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创业观察（GEM）项目研究回顾与展望

王鉴忠 秦 剑 陆 岚 宋君卿

（1.辽宁大学商学院，沈阳110136；2.南开大学经济学院，天津300071；3.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协同创新中心，天津300071；4.南开大学经济与社会发展研究院，天津300071；5.辽宁大学经济学院，沈阳110136）

管理理论与创新

全球创业观察（GEM）项目研究回顾与展望

王鉴忠1秦 剑2，3陆 岚4宋君卿5

（1.辽宁大学商学院，沈阳110136；2.南开大学经济学院，天津300071；3.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协同创新中心，天津300071；4.南开大学经济与社会发展研究院，天津300071；5.辽宁大学经济学院，沈阳110136）

创业和新企业成长已成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在激发创新与促进就业等方面的贡献越来越突出。作为发掘国家创业活动的驱动要素、揭示创业与经济增长间关系和评估国家创业政策的大型跨国研究项目，文章对全球创业观察（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GEM）项目进行了系统性综述，首先对GEM项目的实施背景、研究目标、研究设计和调研方法进行论述；其次分析了GEM项目的研究模型及其理论涵义；然后对基于GEM调研数据发表的经典实证学术论文及其研究发现进行了深入评介；最后，阐述了GEM项目的研究贡献，指出了GEM项目的应用价值及其对我国创业管理学者的研究启示。

全球创业观察；研究模型；调研方法；创业实证研究；新企业成长

一、引 言

创业是创业者、创业机会和创业资源之间动态匹配从而实现价值创造的创新活动，是个体不拘泥于当前资源约束条件下的机会识别与开发的行为过程（Barringer and Ireland,2006）。伴随着制度转型与知识经济的兴起，创业型企业以其强烈的创新性、先动性和风险承担性，不仅成为推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也成为促进社会发展、创造就业岗位和激发创新水平的重要影响力量。根据国家科技部火炬中心的数据显示（中国科学报，2016年2月4日第6版），截至2015年底，全国各类众创空间已经超过2300家，国家各类科技企业孵化器，加速器也已经超过2500家，加之11个自主创新示范区和146个国家高新区，共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创业链条，在孵企业已经超过10万家。尽管创业和企业家精神作为国家经济增长与社会发展的重要驱动因素已经日趋得到实践界和学术界人士的认同，但是，受到研究数据可得性的限制，理论上在对于创业推动经济增长的微观机制、如何提升国家和地区层面的新企业创建行为、为什么是某些人而不是其他人发现并利用了创业机会、哪些要素促发和阻碍了创业活动以及这种促发或阻碍效应的发生机制等深层次学术问题上还缺乏系统性的研究。

有鉴于此，全球创业观察（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GEM）项目于1999年正式启动，该项目由美国百森商学院和英国伦敦商学院共同发起，以其跨国性、受众广、历时性、调查专业、数据可信、多层次比较、实践导向等鲜明特色而备受瞩目。在1999年初次实施时，GEM创始成员国包括美、英、法、德、日、加拿大等10个国家，多为发达经济体。在2000年，巴西、阿根廷、墨西哥和南非等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参与使得成员国增加到了20个，在2001年，GEM的参与国家和地区进一步扩展到了28个，2002年达到了37个，中国作为项目成员也于这一年加入。截止到2016年，GEM项目的成员国已经多达100余个，参加GEM项目的国家人口已超过全球人口总数的70%，GDP超过了全球总额的90%。目前，GEM项目的年度报告已成为世界各国人士了解创业态势、创业环境、创业政策等问题的重要信息来源，依托GEM调查数据在SSCI期刊发表的学术论文达到了百余篇，产生了显著的国际影响和社会经济价值。

当前，有关创业活动与创业过程研究的总体进展仍有待探索，对于创业行为推动创新和经济发展的深层次作用机制还有待挖掘。随着创业活动的普及和创业领域的不断拓宽，“创业型经济”正日益向“创业型社会”发展和演化，不但构成了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坚实基础，也为我们在理论层面上厘清创业绩效驱动模型的微观机理以及创业环境与创业政策交互影响创业行为的宏观机制提出了新的机遇和挑战。在这样的背景下，系统梳理GEM项目的开展背景、研究目标、调研方法、研究模型、实施过程，并全面分析基于GEM历年调研数据所进行的创业实证文献就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这不仅可以为我国学者设计相关的创业纵向调研项目提供研究框架和路线方法上的借鉴，也能够为政府机构在创业政策的设计、实施和评价方面提供一定启示；同时，对于GEM实证研究成果的分析和比较也对国内创业管理学者开展问题导向的创业学术研究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二、全球创业观察（G EM）项目研究目标、调研方法及中国创业活动特点

