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7-28
□李海流
无论城市里的元宵灯会多么璀璨迷人,它总代替不了我对乡村元宵节灯火的记忆。形态各异的豆面灯是娘亲手做的,连同豆面灯上那一闪一闪的火苗,永远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不管长多大,走多远,一想起故乡的元宵灯,我似乎还是一个在农家院里过正月十五的孩童。
在鲁南地区,人们习惯地把元宵节叫做“过十五”。每年的这天上午,乡村里家家户户的老少围坐在面板前做豆面灯。娘从午饭后开始和面,白面、豆面、高粱面……几种不同颜色的面搀和在一起,面和好后就不停地在面板上揉啊,捏啊,三十多年后,每当想起这些心里总有一种暖暖的感觉。每年,娘先做的豆面灯是十二“月”灯,如果是闰年,还要多加一盏灯。十二盏灯都做成小粮食囤子的模样,在口沿上捏一个折儿,代表一月;捏两个折儿,代表二月……十二月自然就要在一周圈密密麻麻地捏上十二个折儿。捏完月灯后,再根据家里人的属相,每个人都做一盏属相灯,有鸡、狗、兔……那时候,我们这些小孩们期盼的是最后捏的那两盏“苍龙灯”。苍龙灯在所有灯盏中,最大、最复杂、最有神秘色彩,一条盘绕的面龙托着一盏没有标志月份的面灯,它是所有灯中最神圣的一种。做苍龙灯时只见娘先把面搓成长条,盘成龙的形状,然后用剪刀在龙身上左右对称地剪出类似鳞片的花纹,再在龙嘴里含上红纸、硬币、粮食等,按所含东西的不同,分别称为粮龙、钱龙、水龙等。最后还要给龙灯加上龙骨、龙角、龙须,用花椒粒镶上龙眼,记忆最深的就是龙的嘴巴里要嵌上红纸片,等放到锅里蒸熟时就有了一种鲜活的红色。
所有的豆面灯捏好以后,一齐放在蒸笼里蒸,蒸熟了,有的囤子里有水,有的没水,有的水多,有的水少,娘将它们仔细比较,根据十二月灯上的折子来判断哪一个月旱,哪一个月涝,哪一个月雨水均匀调和。一年雨量的多少对农业生产有很大的影响,人们常为了雨量少而发愁,用豆面灯来占卜一年的旱涝,寄托了劳动人民对粮食丰收的期盼。
元宵节晚上,到了开始点灯的时候,用簸箕盛着蒸好的豆面灯,在豆面灯的灯碗里倒上豆油,用一根缠绕了棉花的火柴杆做灯芯,待灯芯浸满了豆油,然后再慢慢的点上。到了这时候,我们这些小孩子就有了用武之地,在家门口、院子里开始摆灯。印象中,不同的动物灯要摆放在不同的地方。点亮的狗形灯要放在家门口,让它保家护院;点亮的鸡形灯放在鸡栅边,祝愿家鸡们不生病、多下蛋;鱼灯要放在水缸上,祝愿年年有余、财源顺水来;猪灯被放在猪圈旁,祝愿家畜兴旺;龙灯是要放在粮囤和米面缸上的,祝愿新的一年五谷丰登……朦胧月光映照的夜幕里,家家户户的门口、院内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孩子手里挥舞出星星点点的亮光点缀着元宵的夜晚,快乐的印记就这样刻在了记忆深处。
浸过油的豆面灯,再加上火苗炙烤过,味道非常好。那时,不知道为什么,豆面灯熄灭之后娘却不让我们这群小孩子们吃,我就偷偷地抠豆面灯上面记月份的折子吃,然后再抠豆面灯的底吃,有时候不小心还把豆面灯里的油抠漏。后来才明白元宵节的豆面灯在履行完祈福祝愿的职责后,并不能当天吃掉,而要放到农历二月二龙抬头的这天早上才能吃。
乡村里,每一盏元宵灯,都承载着父老乡亲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对幸福生活的向往。今天,浸透着乡情和乡韵的元宵灯在我的记忆中渐渐模糊,它像消失在乡村田野上的风,像一块钟表停在了过去的某段时间,变成了一段越老越弥足珍贵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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