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国药业在宁波帮形成和发展中的历史作用△

徐茂华，王华锋，唐廷猷

(1.浙江医药高等专科学校经营管理学院，浙江 宁波 315100；2.浙江医药高等专科学校，浙江 宁波 315100；3.四川省中药学校，四川 峨眉山 614201)

·中药文化·

浅论国药业在宁波帮形成和发展中的历史作用△

徐茂华1，王华锋2，唐廷猷3*

(1.浙江医药高等专科学校经营管理学院，浙江 宁波 315100；2.浙江医药高等专科学校，浙江 宁波 315100；3.四川省中药学校，四川 峨眉山 614201)

宁波帮创设了大批国药号，至今仍有数十家老字号服务于各地民众的健康。研究表明，在其形成过程中，国药商人是宁波帮的主要组成人员之一；在其发展过程中，国药业是最早的发展产业之一；诚信、务实、开放、创新的宁波药商文化是宁波帮文化形成的源头之一。因此，宁波药商文化是宁波帮文化的重要内涵，值得进一步挖掘、弘扬。

宁波帮；国药业；药商；文化

明清时期，随着商品经济的萌芽和发展，国内形成了以血缘、地缘关系为主要特征的十大商帮[1]。宁波帮是其中之一。宁波帮特指祖籍为明朝明州、清朝宁波府、民国宁波市所辖的鄞县、镇海、慈溪、奉化、象山、定海六县在外地的商人、企业家及旅居外地的宁波人，也包括籍贯为宁波的现代、当代商界人士[2-3]。在我国近代与现代经济发展过程中，宁波帮对国药业、成衣业、钱业、航运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同时也是十大商帮中唯一成功实现现代转型的商帮，对现代中国日用消费品制造、金融业、电影出版业乃至当代国际航运业等各商业领域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孙中山先生曾如此高度评价宁波商帮：“宁波人对于工商业之经营，经验丰富，凡吾国各埠，莫不有甬人之事业，即欧洲各国，亦多甬人足迹，其能力与影响之大，固可首屈一指也。”[4]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回首百年，提起宁波帮叱咤风云的商业领域，人们一般会联想到他们在航运、金融、实业等几个传统行业中写就的华彩传奇。但当人们挖掘、梳理、串联，蓦然发现，同仁堂、达仁堂、冯存仁堂、胡庆余堂、敬修堂、震元堂……数十个金字招牌身后竟然都是宁波人的影子。

这是怎样的历史机缘，是什么样的人文基础让宁波人在风云变幻的近现代史上支撑起一片国药天空？国药业在宁波帮发展历史中发挥了何种作用？本文就此做出了初步探讨。

1 国药商人是宁波帮形成时期的主要成员之一

宁波人开展国药贸易古已有之。“以药肆为业，后遂饶富”，北宋时期宁波(时称明州)五马桥冯氏经营国药致富的故事已为史载，宁波籍大词人舒亶(1041-1103年)并以“药肆万金饶”赞叹冯家经营国药而积累的巨额财富[5]。可见在900年前，宁波商人在经营国药业上已取得不俗业绩。

明代前后，宁波已经形成以商为业、以商为荣的社会风尚。利之所在，宁波人不惜冒险犯难，其影响已经深入到三尺童子。在浙东学派“经世致用”实学思想和崇商敬贾的社会风气双重影响下，明清时期的宁波商人队伍快速地发展壮大，并在经营理念中融入了儒家思想，提高了整体素质[6]。

明末清初是宁波帮孕育、形成时期。这一时期，旅外宁波商人在南北各地主要经营国药、成衣两大与国计民生息息相关的行业。也正是这两个行业的商人集聚抱团开设会馆，宁波帮逐渐成形。

首先，宁波帮形成的首要标志是北京“鄞县会馆”的设立，而设立鄞县会馆的正是国药商人。“宁波同乡会公益会”于民国十三年(1924年)在北京右安门内郭家井二号所立的“四明会馆碑记”记载：“(鄞县会馆)相传为明时吾郡同乡之操药材业者集资建造……”。这就表明促成宁波帮的形成标志事件是以旅居外地经商的宁波籍国药经营者为主体的。行走于中华大地的一批批宁波国药商人，逐步确定在一地一市经营、发展并获得一定资本积累后，遂以“会馆”形式“抱团”，一方面“建置义园”、“妥厥旅魂”，为同乡同行做善事，一方面以血缘关系、同乡情结为基础互通信息、互换有无，服务于共同的商业利益[7-9]。

