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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界·对话

时间:2024-07-28

孙云 邢洁 李岩炜

摘 要:当下与历史接通、传统与现代接通、文献与活态接通、宫廷与地方接通、官方与民间接通、中原与边地接通、中国与周边接通、宗教与世俗接通、个案与整体接通的学术理念与案例分析是项阳学术研究的与众不同之处,其突破以往单一学科、单一视角的框架,生发出许多新的看点,体现出音乐文化的“小传统”与中国文化“大传统”的对接研究,彰显出“跨界·对话”之后的拓展延伸。

关键词:接通; 跨界;对话

中图分类号:J6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444X(2018)06-0083-05

国际DOI编码:10.15958/j.cnki.gdxbysb.2018.06.013

学术研究的跨界既包含跨学科、跨方法研究,又包含跨主体、跨文本之研究,当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研究分工越来越精细化的时候,研究视角却因此而变得越来越狭窄,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单一学科、单一方法、单一文本支撑下的研究理念显然并不能解决音乐文化中呈现的多种问题,所以调整知识结构,拓展学术视野,实现学科结盟、对话交流,对中国传统音乐进行全方位立体交叉式的多维研究无疑成为重要路径。“在当今多学科交叉的情况下,也许不会再有像杨荫浏先生那样学贯古今中西的大家出现,但在宏观理念的把握下集体性的协同攻关,的确是可以将以往许多单一作战解决不了的、认识不清的问题给予一个合理的解释。”[1]

项阳《接通的意义—历史人类学视域下的中国音乐文化史研究》融合多学科理念,从“传统·田野·历史”逆向考察,多维切入,建构“当下与历史接通;传统与现代接通;文献与活态接通;宫廷与地方接通;官方与民间接通;中原与边地接通;中国与周边接通;宗教与世俗接通;个案与整体接通的学术理念与案例分析”[2]13,无疑为当下中国音乐文化史的研究提供了一种新的参照,一种更能认识其本质的多元视角与接通路径。研读深究,我们学习到的不仅仅是某一音乐现象的动态演化与其发生学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其治学的理念与方法。对于中国传统音乐研究、音乐史研究甚至其他相关学科的研究无疑具有重要的启示,对于音乐学这门小学科与大文史界的对话交流另辟蹊径。

一、“活态与历史”接通的发生学意义

历史的民族音乐学、功能主义、发生学是作者学术研究理念的重要基础,由此所生发出来的一系列的方法论以及研究视角,不断构筑形成了“历史与活态、宫廷与地方、官方与民间”等九大接通理念,彰显出跨学科、跨方法论的研究。就发生学而言,彰显的更多的是共时的活态研究与历时流变研究的结合。

发生学原本是自然科学中的一种理念,社会科学属于借用。我们所理解的发生学内涵,是对一些有着悠久历史文化传统当下存在的现象进行界定把握,然后回溯至这种现象的源头,对其生成之时的多种因素进行辨析,认知其历史语境,再后是在把握主体特征的前提下对其历史演化的多层面进行贯穿式考量,看当下样态保留了哪些“基因”,产生了哪些变异。也就是在这种意义上,深层次考辨多种现象以为集合体,架构中国传统音乐文化整体发展脉络。[2]108

从作者的分析可以看出,活态与历史接通的发生学意义分别与空间和时间有关。共时性的活态研究,一般是指从横向的角度考察其当下的现实样态。历史研究则更注重从纵向的角度,研究音乐的过去。历史与活态的接通研究能够从历史的长河中对某一音乐事项的“前生今世”有更为全面的关照。初看起来这不是一个新的理念,而是各学科都可以运用的普适性理念,但是这一理念的提出的意义恰恰是基于历史的民族音乐学与发生学的启示,跨越音乐史学与传统音乐研究的思维定势,针对当下传统音乐研究仅仅关注“当下样态”描述,疏于历史考察的研究弊端所提出。项阳指出:

中国音乐学界对传统音乐理论的认知与实践,最大的缺失在于对这种音声技艺类形式特性的认知把握不足,研究理念更多只是关注共时层面,对“积淀”“历时”的认识不足;对所研究的对象叙述、描述有余,深层挖掘不足;个案调查缺乏更为整体的把握,过多停留在“有什么”和“是什么”的层次上,在“为什么”层次上把握不足,如果对当下活着的音乐传统仅仅做切片式的考察,只是关注当下、共时,就有意无意地割断了其与传统的关联……致使很多音乐现象解释不是很清楚。[2]48

