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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际更迭与需求之变:跨境传播视域下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特征的再认识

时间:2024-07-29

于凤静 王文权

(1.武汉东湖学院,湖北 武汉 430212;2.长江师范学院传媒学院,重庆 408100)

我国朝鲜族主要分布在东北地区。朝鲜族是东北亚地区最大的跨境民族,[1]其动态直接关系到东北亚地区乃至世界的整体局势。同一民族跨境居住引起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问题往往关乎国家与民族的关系,影响国家的国防安全、文化安全、边疆与民族的稳定。[2]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是我国跨境传播的重要力量,一方面担负面向国内朝鲜族受众的对内传播任务,另一方面也跨境开展面向境外朝鲜族民众的传播活动。在东北亚地区舆论争锋“外强我弱”的环境中,我国东北边境地区跨境民族朝鲜族已成为外部传播势力竞相争夺的对象。[3]因此,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的跨境传播对维护我国的民族团结和政治安全、文化安全、信息安全,以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都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是指身处韩国的中国籍朝鲜族公民。目前境外中国朝鲜族人数占中国朝鲜族总人口的近40%,主要分布在韩国、日本、朝鲜、俄罗斯。截至2021年10月末,在韩国的中国朝鲜族共计617224人,[4]占中国朝鲜族总人口的1/3,远超中国朝鲜族在日本、俄罗斯以及朝鲜的人数,在我国跨境民族中极具影响力和典型性,是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最重要的目标受众,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可忽视的群体。

截至2020年,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广播、电视等传播机构共18个,报纸有9种,期刊有17种,朝鲜语文图书、音像出版机构6家,备案的朝鲜语文网站近20家,这些媒体运行的朝鲜语文客户端、微信公众号等有50余个。①东北地区朝鲜语文传播所使用的媒介从传统的广播、电视、电影、报纸、期刊、图书、音像制品到“三微一端”(微信、微博、微视频和客户端)等新兴媒介,几乎涵盖了当代信息传播运用的所有媒介种类,且不同类型的媒体在东北三省都有分布。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已形成了省、市(自治州)、县三级传播体系。[5]目前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的对内传播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跨境传播的效果明显减弱,其原因一方面缘于“萨德风波”对中韩文化交流的冲击,更重要的是因为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轻视了境外受众的代际更迭与需求变化,受众定位有失精准,传播内容及渠道与受众需求错位,跨境传播的覆盖面受到了严重的压缩,导致其在境外中国朝鲜族受众心目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下降。

受众是传播的出发点也是落脚点,更是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方略制定的依据和基础。目前,鲜有跨境传播视域下对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基本特征的研究。[6]总体而言,我们对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认知基本还停留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思维定式上: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基本都从事所谓“3D”行业(Diffcult-重活、Dirty-脏活、Dangerous-险活)、国家认同较为强烈、对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的跨境传播有亲近感等。[7]伴随时代的变迁,很多表征昭示上述认知已与现实不甚恰切,我们对当下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自然特征、社会特征和媒体认知特征等还缺乏系统的了解、深刻的认识。在全球化和媒介化的当下,在韩中国朝鲜族哪个年龄群体是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的核心受众?他们大部分从事的职业有哪些特征?其境外当地社会融入、国家和民族认同的思维认知有哪些趋势?他们对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有哪些认知和期许?所有这一切是构成描绘和把握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基本特征的重要因素。只有了解这些因素,才能发现当下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与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区别所在,进而可以更有针对性地把握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在信息选择、内容诉求和表现方式等环节的弱项及存在的问题,找出造成跨境传播困境的原因,并寻求解决对策。

2019年8月-2020年5月,课题组针对境外中国朝鲜族受众的基本特征进行了专题调研,历时近一年。调研方式为线上问卷和实地访谈。调研对象主要是我国居住或旅居在韩国3个月以上的朝鲜族受众。受访对象的选择兼顾了不同地区、年龄、性别、学历和职业等因素。

