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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反问句的句法特征及语义分析

时间:2024-07-28

方玲玲

(广东工业大学 外事处,广东 广州 510006)

正反问句的句法特征及语义分析

方玲玲

(广东工业大学 外事处,广东 广州 510006)

正反问句,又称反复问句,是汉语里一种特殊的疑问句。它显著的句法标志是谓语或其它成分中肯定形式和否定形式并居一体。有学者将之描述为“A不A”问句(宋金兰,1993),也有学者将这种问句称为“X不X”问句(邵敬敏,1990;徐来娣,2004)。因为其中的X是个变量,可以代替若干种成分,既可以是词,也可以是短语。正反问句多以单句形式出现,句法分析侧重于“X不X”结构,因为这是句子的焦点部分。这种结构往往强调语义的选择性,要求回答者在语义上做出二选一的取舍。由于英语里没有这类结构。所以,本文讨论的语料皆取自汉语。

“X不X”问句的句法特征

就汉语的实际情况来看,“X不X”结构中的X是一个变量。X的位置上可以是一个单个的V,Adj.,Prep.,也可以是一个 VP,PP 等等。下面我们就来看看“X不X”结构的句法构成情况。

1.“X不X”结构由V或VP组成

这类结构的句法功能主要是充当句子的谓语。如果是一个单纯的动词(单音节或双音节词),通常要在否定词“不”的前后重复该动词,即采用“V不V”的形式;如果是一个动词短语,可以重复整个动词短语,即采用“VP不 VP”的形式,也可以省略“不”前面那个动词短语中的名词,只重复动词部分,即“V不 V+N”形式。“V不 V”与“VP不 VP”可称为“X不X”结构的完整式,而“V不 V+N”形式则可视为“X不X"结构的删略式。完整式多用于书面语中,而删略式则多见于口语中。

(1)他今天来不来?

(2)张三知道不知道这个情况?

(3)a.你放学后打扫卫生不打扫卫生?

b.你放学后打扫不打扫卫生?

2.“X 不 X”结构由 Adj.组成

这类结构的句法功能主要也是做谓语,因为汉语的谓语既可由动词充当,也可由形容词充当。这是汉语谓语的特性决定的。这种由形容词构成的“X不X”结构还可以作补语,与谓语动词构成动补结构。在由形容词构成的“X不X”结构里,X往往是单纯的形容词,或者说是光杆形容词,缺乏附加的修饰成分。这是因为根据汉语的句法要求,一般不允许“X不X”结构中的形容词再由副词(如程度副词“十分”、“相当”、“很”、“非常”、“完全”)来修饰。若要用这类副词修饰形容词表达类似的意思的话,就只能求助于“是不是+形容词”这样的形式了。不过,这种结构可以看作是“X不X”结构的一种特殊变体。

(4)这些花漂亮不漂亮?

(5)这篇散文写得优美不优美?

?(6)湖边那片树林很大不很大?(一般说:湖边那片树林是不是很大?)

3.“X不X”结构由Prep.或PP组成

“X不X”结构中的X可以是介词。但并不是所有的介词都可以进入这种结构,一般只限于那些由动词虚化(或称语法化)而来的介词,它们的动词成分还没有完全消失,动作意味还存留着。在实际使用中,X多为介词短语,因为单纯的介词一般难以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只有介词短语才能表达一个相对完整的意思。在这类结构中,“不”前面的那个X往往是一个单一的介词,而后一个介词则带上宾语,形成“Prep.不 Prep.+N”的形式,而不允许“Prep.+N+不 Prep.”形式出现,因为在这样的形式里,“不”后面的介词出现了悬空现象,不合汉语的表达规范。但是,有些“Prep.+N+V"结构又可以视为兼语结构。这个有争议的问题不在本文讨论之列,我们只把它作为“Prep.+N”来看待(如下面例(8)中的“跟不跟我”)。

(7)你今晚在不在家吃饭?

(8)我们厂要搬到中亚的费尔干纳盆地,你跟不跟我去?*

(9)接到你的信,我心里就嘀咕过,你和惠惠住的那间办公室,夜里究竟从不从里头上锁?*

(10)你去美国经不经香港转机?