创业活动是机会导向下的市场驱动行为，是创业者以感知创业机会、创造性地整合资源、以创新性的产品或服务为基础进而实现价值创造的管理过程。有鉴于此，全球创业观察（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GEM）项目于1999年正式启动后，主要围绕以下三个目标而展开：一是比较各国创业活动水平的差异；二是揭示决定一个国家创业活动水平的影响因素；三是确立能够激励和增强国家创业活动的政策（Bergmann H等，2014）〔1〕。为此，GEM项目以通过纵向跨国比较来考察创业机制与国家经济增长的传导模型为主要目的，并具体针对以下4个方面开展多维分析：（1）世界各国在创业活动水平上的差异效应；（2）创业活动与经济增长的关联机制；（3）创业行为的激励因素和创业活动的提升机制；（4）促进国家层面上创业态势的公共政策制定（Reynolds,等,2005）〔2〕。

为了获得国际可比较性，GEM项目的调研方法是，以规范的方式主要从以下途径收集实证研究数据。

第一，针对有关创业活动与创业态度认知的成年人群的调查（the Adult Population Survey，APS）。具体做法是，GEM项目从过程的视角对创业进行了界定，认为创业是一个创业者产生创业想法、开发创业机会、再到新企业创建的动态行为过程，以注册到存活不超过3.5年的新生创业者作为其调研样本来源，并将创业过程依据新企业创设的不同演化周期划分为三个转折点和四个阶段，如下页图1所示：

由下页图1可知，新企业创建过程的三个转折点分别是孕育、诞生、营运，而根据新企业成长的生命周期则可将其划分为拥有知识与技能的潜在创业者、处于孕育期的创业企业、成立3.5年以下的新生创业企业以及成立3.5年以上的已成型公司者四个阶段。然后收集样本并进行筛选。创业活动的测量主要考察“新企业创建过程、早期阶段创业活动、市场扩张情况、非正式投资、对创业有关的认知”几个方面。

图1 GEM项目对创业过程的界定

第二、借助标准化问卷进行国家层面的专家调查（the National Expert Survey，NES）以及对各国专家进行结构化的面对面访谈（National Expert Interviews，NEI）。具体做法是，首先，选择所在国创业研究方面的专家进行为时大约45分钟的面对面访谈，受访者需回答：①妨碍创业的主要限制与劣势。②促进创业可能会进一步发展的主要贡献或优势。③针对他们所在的国家如何进一步鼓励和增强创业活动。其次，要求该国创业研究合作团队提交简报，内容包括“主要的国家创业优势与劣势，以及提升该国创业水平的主要建议”；再次，对以下调查内容进行编码：金融支持、政府政策、政府项目、教育与培训、研究和开发转移、文化和社会规范等。最后，要求专家填写涵盖创业管理研究框架内容的问卷。最终形成标准化的创业管理跨国研究数据（Reynolds etal,2005）。

由于各个国家在经济发展上的程度并不一致，为了更好地开展不同国家和地区在创业态势的比较，参照全球竞争力报告（Global Competitiveness Report），对要素驱动型经济（Factor-Driven Economies）、效率驱动型经济（Efficiency-Driven Economies）和创新驱动型经济（Innovation-Driven Economies）的分类标准，GEM将各参与国家划分为六大地理区域：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中东、北非以及南亚地区，拉丁美洲及加勒比海地区，东欧地区，亚太地区，美国和西欧地区，表2列示了GEM项目参与国家及地区的分布情况：

表2 GEM项目参与国家和地区的统计分布

续表

中国的GEM调查是由清华大学创业管理中心主持完成的，该团队每隔两年发布一次中国项目报告，目前的最新版本是于2016年1月28日发布的《全球创业观察（GEM）中国报告》，根据该报告的研究结果，中国创业活动指数（15.53）高于美国（13.81）、英国（10.66）、德国（5.27）、日本（3.83）等发达国家，在全球效率驱动和创新驱动型经济体中处于活跃状态。同时，中国的早期创业活动指数（TEA）在GEM成员国中位列第15位，属于较高水平，高学历创业者的创业活跃程度排在第22位，有50%的大学生认为自己具备创办企业的技能和经验。从成长水平来看，中国创业企业的主要驱动力正由生存型为主向机会型为主转变（有三分之二的创业者创业是机会型创业），我国的已创建企业比例（Established Business Rates）在GEM成员国中位列第7位，反映了中国创业企业的存活率相对较高。但是，“产品采用新技术”及“新市场开发”这两项指标得分仅分别排名全球第50名和69名，这意味着我国创业者在基于创新型创业方面亟待加强，因为创新型创业是衡量一国创业质量的重要标志。