调查问卷分为5部分:基本信息、社会特征、媒介认知、媒介接触、媒介效果等。根据境外朝鲜族受众的实际情况,问卷选择了家庭经济、居住环境、媒介话题、媒体使用、媒介感受等影响因子共110个感知变量,根据李克特量表进行1-5级评分,分数越高程度也相对递增。样本数据使用SPSS25.0软件从样本的受众特征、媒体使用的特点、媒体的内容与形式、受众效果等方面进行统计分析。课题组共获取样本732份,全部为有效样本。课题组在韩国共设置了5个实地访谈小组,对相关样本进行了实地个别或集中访谈。本文的具体数据以问卷调查的数据为主,以小组深度访谈的结果为辅,以保证调查结果的客观性和合理性,能够比较全面地反映东北地区朝鲜族语文媒体所覆盖的境外中国朝鲜族受众的媒体接触、接受情况。本次调查中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参与程度,也与韩国是境外中国朝鲜族最主要的聚居地的实际情况相符。

基于此,本文以当下在韩国的中国朝鲜族受众为研究对象,在跨境传播视域下重点探析和廓清他们的自然特征、社会特征和媒体认知及需求变化等基本特征,以期为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的策略制定与完善提供依据和借鉴,更好地发挥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促进作用。

一、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自然特征

(一)来源地特征

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中,来自于东北地区的占比87.81%,其中来源地为延边州的占35.37%,除延边州外吉林省其他地区的占了27.44%,辽宁省占比14.02%,黑龙江省占比10.98%。这些比值与全口径统计中的境外中国朝鲜族来源地的比值相差无几。因此,无论是从全口径的境外中国朝鲜族受众角度,还是从在韩国的中国朝鲜族受众的角度,东北地区,尤其是吉林省、延边州等地是在韩中国朝鲜族最主要的来源地。

这不仅明确了东北地区尤其是延边州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的重要价值和意义,也厘清了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在受众地域、接受内容和表现特色等定位方面的重要指向。

(二)年龄特征

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年龄平均值为31.53岁,21-30岁的受众为391人,占总人数的53.41%,31-40岁的受众为101人,占比13.8%,41-50岁的受众为100人,占比13.7%,51-60岁的受众为74人,占比10.1%。可见,年轻人是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的主要受众群体。据调查,这些人中有87.2%的父母已有在韩国打工的经历,有的甚至有两三次之多。可以说,他们是赴韩务工者的第二代或第三代。

(三)居住在韩国的时间

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平均在韩国居住时间接近5年半,其中居住3个月至5年的为495人,占总人数的67.6%,6年至10年的129人,占比17.6%,11年至15年和16年至20年的均为45人,占比6.1%,21年至25年的13人,26年到30年的5人。

从韩国居住5年以内的具体时限来看,中国朝鲜族受众平均在韩国居住时间接近3年,其中居住3个月至1年的116人,占比23.4%,1年以上至2年的120人,占比24.2%,2年以上至3年的116人,占比23.4%,3年以上至4年的58人,占比11.7%,4年以上至5年的85人,占比17.2%。

参与本次调研的中国朝鲜族受众基本以在韩居住3个月至3年的时限为主。这也是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思想观念和生活习惯经历冲击、磨合到适应较为明显的时段。

(四)学历特征

参与调查的受众学历较高,研究生和本科生占比42.07%,有的本科和研究生教育就是在韩国完成的。他们的平均年龄31岁,生活和工作上都有较大的上升和拓展的机会与空间。另外,初中毕业占比15.85%,中专或高中毕业占比14.63%,大专毕业占比6.1%。

(五)职业特征

我们还对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所从事的行业及职业情况进行了专题调研。根据目前通用的职业分类,我们把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所从事的职业共划分为16种。当然,对这种不同职业的划分结合了我国对职业和行业的一些分类方法,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职业类别。调查结果显示,从事公共服务业包括教育(学生)/文化和广播电影电视业、商务/咨询服务业/旅游/餐饮/娱乐业、批发零售贸易业的人数较多,占比57.6%,而从事制造、电力/供应业的人数占比7.31%。由此看来,在韩的中国朝鲜族受众从事第三产业的人数不仅超过了总人数的一半,也远远超过了从事制造、电力/供应业的第二产业的人数。

