理，可显著改善脑卒中后抑郁症患者的抑郁症状，避免药物治疗成瘾、不良反应多、易复发等情况发生[20]。

4 锋针

锋针与镵针外形相似，长1.6寸，而锋针针身为三棱形，类似于现代应用的三棱针，有大、中、小三种规格，直径分别为0.16、0.20、0.26 cm，长度为6.5 cm，主要用于刺络放血[21]。从中医角度分析，根据《灵枢·癫狂》所记载的“血变而止”“去血络也”等治疗癫狂的方法，三棱针刺血治疗可达到祛瘀生新、邪去正安的目的。《针灸大成》中记载“攒竹，宜细三棱针三分，出血，灸一壮。主……尸厥癫邪，神狂鬼魅”，可见三棱针可用于治疗精神疾病。在临床研究中，谢洪武等人[22]采用毫针泻法配合三棱针对抑郁症患者足厥阴肝经的五输穴进行针刺放血，发挥了理气开郁、通调肝经的作用，其疗效与氟西汀大致相同。董珺等人[23]采用三棱针点刺抑郁症患者百会穴，治疗总有效率为96.67%，明显优于西药疗效，且患者不良反应少，复发率低，依从性好。

临床上，三棱针亦可使用一次性放血针具代替，如注射器针头、放血枪、手术刀片等。梁慧等人[24]在抗抑郁药和针刺治疗的基础上，运用一次性注射器针头对20 例中风后抑郁患者的十二井穴进行放血治疗，其抑郁症状均明显改善。

5 铍针

《灵枢·九针论》曰：“五曰铍针，取法于剑锋，广二分半，长四寸，主大痈脓，两热争者也。”铍针主要用于切开创面，排除恶血。恶血尽则不留邪，《灵枢·癫狂》曰：“脉癫疾者……脉满，尽刺之出血。”赵彦超[25]研究发现，采用铍针配合针刺拔罐治疗神经痛患者，能够明显缓解疼痛，改善抑郁状态。

刃针来源于针灸“九针”中的镵针、铍针，具有治疗次数少、安全便捷、疗效显著等优点[26]。临床中刃针操作时间短，效应持久。张凤琴等人[27]通过观察刃针联合中药治疗围绝经期抑郁症，发现其可明显降低患者抑郁程度，治疗机制可能与调节E2 激素水平有关。

6 圆利针

《灵枢·九针十二原》曰：“员利针者，大如牦，且员且锐，中身微大，以取暴气。”圆利针深刺入人体穴位或特殊部位，产生强烈针感后迅速出针，从而达到治疗目的。其可用于治疗各种顽固性疾病、重病、急症[28]。代朴丁等人[29]采用圆利针治疗头痛伴情绪抑郁患者，效果显著。圆利针背俞穴或督脉埋针亦可明显缓解患者的抑郁情绪[30-31]。

现代小针刀与古代圆利针相似，二者都具有松解软组织的作用，区别在于小针刀既可钝性松解，又能锐性松解，而古代圆利针只能钝性松解。周洪鹏等人[32]采用氟西汀联合小针刀治疗抑郁症伴头痛症状患者，效果良好。动物实验表明，小针刀能够改善抑郁模型大鼠抑郁样行为，同时降低海马中NLRP3 和IL-1β的表达[33]。

7 毫针

《灵枢·九针十二原》曰:“七曰毫针，长三寸六分。”毫针是目前运用最多的针具，在抑郁症的治疗中，以其安全有效、不良反应少的优势深受患者青睐。毫针刺法被广泛用于治疗卒中后抑郁、产后抑郁、围绝经期抑郁症等疾病，可明显改善抑郁患者的相关症状[34-36]，还可预防抑郁症的发生，降低复发率。目前针刺治疗抑郁症的机制与神经可塑性、神经内分泌轴、脑肠轴系统等密切相关[37]。

此外，毫针加长则为芒针，在毫针刺法的基础上加用背俞穴芒针治疗中风后抑郁症患者，疗效确切，不仅可改善其抑郁状态，还可缓解神经功能缺损程度[38]；变细则为微针，通过浅刺可缓解抑郁症相关症状[39]；加粗则为大针，可作火针使用[40]；与药液结合则作水针，可用于辅助治疗抑郁症[41]；截短改良则为揿针，可作皮内针对抑郁症患者进行穴位埋针[42]；与电脉冲结合即为电针，其对抑郁症的疗效和作用机制也得到诸多证实[43]。

8 长针

《灵枢·九针论》云：“长针者，取法于綦针，长七寸，其针身薄而锋其末，令可以取深邪远痹。”目前临床上常用长度为5～10 寸、粗细为0.4～0.6 mm 的长针，现代又将其命名为芒针、环跳针、巨针、过梁针及蟒针等[44]。

过梁针源于古代“长针”“大针”。过梁针刺入较深，并透过肢体，即由肢体一侧直刺到肢体对侧皮下。孙振华[45]采用过梁针治疗癫狂患者，效果明显。王振周等[46]采用过梁针深刺奇穴治疗精神类疾病。澄江学派传人陈应龙先生[47]擅长深刺风府以治疗神志病。抑郁症的临床症状当属阴证，表现为情绪低落、思维迟钝、行为减少，阴证宜深刺，故可用长针治疗。

9 大针

《灵枢·九针十二原》曰:“九曰大针，长四寸……大针者，尖如梃，其锋微员。”大针可作为“燔针”和“粹针”，此三者均属于现代火针疗法的范畴。临床可见火针治疗抑郁症患者，效果良好[48-49]。孙思邈在《千金要方·疯癫第五·针灸法》中有十三鬼穴治疗癫狂的记载，即鬼路申脉、鬼枕风府、鬼床颊车、鬼堂上星及鬼臣曲池均以“火针七针针三下”，即以火针针七次，每次入三分。《针灸聚英》及《针灸大成》亦提出以火针烧至七成亮，连刺三下鬼路申脉，即“火针三下七程程”。《针灸聚英·火针》有言：“若气针微细，一出其针，针孔即闭，风邪不出，故功不及火针。”火针能大开其孔穴，祛风除邪，非毫针可比。

10 小结

《灵枢·官针》曰：“九针之宜，各有所为，长短大小，各有所施，不得其用，病弗能移。”九针中常用于治疗抑郁症的针具包括毫针（电针、水针、毫火针）、鍉针（电鍉针、浅针、杵针）、大针（火针）、长针（过梁针）。此外，可用于治疗抑郁症的针具还包括：通过刺血疗法来治疗的有镵针（刃针）、锋针（三棱针、一次性放血针具）、铍针（刃针）；通过解结来治疗的有圆利针（小针刀）、员针（长圆针、磁圆梅针）、镵针（梅花针、七星针）。对于针具的选择，还需要根据患者的不同病情辨证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