与此对照，另一个宁波帮形成的标志是由旅京成衣铺掌柜、伙友出资兴建的“浙慈会馆”。北京前门外晓市大街129号的会馆中，有碑记铭刻：“浙江慈溪县成衣行商人公馆，又名浙慈馆，约在清初成立，光绪十六年(1890)重修”[9]。是故，作为宁波帮形成标志之一，成衣商人为主的浙慈会馆在建立的时间上是晚于药商为主的鄞县会馆的。

由此可见，在明末清初宁波帮形成时期，国药商帮是最早在京畿重地形成商帮的宁波商人群体，是宁波帮的源头之一，是形成期宁波帮的主要组成部分。

2 国药业是宁波帮发展期最早的发轫产业之一

宁波帮形成后，经历了三个重要发展时期。乾隆-嘉庆时期是第一个重要发展期，此时宁波帮活动范围主要是长江流域、南洋(今东南亚一带)、北洋(环渤海一带)、东洋(琉球、日本一带)。鸦片战争及其后数十年(1840-1880年)的第二个重要发展期，宁波帮把握“五口通商”形成的贸易机会，围绕上海开发、各口岸开放，宁波帮主体转为买办商人、进出口商人。1880年民国年间的第三个重要发展期，宁波帮继续把握住时代机遇持续发力，以前期财富积累、社会关系培育，实现贸易商帮到工业、交通、金融等产业商帮的转型，创造了100个左右全国第一，涌现出一批“大王”，商品及资本以上海为基地辐射全国、东南亚，抒写了中国工商业史上的百年辉煌。至此，宁波帮才成为中国的第一大商帮[10]。

在上述宁波帮发展期的三个重要阶段，我国国药市场和国药贸易交流一直保持上升势头，国内药材市场逐渐成熟，贸易交流广泛，零售店铺从创办走向连锁扩张之路，宁波药商在国内各商埠枢杻拓展了颇具影响力的药材事业[11]。

2.1 宁波药商是国药批发市场的主力商帮之一

在河北安国(祁州)、河南禹州、安徽亳州、江西樟树四大药市，宁波药商与其他商帮共舞，通过以同仁堂为首“京通帮”和昌记号为首的“宁波帮”在祁州十三帮中发挥重要作用[12]。河南禹州的宁波药商也成为当地十三帮(即汉帮、药行帮、药棚帮、甘草帮、党参帮、、四川帮、江西帮、怀帮、老河口帮、祁州帮、广帮、陕西帮、宁波帮)之重要成员之一[13]。

2.2 宁波药商是国药零售市场的主力商帮之一，创造了一系列至今耳熟能详的药店品牌

在明代-民国时期，宁波国药商人在国内枢杻开设了大量国药商铺。中国目前现存的81家老字号药铺，宁波人创设传承的有13家，占了16%(见表1)。

表1 宁波帮之国药商帮创立及经营的著名药号

从表1还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宁波帮的国药商帮中又以慈溪商人占主体。光绪《慈溪县志》上记载：“县人以贩药为大宗，川湖等省亦无不至者”。据钱文华统计，明代至民国期间，慈溪人在杭州开设的、有记载国药商铺多达270家以上；新中国成立前后，在上海从事药材经营的慈溪人有1500余人[14]。因此，慈溪可谓中国国药业的发祥地之一。

2.3 国药贸易是宁波商业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全国国药贸易中心之一

清康熙年间，宁波慈城鸣鹤人叶天霖就在苏、杭、闽、粤等地从事国药贸易而“积银 700 万两”，是江浙一带最有名的大药商。同期的慈城东乡人费志洽在吴楚等地“经营药材、木材、租船、杂货店、字号等，获利丰厚。”冯德文(冯骥才七代祖)“在楚、蜀经营药材，生意兴隆”。至清末民初，宁波城内三法卿坊街改名“药行街”，整条街上有聚兴、懋昌、源长、慎德堂、寿全斋、大乙斋、全生堂等药行共53家，相关药业从业人员500余人，是全国重要转运聚散中心，就是当时的药材交易最繁荣的地方。[15-16]

由此可见，自清代至民国三百年间，宁波药商是国药药材市场贸易的主要参与者之一。宁波帮中的数量众多、规模庞大的国药商人经过百年薪火传承，为国药贸易昌隆、国药质量提升做出了巨大贡献，也让国药业成为宁波帮的发轫产业之一。

3 宁波药商文化是宁波帮文化形成的源头之一

宁波帮的精神，归结起来八个字：诚信、务实、开放、创新。“诚信”是宁波帮的精神之本，“务实”是宁波帮的一贯作风，“开放”是宁波帮的鲜明特征，“创新”是宁波帮的前行动力。宁波商人在市场经济中是讲信用、重信誉、守规则的群体之一。宁波商人以开放的心态将中西文化兼容并蓄，把“讲诚实、重信用、求质量”运用到商业交往中，这是大多数宁波商帮之所以事业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17]。