在改革开放初期,赴韩劳务的中国朝鲜族民众从事“3D”行业的居多。[8]但目前已经发生变化。一般说来,境外旅居者所从事的职业对其民族认同、国家认同会有一定的影响。

(六)在韩国居住地分布

这一子项考察的是受众在首尔居住的地区。

问卷显示,中国朝鲜族受访受众有384人居住在首尔,占总人数的52.42%,另有22.56%居住在京畿道,在釜山居住的接近10%。图1所列的首尔6区位于首尔西南圈,是中国朝鲜族居住最多的区域,有69.5%的受访中国朝鲜族受众居住在这里。虽然这一地区劳动密集型经济规模较大,但相关行业已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所从事的低端无技术含量的“3D”行业无法同日而语的。当下从事公共服务业包括教育/文化和广播电影电视业、商务/咨询服务业/旅游/餐饮/娱乐业、批发零售贸易业的人数较多,已与韩国社会密不可分。

图1 受众在首尔居住的地区分类

二、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社会特征

(一)融入特征

我们从入境身份、族群关系、语言口音、工作职业、技术能力、居住环境、地位阶层、其他等8个方面考察了中国朝鲜族受众“较困难融入韩国当地社会的主要原因”。数据显示,族群关系(32.88%)和语言口音(30.59%)是影响中国朝鲜族受众较难融入韩国社会的两个主要因素,而 “族群关系”因素的影响略大于“语言口音”。在实地访谈中了解到,族群关系——因民族、地域、亲属等因素带来的联系,在韩国虽很少涉及,却往往都涉及到国家的因素。在某些韩国人看来,尽管中国的朝鲜族和他们大韩民族同宗同源,但他们认为“两个”民族本身还是有区别的。

另外,中国朝鲜族的语言发音与韩语有明显的差异。因此,大多数在韩中国朝鲜族人不得不模仿韩国人的口音,以尽快融入韩国人的社交圈子和社会交往。

需要指出的是,因为朝鲜战争后朝鲜半岛南北长期分裂,使得韩语与朝鲜语也出现差异。现今韩国的“标准语”是以韩国中部方言的首尔话为基础,吸收了大量现代英语和日语词汇,外来语很多。朝鲜的官方语言是以平壤标准音为基础的朝鲜语,全部采用谚文②字母拼写,很少用外来语。中国的朝鲜语也是以平壤标准音为基础,吸收了部分现代汉语、俄语、满语和蒙古语词汇。由此可见,韩语、朝鲜语、中国朝鲜语及其方言等在语音、词汇和语法方面是有区别的。一方面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传播时所使用的语言和文字对跨境传播受众有重要影响,另一方面中国的朝鲜族民众,尤其是延边朝鲜族,对朝鲜语文媒体传播特色的认识,涉及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问题。

我们仍从前文8个方面考察了中国朝鲜族受众“较容易融入韩国当地社会的主要原因”。与“较困难融入韩国当地社会的主要原因”的认知相同,“语言口音”和“族群认同”依然是影响融入韩国当地社会的最主要因素,只不过“语言口音” 与“族群认同”相比,其更容易习得、见效,因此在考虑容易融入韩国当地社会的主要因素是“语言口音”的占比(46.2%) 相较于“族群认同”的占比(27.4%)有大幅度上升。

(二)认同特征

我们主要考察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对国籍和民族身份理解。需要一提的是,永住身份即获得韩国永久居留权资格签注的人员,没有入籍韩国,享受部分投票权利,但是其他待遇与韩国国民一样。

图2数据可反映出以下特点:第一,民族认同感强烈。本项调查涉及到三个方面的内容,主要是公民身份、永住身份和朝鲜族的身份。受众对朝鲜族民族身份有强烈突出感和归属感。“获得公民身份的人是韩国人”突出的是韩国人身份,“获得公民身份的人是韩籍华人”突出的是国家的身份,“获得公民身份的人是朝籍中国朝鲜族人”身份是大多数中国朝鲜受众选择的、突出的是朝鲜族的民族身份有41.46%的受众选择。43.29%的受众选择“获得永住身份的人是韩国的中国朝鲜族人”,同样突出的是朝鲜族的民族认同。第二,国家认同感与民族认同感的联系较为复杂。“获得公民身份的人是韩籍华人”“获得永驻身份的人是韩国华人”——这两个选项都突出了国家意识和国家认同感。但是,在“朝鲜族”选项的参与下,这两个子项的选择人数远远低于“朝鲜族”的认同选项。