这种方法恰恰抽象出作者长期以来所遵循的“活态与历史”的立体交叉研究。不論是先前的《中国弓弦乐器史》《山西乐户研究》《当传统遭遇现代》,还是现在的《接通的意义-历史人类学视域下的中国音乐文化史研究》,还是其后的“礼乐系列研究”“乐籍系列研究”“佛教音声系列研究”,还是作者培养的硕士与博士团队,都在实践着这一重要学术理念,并且在多篇文论、学术会议中作者不止一次地呼吁人们重视“当下与历史接通、文献与活态接通”的“纵横交错”研究。“无论音乐史学与民族音乐学侧重于哪一个层面,综合立体的研究是一种趋势,不必太在意何为 ‘史、何为 ‘论 ,要充分重视这种史论结合、纵横交错 、全方位进行研讨的方式方法。”[3]

如是观之,音乐的活态与历史的接通研究既是对“大学术界”的一种“接轨”,又是对“历史的民族音乐学”方法论的呼应,更是对当下中国传统音乐“活态研究中缺乏历史观”的一种认知与反思,最为要者是作者打破了“音乐史研究与传统音乐研究”既有的思维定势,“回到历史现场”重新认知当下的活态传统。如是,历史与活态的接通的演化研究将“传统音乐”这个曾以“当前 ”音乐事项为研究对象的学科引入更为广阔的发生学意义。

二、宏观把握下的微观个案研究

个案调查是民族音乐学与传统音乐研究的重要方法,透过个案的描述分析去解读一个具体的音乐事项似乎成为一种传统,但是这种个案的分析必须建立在宏观把握的基础上,否则个案的意义也就空洞全无。

从当前来看,众多民族音乐学的研究文章都在注重个案描述,实地考察报告详实有据,音乐与文化、音乐与民俗的关系把握也很到位,读起来也颇具完整性和启发性,但是为什么就缺乏深度与广度呢?这就是因为它只是在做“个案”而不去注意这一个一个的个案与整体之间的内在关联性,关起门来自说自话,进行切片式描述,而缺乏相关音乐事项的整体宏观把握,更多处于“描述”是什么?而没有详细的分析“为什么”? 没有继续深入,也没有宏观把握下的诸多参照系与其作比,看似比较深入,其实只是停留在某一个浅层次,阻碍了研究走向深入的实质。[2]48-58

针对这种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现象,项阳提出了“宏观把握下的微观研究”的理念具有重要的意义。谈到宏观与微观的关系,二者是相对的概念,没有坚实的微观研究作基础,宏观研究就易流于空泛;而没有高屋建瓴的宏观视野,微观研究就只能解决一些孤立零散的问题,所以,应该提倡微观基础上的宏观和在宏观视野下的微观个案研究。项阳曾经举过一个非常生动的例子:“著名收藏家马未都先生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中讲到:窥一斑见全豹,那是你见过全豹,如果你没有见过全豹,你看到这一斑它就是一斑。”[2]59

这是很有意思的比喻,当前的种种音乐事项的个案分析就类似于这种“窥一斑”而不知道是“全豹”的弊端。因此,“宏观把握下的微观个案研究”理念提出的重要意义即在于此。

个案考察应该是对传统的认知与体验,作为学者,则应该在此基础上整合多种相关资料,结合多种方法论,将研究引向深入,在引进学术理念的同时反刍消化,使其真正能够用于解决中国音乐学研究中的诸多问题,否则,无异于邯郸学步,失去了其方法论的意义。[2]63

如是观之,“宏观把握下的微观个案研究”的提出其价值大大超出了方法论本身,已然超越了音乐个案研究的惯常套路,但是打破这种惯常套路的研究并非易事,必须具有多学科的知识结构以为支撑,否则理念难以实现:

新的研究理念对研究者自身知识结构提出更高的要求,在宏观把握下进行相关课题的微观研究,在多种学科“接通”和知识结构的拓展中促进相关学术问题的解决。即便是个案的调查也应该有更深层次的宏观把握,在有针对性不断拓展知识结构的过程中,强调尽量接通,方可避免更多的研究局限性。[2]48

如是,没有知识结构的调整,个案的研究永远都是浅尝辄止,打通全身的知识脉络,实施学术“理疗”,才能够真正体味到其研究魅力,将学术推向纵深发展,这是项阳在教学、研究中不断强调的首要问题,也是他这20多年来不断实践与再认知的关键问题。