“人命至重，贵于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国药是中华文化的瑰宝，从事国药业更需要高尚的道德素养和职业操守。宁波药商在国药业的商业实践中培育、滋养、塑造了“诚信、务实、开放、创新”宁波帮精神，宁波药商文化是宁波帮文化形成的源头之一。

3.1 诚信为本，药德至上——诚信是宁波药商的精神之本

通过对既存百年药店文化的发掘，发现所有从宁波走出来的百年药铺，都无一例外地强调了“诚信”和“药德”的重要性。

北京同仁堂历代传人以“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自律，“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的古训为历代传人恪守，药材质地优良、方剂配伍独到，成为我国四大药铺之首，为世人信赖。

绍兴震元堂的历代传人以“有方皆法古，无物不藏真”立业，“配合功通圣，阴阳炼入神”之严谨的治药精神，使生意昌隆日兴，一直牢牢占据浙东第一药铺地位。

温州叶同仁堂秉持“修合虽无人见、存心自有天知”、“真不二价、童叟无欺”的古训，以“配方独特、选料上乘、工艺精湛、疗效显著”而载誉浙南闽北。

湖州慕韩斋采办道地药材，讲究质量，殷勤服务，信誉至上。经过20年努力日益兴旺发达，名声日隆，成为太湖南岸、苏浙皖边区较有声望的一家药店。

上海童涵春堂以“童叟无欺、涵和理中、春生万物、堂堂正正”立店，以“诚信(童)、宽容(涵)、创新(春生)、专业(堂)”治店，发展成为沪上著名的国药号，声誉远播南洋。

这样的例子在宁波药商在各地创办、壮大的百年老字号里俯拾皆是。由于宁波人重诚信、遵药德，宁波“药行街”在清末民初一度成为国药贸易中心。以真诚之心，行信义之事，是儒家为人之道的中心思想，深受儒家思想滋养的宁波药商，认真践行了诚信之道。

3.2 亦儒亦商，儒商典范——务实是宁波药商的一贯作风

务实就是讲究实际、实事求是。唐宋以降，宁波文化发达、名人辈出。宁波人从小读书，当考不上进士和举人时，再转向去经商。经商的人，一般都有较高的文化水平。读书识字是宁波商人能够经营技术含量较高的国药业的基础，仕途不就即走商路，则是宁波药商务实作风的起点。

广州敬修堂的创始人钱树田，十几岁考中秀才后，由于几次乡试不利，转学中医，不久成为名医，著有《中西骨骼辩证》及《中西骨骼图说》两书。清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开办广州敬修堂，逐步成为两广最大的药号，驰名岭南及东南亚。

宁波冯存仁堂的创始人冯云濠，道光十四年(1834年)考取举人后未走仕途而去经商，在全国各地开有药铺，到咸丰时已是朝野闻名的富豪。尽管冯云濠非常富，但他又与其他单纯商人不同，他不但建有浙江著名藏书楼——醉经阁，搜集地方文献不遗余力。在经商读书之余，他还写书，与同府学者王梓材合作，编撰《宋元学案补遗》一百卷，是为儒商典范。他的儿子冯福恩，咸丰五年举人，也未去走仕途，而继承家业，把宁波冯存仁堂推向了全国。同治六年(1862年)在上海汉口路昼锦里，投资六万元开设冯存仁堂上海分店。不久上海冯存堂成为上海四大国药名店之一。

进一步地，前文中宁波药商提出的选料上乘、工艺精湛、炮制不敢省人工，更是把握了以严谨、扎实、精益求精的务实内涵，通过对国药药品质量的严格把控入手，为百年国药老店的创建、扩展打下良好基础，是为宁波药商务实作风的存续。

3.3 望族寒门，各有所出——开放是宁波药商的鲜明特征

宁波经商者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即以百年望族，传世豪族为主。这些大家族从唐宋以来都在城里居住生根。不但人数众多，经济力量强大，而且子孙各有所业，后备力量充分，正是读书有一群中举的学子，经商有一队致富的英才。宁波慈溪县的冯氏、王氏、陈氏、秦氏、张氏、董氏、罗氏、俞氏、郑氏等，都是百年诗书相传的巨族，代代之中竞有投入到走南闯北学计然策的商贾。加之望族之间相互联姻，姻亲成网，好比一户亲连亲，手挽手的大家庭。只要有一户经商成功，就会带着外甥、内姪去学生意，等亲戚生意学会了，又带着兄弟族人去学生意，这样周而复始，一帮带一帮，越带越多，生意越做越兴旺。