图2 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对国籍和民族身份的理解

来自长春的刘先生今年65岁,居住韩国已有14年,入籍韩国8年。他选择“获得公民身份的人是韩籍中国朝鲜族人”和“获得永驻身份的人是韩国的中国朝鲜族人”。他认为自己以前是中国人,但是入籍韩国之后就是韩国人了。然而,朝鲜族不管住在哪一个国家,朝鲜族人的(民族)身份永远不会变,都是一家人。朴小姐2018年毕业于韩国的庆熙大学,目前在永登浦区的一家较大型药店打工。朴小姐目前持有的是H2——被称为“访问就业”群体的签注,在药店负责策划、文宣和商务推广工作。她说,她们在日常生活中,尤其是同中国人在一起时就不避讳自己的中国国籍。然而,一旦迈出居住的民宿,她们还是很在意周围邻居或顾客的眼光。

有论者指出,朝鲜族在与韩国社会和韩国人接触交往过程中,其身份认同受到强烈冲击,呈现出多重性、可变性和敏感性特点。[9]不可否认的是,流动到国外的朝鲜族受中国的影响日趋弱化,致其国家认同表现出一定的复杂性。[10]

三、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对媒体的认知特征

我们重点关注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对媒体,尤其是对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的基本认知。

(一)媒介语言

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对媒体跨境传播使用单一朝鲜语或韩语也不完全认同,他们认为媒体“最好使用朝鲜语和汉语双语”见图3。这一调查结果既是中国朝鲜族受众多年来汉朝双语教育成果的体现,也是境外中国朝鲜族受众,尤其是青年受众语言运用现状的真实反映。

图3 受众“对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使用语言的倾向性”统计

境外中国朝鲜族受众的年龄明显偏于年轻化,有的人在国内上学时,汉语的氛围浓厚,所以朝鲜语运用起来并不熟练。来到韩国后,一方面要熟悉韩国的社会环境和韩语,另一方面也离不开同中国朝鲜族同胞的交往和交流,因而他们几乎都是用朝汉双语沟通。因此,他们也希望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尤其是延边卫视及其网络媒体和社交媒体能使用朝汉双语传播,使他们的生活、工作和交流更便利。

(二)媒介内容

我们把境外中国朝鲜族受众通过媒体愿意了解的信息涉及的区域分成了国际信息、东北亚(日、韩、朝、蒙等国家)信息、国内信息和家乡信息4大类别,见图4。数据显示,受众最想了解的是国内信息,其次是国际信息与家乡信息数据几乎一致。因为我们的网络问卷针对的是境外的中国朝鲜族受众,因此,他们对国内信息、家乡信息格外看重,这是合情合理的。在此基础上,我们进一步考察他们对国内信息、家乡信息内容的具体需求,见图5。

图4 境外中国朝鲜族受众通过媒体愿意了解的信息涉及的区域

图5 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通过媒体愿意了解的信息内容

图5显示,“日常实用信息”和“经济信息”的受众兴趣度最高。具体的调研访谈显示,这些信息涉及教育、法律、就业、学习、房地产及房屋租售、交通、医疗、收缴费、天气预报乃至婚姻交友等便民、利民信息,也涉及美食料理、文体娱乐、网络热点、民俗文化、就业辅导等信息,这些信息与在韩中国朝鲜族年轻受众的工作和生活需求息息相关。

(三)媒介地位

调查显示,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在韩国的中国朝鲜族受众心目中地位不高。这一选项目的是考察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了解国内信息的渠道。问卷设置了5种渠道供受访者选择:各类媒体、比较了解中国的外国人、了解情况的中国人、了解情况的家乡人和朋友、家人和亲戚。

调查结果显示, 家人和亲戚”的数值最高为4.19。“各类媒体”则处于第二顺位, 数值为4.04。在李克特的5级量表中,4则代表“一般” 以上的“较高赞同” 或“较高的程度”。由此可见,其一,家人和亲戚关于国内环境、社会现实和家乡的看法,对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思想和认知影响极大。跨境传播的基础尤其是在韩中国朝鲜族民众国家认同意识的改善,首先与国内的社会关系——家人和亲戚有着直接而密切的关系,或者说,某种程度上,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思想认知就是建立在国内家人和亲戚的思想认知基础上。这也证明跨境传播不仅要重视对外传播,也要重视对内传播。其二,跨境传播离不开传播信息的各类媒体。因此重视跨境传播、注重受众在跨境传播中愿意接受的媒介十分必要。