三、功能——制度——礼俗两条脉的研究

2001年项阳在《山西乐户研究》中提出了“制度——乐人——音乐本体”相结合的研究视角,自此之后,“制度”一直是作者关注的焦点,并将其拓展到显性与隐性兼有的范畴,从典章王法到约定俗成,从国家礼仪用乐到民间礼俗用乐再到宗教用乐都有“制度”与之相依。与此同时,在秉承功能主义理论与历史民族音乐学的基础之上,作者又针对中国传统音乐的文化特征,提出了“功能——制度——礼俗、两条脉”的研究,这是作者继“制度——乐人——音乐本体”之后提出的另外一个新的研究视角。

音乐的确是具有多种功能性,礼乐是周代开始的最具有社会功能性、实用功能性和教化功能的音乐形式,当然,礼乐同时也具备一定的审美功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东周时期专门为人所欣赏的、具有愉悦、陶冶人的性情的音乐越来越得以彰显的时候,中国的音乐文化从此走上了礼乐和俗乐并重的道路,这贯穿整个中国封建社会,直到当下用乐依然是这两种形式……我们之所以从民间礼俗用乐的功能性视角切入来回视中国传统音乐文化,就在于作为民间礼俗者,是历史上制度以及功能理念的集合体,从某种意义上讲,礼俗就是制度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和表达方式。既然为神奏乐、为人奏乐的理念与民间礼俗有着直接的关联,而这些礼俗又是具有功能性的存在,那么,作为保障这些礼俗功能性存在的前提一定是制度。 [2]33

在这里,作者从功能谈到制度,从国家礼制谈到民间礼俗,指出了“功能——制度——礼俗”两条脉之间的文化张力。那么作者提出的意义是什么?解决了什么问题呢?从传统音乐的功能视角而言,作者强调最多的是音乐的社会功能与实用功能,在功能上将中国传统音乐划分为礼乐与俗乐,强调民间礼俗是历史上制度以及功能理念的集合体,体现为人奏乐与为神奏乐两个层面,对礼乐与俗乐有不同的定位:“乐本无所谓礼与俗,是周公‘制礼作乐使礼乐彰显(夏商礼乐以为先导)的同时也奠定了俗乐的意义……礼乐之脉络也不应局限于两周,更应该下探系统贯穿至整个传统社会……礼乐与俗乐这两条脉络其实是相辅相成、并行不悖、互为张力前行的样态。”[2]108

作者针对当下只谈礼乐,不谈俗乐,谈礼乐只谈周代,谈礼乐只谈国家层面的研究提出了礼乐、俗乐两条脉并行前进的客观存在,揭示国家礼制用乐与民间禮俗用乐之间的某些相通性,并在多篇文论、研讨会中揭示出为什么会存在这种相通性的历史根源?对这个问题的解析可以说是项阳对学界所作出的一个重要贡献,那就是中国专业音乐制度——乐籍制度存在的重要意义:

在乐籍制度下中国传统社会中音乐文化以“专业、贱民、官属乐人”承载为主导脉络。换言之,凡国家意义上专业音声形态的创造和使用大多与这个专业群体息息相关……这个群体承载国家意义上礼乐与俗乐两条主脉……这个群体因应社会音乐生活的需要,宫廷与各级地方官府中均有存在,从而构成全国具有相对统一性庞大的用乐网络体系,相当多的音声形式和乐曲本体承载显现出相通性,这也就是中国传统音乐文化既有整体一致性又有区域丰富性的意义所在。[2]103-104

当大多数人怀疑“古乐今存”、慨叹“历史断层”无所谓一致性,当下的音乐都是历史残片的时候,项阳却提出了“中国传统音乐主导脉络下一致性传承的特征,指出了从宫廷、官府、军旅、寺院到民间用乐的相通性甚至是一致性”,并分析其根本的原因是乐籍制度中的“轮值轮训制度”所引发。作为一个政治惩罚制度兼及中国的专业音乐制度,延续千年之久,直至清雍正年间方才解除。乐籍制度解体之后,这些群体转投民间谋求饭碗,将他们所承载的音乐带到民间,从而引发了上至国家礼制下到民间礼俗用乐的某些相通性甚至是一致性。

这个结论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有认同、有质疑,“因为这不仅要经受‘构建不成的风险,更要经受被人诟病‘自说自话的误解;而如果摸索出一套体系后,既不断夯实自己正确的观点,又不停反思、自检并及时修正。”[4]那将会距离历史的真相更进一步,20多年来对一个问题锲而不舍,数千小时的田野采风录音录像;上百位民间艺人的田野追踪,30多位硕士博士研究生组成的团队不断的深挖、拓展,在宫廷典礼用乐[5]、地方官府用乐[6]、僧道用乐[7]、民间礼俗用乐[8]、军旅用乐[9]、民间祭祀用乐[10]给了一个响亮而又结实的回应。