三、全球创业观察（G EM）项目的研究模型

GEM项目的核心框架是研究创业环境、创业活动及经济增长之间的系统性关联机制，其研究模型如图2所示：

图2 全球创业观察（GEM）项目的研究模型

在上页图2中，上半部分反映了现有大型公司的地位和作用，现有大企业影响经济增长的决策和能力受到根植于特定社会、文化和政治氛围的一般性框架条件影响，基于市场环境条件的完善、对外贸易的开放以及技术研发的创新，大型公司和第一经济的扩张将为中小型企业和第二经济创造出新的市场机遇，提供更多的产品和服务需求。图2的下半部分进一步揭示出了第二套推动国家经济增长的机制：旨在创建和发展新兴企业的创业型经济的地位和作用，这一机制的核心由创业环境、创业机会、创业技能、创业意愿以及新创企业生成等变量组成。

模型中的创业环境是GEM项目的关键调研部分，主要包括金融、公共政策、政府采购、营商条件等，GEM认为这十个方面构成了一国创业环境的主体。根据最新发布的GEM（中国）创业调查报告，与GEM项目所有参与成员国的均值相比，当前我国创业环境中的教育培训和研究开发技术转移仍然是薄弱方面，但在金融支持、政府政策、有形基础设施等方面已有所提高，从总体上看，近年来我国的创业环境呈现出不断改善上升的态势；其次，与创新型和效率型经济体相比，我国的创业环境除了在有形基础设施上是评价最好的以外，在金融支持、政府项目、教育培训、研发转移、营商条件等方面还存在较大差距；最后，单纯与美国相比，当前我国需要大力改善金融支持、创业教育、服务型创业质量以及体现创业精神和弘扬创业文化的“文化与社会规范”等创业环境条件。

四、基于全球创业观察（G EM）项目的创业实证研究分析

通过分析和比较不同国家及地区间的创业活动水平，进而识别和衡量促进创业活动的基础条件，GEM为各个经济体了解本国创业态势的现状和发展趋向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一手研究数据。在GEM项目的推动下，创业行为与过程研究取得了重要进展，依托GEM数据在SSCI期刊发表的学术论文已达百余篇，大大推动了创业管理的基础性理论发展。

通过对相关文献进行深入回顾，本文得出结论：即基于GEM项目数据的实证研究主要分为五类：第一类研究侧重于考察创业活动活跃程度的驱动机制；第二类是对创业与创新和经济增长之间关系的研究；第三类研究聚焦于创业者的创业决策和创业意愿；第四类研究考察了创业机会的发现方式及其对新企业成长的影响；最后一类则是对创业者行为和创业过程的深层次分析。

（一）创业活动活跃程度的驱动因素研究

Rocha和Sternberg（2005）〔3〕利用GEM德国的调查数据，作者发现产业集群对德国创业活动的发生和发展具有积极影响，而产业集聚对德国地区层面创业活动的影响则不显著。Aidis、Estrin和Mickiewicz（2007）〔4〕从国家层面考察了创业活动的驱动要素，对GEM47个国家数据的分析发现，国家市场化程度、政府规模、政府腐败程度是影响创业精神的重要变量，市场化越开放、政府规模越小、腐败程度越低，则国家层面的创业行为越活跃，创业活动对经济发展具有重要促进作用。利用GEM（爱尔兰和匈牙利）的调研数据，Acs等学者（2009）〔5〕发现外商直接投资（FDI）对创业活动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这意味着政府部门应该加大FDI的引资力度。Peroni C等学者（2016）〔6〕使用卢森堡2013年和2014年的GEM调查数据，均发现移民行为和种族特征对创业活动具有重要影响，特别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要比非移民类人员具有更强的创业兴趣和动力。Hindle和Klyver（2011）〔7〕利用GEM23个国家2000年—2003年的面板数据，实证发现政府通过舆论宣传、媒体播报和文化引导能够显著提高一国的创业活动的活跃程度。利用GEM39个国家的调查数据，Stel、Storey和Thurik（2012）〔8〕发现行业垄断、最低资本额度要求以及劳动力市场规制等相关政策和条件限制了一个国家创业活动的发生，但与已有研究不同的是，作者发现新企业创建相关注册和审批手续的复杂和繁琐性并不会对国家层面上的新生创业者创业意愿产生影响。利用GEM40个国家的调研数据，Stephan和Uhlaner（2013）〔9〕构建了国家文化驱动创业行为的理论模型，识别出社会支持型与绩效驱动型两种文化，并发现社会支持型文化通过提升创业者的社会资本水平进而增加了国家层面的创业活动比率，而绩效驱动型文化则通过提升创业者的机会发现能力进而增加了国家层面的新企业创建率。Woodside A G等（2015）〔10〕利用2014年GEM调查数据，研究发现民族文化的性质，如态度、信念、价值观和行为方式能够促进或者阻碍企业家创业，对创业活动有显著的影响，如瑞士、美国文化有利于培育创业行为，而巴西、印度文化则相反。研究结论对于如何通过文化和制度规范建设进而提高国家的创业创新精神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二）创业与创新和国家经济增长之间关系的研究