为厘清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通过各类媒体了解国内情况的认知状况,问卷在设置了3大类共14个子项目,供受访者选择。第一大类是韩国媒体共4项:韩国的电视、广播或报纸;韩国的相关书籍;韩国的网站;韩国的社交媒体。第二大类是国内媒体共3项:国内的电视、广播或报纸(除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 ;国内的网站;国内的社交媒体。第三大类是东北地区的朝鲜语文媒体共7项:延边卫视、延边朝鲜语广播、延边日报(朝鲜语)、延边的相关刊物和书籍、延边的相关网站、延边的相关社交媒体以及黑龙江、吉林、辽宁的朝鲜语电台和报刊。分析调研数据,我们了解到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通过各类媒体了解国内情况的认知有三方面物点。

其一,国内社交媒体占位第一。此处的“国内媒体”指国内除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之外的媒体。对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来说,了解国内情况的最重要媒体是国内媒体。其中,国内的社交媒体数值达到了3.89。这说明中国的社交媒体在跨境传播之中处于重要的位置,在韩的中国朝鲜族受众与家人、朋友沟通的主要渠道就是通过国内的社交媒体。由此可见,社交媒体与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关系十分密切,在跨境传播中必须予以重视。

其二,韩国媒体占位第二。在韩国的中国朝鲜族受众了解国内情况的第二位重要媒体是韩国媒体。而且韩国媒体虽然处于第二顺位,但调查的4个子项都接近或超过了中值。其中,韩国的电视影响力较大,比值是3.27,高于其他三项的数值,这说明韩国的电视对境外中国朝鲜族受众的思想认知影响较大。对中国国内信息尤其是对家乡信息的了解,重要性排在第二的是韩国传媒,而不是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

其三,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占位最低。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数值较低,都在中值以下。但是其中延边卫视的比值较高,达到了2.79,趋向中值。这说明,在众多东北地区朝鲜语文跨境传播的媒体中,延边卫视的作用在跨境传播中应予以重视。

(四)新媒体占位

调查显示,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对东北地区朝鲜语文传统媒体开办的网络媒体和社交媒体基本不接触。

我们对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关于延边新闻网(延边日报社主办)、延吉新闻网(由延吉市委、延吉人民政府主办)、延边州人民政府网、延边广播电视网(朝鲜语,延边广播电视主办)和延边信息港(汉语,延边广播电视主办)等几个较有名气的网站的接触情况也进行了调研。 但是调查数据显示,该子项调查得分的平均分值为2,连“一般”的中值也没有达到,说明受众“较少登陆”。而延吉新闻网(由延吉市委、延吉人民政府主办)、延边州人民政府网、延边广播电视网(朝鲜语, 延边广播电视主办)等三个网站的得分值连2也没有达到,可见受众对这些网站的接触程度。在移动媒体飞速发展的今天,这些传统网站到了必须整改和转型的时候了。

图6是考察境外中国朝鲜族受众对延边传统朝鲜语文媒体开办的社交媒体的接触情况。这些媒体有属于延边广播电视台的延边新闻(朝鲜语)APP、延边发布 APP和报刊的公众号:延边日报公众号、黑龙江新闻(朝鲜语公众号)、吉林朝鲜文报公众号、辽宁朝鲜文报公众号以及出版社的公众号:黑龙江朝鲜民族出版社公众号、延边教育出版社公众号、延边人民出版社公众号。

图6 社交媒体的接触情况

从图6可见,它们的平均分值为1.92,同样连“较少登陆”的数值2也没有达到,说这些传统媒体开办的社交媒体,在跨境传播中发挥的作用较弱。

由此可见,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对媒体尤其是对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评价不高。探讨这一认知背后的原因,肯定不仅是传播的因素,也有复杂的社会因素。这更需我们的跨境传播尤其是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的跨境传播要与时俱进,仔细总结定位受众和核心受众的基本特征,深入分析当下受众期许和急需的信息内容、形式、传播渠道等,全面探究富有针对性和成效性的跨境传播策略,才能更好地发挥跨境传播的功能。

四、结论与思考

基于线上与线下的调查实据,本文在跨境传播视域下对当前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自然特征、社会特征、媒体认知特征做了形貌概述和表象分析,研究发现的情况与我们以往对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认知多有不同。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在跨境传播中必须清醒、明确地认识到受众的代际更迭及其新的变化与需求,方能在跨境传播中取得实效。