我们在研究中把握了唐代“轮值轮训制”、宋代“教乐所”以及高级别地方官府培训乐人向王府、多级地方官府输送的相关文献,也正是在这种体系内传承面向社会传播的意義上,各地多种音声技艺形式以及音声形态和作品具有一致性的内涵方能够得到有效解释,这是各级官府衙前乐人承载然后向社会扩散的意义。[2]103-104

在陕西榆林“黄土高原音乐文化考察”中作者又重申了“中国传统音乐文化是整体一致性下的区域丰富性”的理念:

这种整体一致性是历史上“国家制度”所给予的,无论对这种整体一致性还是对区域丰富性的认知,都必须建立在对国家或称王朝典章制度相对全面把握的基础之上,然后在不同地点走进历史现场方能够体味。这需要在进行田野考察时整体把握和进一步深化,不如此则什么一致性和丰富性统统进入不了你的思维空间,只能更多就事论事地“浅描”与阐释了。[2]15-16

牵一发而动全身,作者从“传统·田野·历史”的三维架构,“功能—制度——礼俗两条脉”的研究视角,沿着九大接通的理念拓展开来,逐步升华至对明代王府用乐与宫廷用乐相通性的解析;词牌、曲牌与文人乐人之关系的探讨;男唱女声中“男旦”现象的解读;雍乾禁乐籍、女伶与中国戏曲发展分水岭的划定;岱庙、东岳庙用乐与国家小祀用乐的亲缘关系等进行剖析,涵盖民歌、戏曲、器乐、歌舞等音乐种类,接通礼乐与俗乐进行长时期的摸索攀爬,揭示“在乐籍制度下由官属乐人承载的多种音声技艺类型的生发、演化,乐籍制度解体后乡间社会对历史音乐文化大传统的接衍与积淀,意在构建由礼乐、俗乐两条主导脉络贯穿的中国音乐文化史”[2]封底。可以说项阳《接通的意义——历史人类学视域下的中国音乐文化史研究》是其多种理论模式深化研究的重要积淀。

结 语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项阳学术理念的与众不同,也可以感受到他在九大接通的诸多理念中所生发的学术创新和所具有的批判精神与不断否定之否定的前进过程。不论是对“乐籍制度”的揭示,还是对“堕民、男唱女声、词牌与曲牌”的剖析,还是对“中国戏曲发展分水岭”的划定,还是“对西安鼓乐、岱庙、东岳庙、凤阳花鼓”等不同用乐的深层挖掘,都让人耳目一新,倍感珍贵,使人们对国家礼仪用乐、民间礼俗用乐、佛道用乐的关系有了新的认知与考量,这应该是作者对学界最为重要的贡献。

一个新理念的诞生,就意味着知识结构的调整与田野调查的有机结合,在运用的过程中必将引起新材料的搜集整理、旧材料的重新认知、方法论的整合以及文化资源的共享,否则理念终归是理念,永远跳不出自我封闭的圆圈,也就毫无突破可言;跨越学科隔阂,实现不同学科的对话交流,才能有新的看点,这应该是项阳先生所希冀的也是我们这些后学所要努力学习的,学习永远在路上……

参考文献:

[1] 项阳.论制度与传统音乐文化的关系—兼论中国古代音乐史的研究[J].音乐研究,2004 (01).

[2] 项阳.接通的意义-历史人类学视域下的中国音乐文化史研究[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14.

[3] 项阳.音乐史学与民族音乐学论域的交叉[J].新疆艺术学院学报,2003(01).

[4] 郭威.在学术自觉中不断前行——项阳的中国音乐文化史研究评介[J].民族艺术,2015(01).

[5] 项阳.永乐钦赐寺庙歌曲的划时代意义[J].中国音乐,2009(01).

[6] 项阳,张咏春.从《朝天子》管窥礼乐传统的一致性[J].中国音乐,2008(01).

[7] 项阳.关于佛教、道教与民间乐社用乐相通性的思考[J].天津音乐学院学报,2009(01).

[8] 孙云.礼非乐不行乐非礼不举—从孙家班探鼓吹乐与民间婚丧礼俗的关系[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06.

[9] 任方冰.明清军礼与军中用乐研究[M].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14.

[10] 项阳.小祀乐用教坊,明代吉礼用乐新类型[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2010(04).

(责任编辑:王勤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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