4.“X不X”结构由情态动词组成

汉语的情态动词与英语的情态动词相似,都是辅助谓语动词构成谓语。但是,汉语的助动词与情态动词的界线却不是那么严格,甚至被归为一类。我们这里只叫情态动词。由情态动词构成的“X不X”结构用于问句的现象在汉语中比较普遍,其使用频率较高。较常见的情态动词有“愿意”、“能”、“肯”、“会”、“可以”等。同英语的情态动词一样,汉语的一些情态动词可以是兼类,即它们可以是情态动词,也可以是实义动词。这在具体的语句中很容易辨别,在此毋庸赘述。

(11)我是电视台的,特来招收小荧星剧团的演员,你愿意不愿意当小演员?*

(12)那倒也不错,想不到我也平空多出了几位大哥来,却不知这些英雄们肯不肯认我这不成才的兄弟?*

(13)这几年一直摆在我们脑子里的问题是,我们提出的到本世纪末翻两番的目标能不能实现、会不会落空?*

(14)有了稳定的职业、稳定的收入、稳定的生活条件之后,可不可以承认他是新城镇的居民,解决当地有效的户口?*

(15)一些发达国家担心,如果中国发展起来,货物出口多了,会不会影响发达国家的商品输出?*

5.含“X不X”结构的问句丰富多样的句式变化

含有“X不X”结构的问句还有另一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其句式变化丰富多样。比如,要表达“你是否同意这个观点”这个意思,表达式可以多达十来个:“你同意这个观点不同意这个观点?”、“你同意不同意这个观点?”、“你同不同意这个观点?”、“你同意这个观点不?”、“这个观点你同意不同意?”、“这个观点你同意不?”、“同意不同意这个观点,你?”、“同意这个观点不同意,你?”、“同不同意这个观点,你?”、“同意这个观点不,你?”。这些表达式的语用含义可能略有差异,但它们的基本语义保持不变。这种句式变化的丰富多样性,汉语里其他类型的问句恐怕是无法相比的,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汉语表达的灵活性与丰富性。从句法的规范性、语义的完整性及语言的经济原则等角度来看,“你同意不同意这个观点”应该是理想的表达形式,也是口语中普遍使用的形式,因为它兼顾了句法、语义与简约性等因素。

“X不X”问句的语义分析

前面说过,“X不X”结构中的X是一个变量。这里我们还要加上一个定语,使之成为“一个模糊变量”。为什么要添加“模糊”一词呢?因为有学者(程书秋,1998;罗华炎,2000;刘道英,2001;徐来娣,2004)认为,“X不X“结构可以再细划为“AB不AB”和“A不AB”两种形式。其中,罗华炎第一个对“A不AB”的规范性提出质疑。他认为,规范的形式应是“AB不AB式”,而不是“A不AB式”,尽管在一些名家的作品中也有“A不AB”的表达式。他从一些代表性的作品中查找了大量的有关“AB不AB”形式的语料,以资佐证自己的观点,因为这些语料属于名家名篇的规范性语言。他的中心论点是:“A不AB”形式是“AB不AB”形式的不规范的删略式,这种删略式只考虑到发音省力而没有顾及语义的完整性。因为一个AB型的双音节词被删略成A型的单音节形式后,其语义可能会发生改变。比如,“讨厌不讨厌”在被删略成“讨不讨厌”后,“讨”已不能等同于“讨厌”了,发生了语义偏离。刘道英对A不AB形式的规范性的研究似乎是罗华炎研究的拓展与深入。她从句法、语义、语用三个方面论证了“A不AB”结构的不合格性。从词法上看,“A不AB”混淆了词素与词的概念,将词素与词这两个不同层级的语言单位并列起来则是句法上的不合格。句法上的不合格带来了语义上的差异,因为删略后的A不等于AB了。关于这一点,上文的“讨”与“讨厌”的差别可以说明。而句法上的不合格性与语义上的不一致性使得“A不AB”结构失去了语用基础,丧失了语用价值。