(一)代际更迭引发新的传播期许

同以往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自然特征相比,当下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呈现出年轻化、高学历、境外居住时限较短、工作条件较好的发展态势。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以青年为主,他们学历高,来韩国留居时间基本都在3个月至3年左右,从事的工作以学生、公共服务业包括教育/文化和广播电影电视业、商务/咨询服务业/旅游/餐饮/娱乐业为主。

更为重要的,当下在韩的中国朝鲜族受众基本上是在韩务工者的第二代或第三代,在家庭乃至家族的支持下,已不用为基本的物质生活基础操心和劳累。虽然他们也需要初步的财富积累,但他们不再完全以打工挣钱为主要目标,而是追求安逸的物质生活和丰富的精神生活。他们学历较高,职业环境较好,乐于接受新鲜事物,对工作和生活的认识有自己的主见,职业发展和生活提升的余地较大。

为了揭示在韩中国朝鲜族职业分化对社会融入的影响,以及不同职业群体在社会融入过程中的具体状态,有学者把在韩中国朝鲜族分为普通务工群体(H2、大部分F4、F2、F1)和中高端职业群体(少部分F4、F5)两大类。③认为那些已成为韩国大型企业的职员和管理人员,或从事个人投资、贸易经营、技术指导等工作,或者主要从事教育、医疗、公务、新闻、法律等“公共职业”,包括私营业主的那些“中高端职业群体”,他们因自身教育水平、知识技能、个人资质等综合素质远高于普通务工群体,会很快融入韩国社会。普通务工群体大多数人在韩国低端行业中就业,对韩国社会的融入较为困难。[11]如前文所述,当下在韩国从事公共服务业包括教育/文化和广播电影电视业、商务/咨询服务业/旅游/餐饮/娱乐业、批发零售贸易业的中国朝鲜族人数较多,而这些行业已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在韩中国朝鲜族所从事的低端无技术含量的“3D”行业无法同日而语的。有学者指出,“第二代的新生代,他们在当地扎根,与父辈的生活环境大不相同,他们心目中的家园与父辈就注定有所不同。加上本来属于同一民族和文化,被同化的脚步会更快捷。”[12]

作为在韩务工者的第二代、第三代,生活和工作条件的优渥使他们对传播媒介有更多的接触机会和时间,对传播的媒介、平台、语言、内容和特色也都有自己独特的需求、兴趣和鉴别能力。从传播媒介上讲,图15显示,当下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对国内信息的接受已较少依赖广播、电视、报纸等传统媒体,而是普遍依靠网站和手机等新媒体;从传播内容上讲,结合上图13的数据和其他统计分析可见,“日常实用信息”和“经济信息”是受众关注度最高的信息,这与他们的父辈对“政治信息”“旅游信息”和“军事安全信息”的需求度和兴趣度已有明显差异;在跨境传播的语言上,与第一代在韩务工者希望使用朝鲜语形成明显差异,当下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更希望使用朝鲜语与汉语进行双语跨境传播。这些与他们父辈不同的受众特征,对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传播尤其是跨境传播提出了更多、更高、更有针对性的要求。

(二)融入的渐变正在重构传播认知与态度

20世纪八九十年代,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受社会地位、职业条件、生活水平等限制,对国家的认同感较为强烈。而如今,当前述条件有所改变和提升时,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在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的关联上出现了游移性和复杂性。

社会环境和社会阶层的代际变化会引起融入的渐变,这种融入的渐变又会促进对异域国家认同的加速。融入和认同实际上是一对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因素。调查显示,“语言口音”和“族群认同”是对中国朝鲜族受众融入韩国社会影响较大的因素。毋庸讳言,这两个因素水平的提高、融合程度的契合等,都离不开对韩国文化和韩国人社会交往的模仿、学习。在这一交往和学习的过程中,为了提高语言的熟练和文化融合的程度,尽快消除异国他乡的陌生感和隔阂感,中国朝鲜族受众有时就会自觉不自觉地模糊、磨灭或者放弃一些对国家认同和归属的倾向,这对中国朝鲜族受众的国家认同会产生极大的影响。更为重要的是,作为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主体的青年人,他们的国家认同意识正处于涌动的渐变之中,在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参与下,其域外生活、工作、居住环境、文化影响和社会融入都对他们的国家认同意识形成强弱不同的冲击。