明清时期，在全国各地创办或经营，留存至今的百年国药老店都是与大家族有关。创办于清康熙元年(1662年)宁波冯存仁堂是宁波慈城五号桥冯氏支系宗店。创办于清康熙七年(1669年)北京同仁堂是宁波慈城乐氏家族的宗店。创办于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广州敬修堂是宁波慈城骢马桥钱氏家族的宗店。宁波寿全斋是宁波慈城黄山王氏家族的宗店……这些百年国药老字号正是宁波大族子孙从儒生转折到商人的产物，是宁波望族在理性和实践上对生活执着而坚定，顽强而韧性的追求的写照。

另一方面，宁波药商帮并不为名门望族垄断，学徒制、掌柜经理人制度下，家境清寒的平民子弟不断加入。例如清乾隆年间的拒假药闻名的义商沈周行“少孤寒”——小时候非常贫寒。他们大多因生计所迫被带往他乡做帮手、学生意，也有通过联姻、师生、同窗等关系与命运抗争，携手创业。在追求个人未来的、担当家庭责任的同时，平民子弟逐渐从学徒、帮工成长为掌柜、老板，与名门望族所出相互竞争、相互提携，使宁波药商不断得到新鲜血液的补充而长盛不衰。[18-19]。

3.4 辗转腾挪，兼收并蓄——创新是宁波药商不断领先前行的动力

创新是以新思维、新发明和新描述为特征的一种概念化过程。创新在经济、商业、技术、社会学以及建筑学这些领域的研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同仁堂、叶同仁堂的“配方独特”是产品创新；张同泰药店“三大仙、四柱子、八根档”是管理制度创新；童涵春的“春”是品牌创新；震元堂的“名店、名医、名药”三位一体是经营创新。创新伴随着宁波药商及其所开办、经营的国药号迎击竞争对手的打压、建立领先优势。

4 小结

张岱年先生曾把文化归纳为“正德、利用、厚生”[20]，宁波药商由儒家的“正德”、通过中医中药的“利用”，达成造福当地百姓的“厚生”。从这个意义上说，宁波药商文化是宁波帮文化的重要内涵。“人类在与自然斗争的过程中逐渐创造了文化”，宁波药商以儒家(浙东学派)思想为指引，以中医、国药技术为载体，以资产传承为纽带、文化传承为核心，以学徒制、掌柜经理人制度为推手，形成积聚-扩张-传承-没落-再积聚-推陈出新-再传承的历史文化脉络，薪火相传、长盛不衰。

宁波帮是中国近现代经济史上重要的商帮。近年来，“宁波帮”研究已经日益引起国内学术界的关注。如何用历史和人文的眼光来审视国药业在推动宁波帮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发挥的作用，在宁波帮从事国药业的商业实践中有哪些精神财富需要我们进一步挖掘和继承，这些都是宁波帮研究中的重要课题。这些研究课题要求研究人员进一步深入细致地挖掘有关宁波帮的原始史料，以大量、翔实而鲜活的史料为依据，把它放在宁波帮所处的特定历史背景和地理位置加以考察，以凸现宁波帮精神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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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icalRoleofTraditionalChineseMedicineBusinessinformationanddevelopmentof“NingboBang”

XUMaohua1，WANGHuafeng2，TANGTingyou3*

(1.OperationAndManagementSchool，ZhejiangPharmaceuticalCollege，Ningbo，Zhejiang315100，China；2.ThePropagandaDepartment，ZhejiangPharmaceuticalCollege，Ningbo，Zhejiang315100，China；3.SichuanProvinceChineseMedicineSchool，E’meishan，Sichuan614201)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CM) is one of the core industries during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Ningbo Bang，and the pharmaceutical businessman was the main founder and the components of this organization. Ningbo Bang had created lots of traditional drug brands，there are still tens of brands at the service up to now. The main philosophy of Ningbo pharmaceutist includes “integrity”，“pragmatic”，“open” and “innovation”，it is also one of the origins culture of Ningbo Bang. Thus，the culture among Ningbo pharmaceutist is the important connotation of the culture of Ningbo Bang，it is worth to explore and promote.

NingboBang；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pharmaceutist；culture

2015-04-08)

浙江省优势专业——中药专业建设项目二级项目“中药文化建设与学生素质养成” (项目编号JYZYZY2013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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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廷猷，四川省有突出贡献优秀专家，原四川省中药学校副校长，教授；研究方向：药学史和药业史； Tel：(0833)5521467，E-mail：tanghai116@126.com

10.13313/j.issn.1673-4890.2015.5.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