我们认为,如果“X不X”结构中的X所代表的AB是一个由A、B两个词素组成的词,删略后在语义上A仍等于AB,那么,“A不AB”的形式既维持了句法上的合格性,也保留了语义的完整性,应该说,“A不AB”的形式是规范的、可以接受的。如,“愿意不愿意”删略为“愿不愿意”,“知道不知道”删略成“知不知道”,都是合法、合格的句子。如果A、B代表的词素所构成的一个词已经融合为一个独立的词,或者说是一个高度词汇化了的双音节词,被拆分后的词素A已经不等于词语AB了,那么,这样的“A不AB”原则上是不能接受的了。比如,“厉害不厉害”变成“厉不厉害”,“难堪不难堪”删略成“难不难堪”,“害臊不害臊”变成“害不害臊”则是不易被接受了,虽然在人们的实际使用中仍然可能采用“A不AB”的形式,别人也能理解,但一般都会被视为不规范的用法。如果“X不X”结构中的X代表一个由A、B组成的动词短语,情况又有所不同。我们可以假定A代表动词,B代表动词的宾语,此时,“AB不AB”变成“A不AB”,仍然是合法、合格的,因为我们可以认为,“不”前面的A后的宾语是承后省略了。比如,“想家不想家”简略成“想不想家”,“打扫卫生不打扫卫生”删略成“打扫不打扫卫生”都是规范的说法。X若代表的是一个介词短语,道理是一样的。

我们认可高度词汇化的双音节词不能拆分成“A不AB”形式这一观点。可以认为这种删略是简约过头的表现,在语言经济原则的运用上走了极端。但是,话又说回来,这种删略由于可以被交际者或读者理解,不会产生误解,因而为人们所接受。这是实用主义的表现。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来考察这种删略,似乎又能找到一些理据。孤立地看,“满”与“满意”,“高”与“高兴”,“像”与“像话”,“争”与“争气”等成对的词语之间不存在语义等同,但如果我们把它们放入“X不X”结构,或具体来说是放入“A不AB”结构中,将它们视为一个整体,这些成对的词语之间就形成了一种逻辑语义关联。这种关联是如此紧密,以致于不可再孤立地切分这个结构中的成分了,否则就会割裂这种语义关联。就像我们分析那些隐喻性成语不能拆分成语的组成成分那样,因为有些成语的语义并不是各组成成分的意义之和。例如,高山流水,瞒天过海,叶落归根等成语的语义并不是这些成语构成成分的词汇意义的简单累加。因此,从语义关联的角度来看,“A不AB”这种简约形式又是可接受的、有理据的。正是这种可接受性给了“A不AB”形式生存的空间。这种简约的“A不AB”形式在现代汉语里似乎正逐渐成为一种表达定势,实际上已显现出语法化倾向。

英语的一般疑问句与汉语的“……吗?”式疑问句和“X不X”式的正反疑问句的语义功能相当,但汉语的这两个不同的疑问句式的语义是有差别的。到底应该译成“……吗?”式问句还是“X不X”式问句,要视语境而定。如果说话人肯定与否定的成分各占一半,就译成“X不X”式,如果说话人对问句的答案心中没数,或者说不带任何预设,那就宜译成“……吗?”式问句。而英语里的另一种问句――附加问句(包括肯定和否定两种形式),无论是译成“……吗?”式问句还是“是不是”型的“X不X”式问句,都带有某种预设:肯定或否定。这里再次显示了“是不是”这类特殊的“X不X”式的问句的特殊性。

注:带星号*的例句皆取自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语料库。

[1]程书秋.试谈“A不A结构”.北方论丛,1998(6).

[2]刘运同.“是不是”问句在会话中的作用.语文建设,2000(10).

[3]刘道英.“A不AB”谓语句与正反问句的比较研究.青海民族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1).

[4]罗华炎.何者规范?AB不AB抑或A不AB?.语言文字应用,2000(3).

[5]邵敬敏.X不X附加问研究.徐州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4).

[6]邵敬敏,朱 彦.“是不是VP”问句的肯定性倾向及其类型学意义.世界汉语教学,2002(3).

[7]宋金兰.反复问句A不A的特点及演变.青海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3(1).

[8]徐来娣.试析“X不X式”.烟台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2).

H1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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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5455(2010)04-0155-03

2010-01-18

方玲玲(1957 —)),女,广东惠来人,广东工业大学外事处副教授。

【责任编辑:王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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