笔者之所以指出这一点,不仅是想说明当下的受众已不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受众,他们的融入水平和认同差异影响着他们对传播媒体尤其是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的接触态度和接受机会,也促发他们对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形成自己的认知和行为特点。对延边卫视一项调查显示,对延边卫视跨境传播特色的认知如宣教特色、娱乐特色、服务特色、民族特色等,在韩的老一辈中国朝鲜族受众与当下在韩的中国朝鲜族受众的认知截然不同。在韩的老一辈中国朝鲜族受众认可“宣教特色”的较多,而当下在韩的中国朝鲜族受众持“说不清”态度者甚众。很明显,随着在异国他乡生活的全面展开、融入和认同的渐变,在韩的中国朝鲜族受众的传播认知正在经历着重构,而这一重构对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的内容、方式、特色和策略必然产生重大影响。

(三)受众主体意识凸显促动其社交媒体偏倚

因互联网的兴起而促发的第二媒介时代,以其平等性、互动性、多向性和散点性传播不同于以传统媒体为代表的第一媒介时代。如前文所述,在韩的中国朝鲜族年轻受众已占比一半以上,这些受众所处的媒体环境与自己长辈所处的媒体环境截然不同,传播主体意识显现的程度迥异。

他们的长辈是在第一媒介时代中成长起来的,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韩国务工,对传播信息基本上还是被动接收,缺乏主动传播信息的媒体和平台,因此单向性、灌输性和被动性几乎成了长辈信息接收的特质。但是对年轻的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来说,他们在新媒体的壮大中成长起来,始终受到新媒体的熏染。移动终端尤其是智能手机已成为他们随身不离的传播媒介,手机中的国内社交软件如微信、QQ、微博、抖音、快手、小红书、哔哩哔哩等已成为他们传播信息、娱乐交友的重要平台。调查数据显示,他们中91.3%的人每天常用的社交软件已达5种以上。在社交媒体上实时发布自己的信息、见解,表达喜怒哀乐,同广大网友或用户平等互动与交流,已成为他们传播的常态。他们既有主体意识需求,也有传播的手段和能力,所以他们对社交手段、社交传播就更为重视。因此,在第二媒介时代尤其是自媒体发达的今天,他们主动、多向、互动的传播过程其实就是传播主体意识凸显的过程。由于东北地区朝鲜语文传统媒体落地境外的困难,在韩的中国朝鲜族中老年受众也逐渐开始使用国内社交媒体接受和传播信息,他们使用的社交媒体多集中在微信、QQ、抖音、快手等,他们的社交主体意识实际上也在凸显。

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因主体意识凸显促动的社交媒体偏倚,其实也是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在媒介使用方面的变化与需求,东北地区朝鲜语文媒体跨境传播要高度关注这一需求与变化,在传统媒体境外落地空间被严重挤压的情况下,有针对性地加快建设、开发和推展跨境传播的社交媒体,应对和满足在韩中国朝鲜族受众的传播需求,以铸牢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注释:

①数字来源于本课题组2019-2020年对东北地区少数民族新闻传播的实地调查和数据统计。

②谚文是朝鲜王世宗1444年1月创造的拼音字,最初称为“训民正音”,简称“正音文”,俗称“谚文”,后改称朝鲜文。

③目前,韩国把签证类型以到韩目的的不同分为9类:其中以学业目的、居住探亲婚姻就业打工目的、商务目的、普通长期滞留资格的类型最为常用。而在这些类型中,以“居住探亲婚姻就业打工目的”的类别最多,而该类别签证中,短期就业(C-4),访问同居(F-1),居住(F-2),随同(F-3),在外同胞(F-4),永驻(F-5),访问就业(H-2)的具体签证类别较为集中。H2被称为“访问就业”群体。这是在韩中国朝鲜族中人数最多的群体。F5是拥有永久滞留资格且不受就业种类限制的朝鲜族,也被称为“永驻”群体。F4被称为“在外同胞”群体,获得该签证一般要具备大学毕业两年以上,或在专业技术资格、经济条件、学历文凭等方面具有一定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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