Stel、Carree和Thurik（2012）〔11〕考察了创业对国家经济增长的影响，基于GEM36个国家的创业活动指数（TEA）数据，并采用世界银行提供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和增长竞争力指数（Growth Competitiveness Index,GCI）作为经济增长的测度指标，实证发现虽然创业有助于国家经济增长，但这一影响却在不同的国家间产生了差异，对于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较低的发展中国家而言，创业对经济增长的驱动效应要显著低于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较高的发达国家，这意味着不同的国家应该根据自身所处的经济发展阶段来理性地选择和制定创业政策。Wong、Ho和Autio（2005）〔12〕利用GEM37个国家2002年的截面调查数据，通过将创业活动区分为高增长潜力型创业、机会型创业、生存型创业以及一般性创业（用全员创业活动指数进行度量）四种类型，作者构建了一个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模型以刻画创业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实证发现在这四种类型的创业活动中，只有高增长潜力型创业对于国家经济增长具有正向促进作用，其他三种类型的创业行为对经济增长的驱动效应均不显著，研究揭示出了创业与经济增长之间的深层次关系，对于政府部门制定和实施相关创业扶持政策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Amoros和Cristi（2008）〔13〕对拉丁美洲的创业动态进行了研究，利用10个拉丁美洲国家GEM调查2000—2006年的面板数据，发现创业率与国家竞争力和经济发展水平之间呈现出了倒U型关系。Wennekers等学者（2005）〔14〕利用GEM36个国家2002年的调查数据，发现创业活动比率与国家创新能力之间存在着一种倒U型关系，进一步的效应分解显示，新生创业率对创新能力的作用关系在发达国家样本中是正向的，而在发展中国家样本中则是负向的。Zali M R等（2013）〔15〕基于GEM成员国如伊朗、中国、韩国、日本、俄罗斯等11个国家2008—2012年的面板数据，考察了创业活动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其中三个关键要素是：企业家创业态度、创业活动性质和企业家创业抱负。相比较而言，企业家创业抱负包括早期创业活动的国际化导向和新产品开发对国家的经济增长影响更大。作者建议这些成员国，在制定经济政策时，要致力于提供促进创业的政策和各种资源，而不是更多地聚焦于传统的经济增长的要素上，而且要注重“机会驱动型创业活动”，加强创业教育如开发创业课程，建立创业学院、提供创业技能训练等。

（三）创业者的创业决策和创业意愿研究

利用来自GEM28个国家2002年的调查数据，Arenius和Minniti（2005）〔16〕考察了促使个体做出创业决策的驱动因素，实证发现机会警觉性、害怕失败以及对自身能力的乐观性是驱动新企业创建的重要因素。利用GEM西班牙2006年的调查数据，Coduras等学者（2008）〔17〕发现通过强化创业知识和理论体系在大学教育中的比重对于提高西班牙国民的创业意向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利用西班牙GEM2006-2009年的面板数据，Alvarez等学者（2011）〔18〕实证发现国家文化、社会规范、对创业机会的感知、创业者的社会网络以及知识产权保护等因素对西班牙地区层面的创业行为具有重要影响。作者还发现国家文化和社会规范的支持对女性创业者而言更为关键，是否具有高等教育背景则对男性创业者的创业进入决策具有重要影响。

利用美国GEM2002年的调查数据，Koellinger和Minniti（2006）〔19〕发现在黑人新生创业者的创业意愿要显著高于白人创业者，约为白人样本的2倍，但与白人相比，成功的黑人创业者总体比例较低。作者进一步发现获得创业成功的黑人较少的原因并不在于创业意愿上的差距，而是来自于不同种族在教育背景、文化规范及社会支持等方面所面临的差异。

Gualdron和Roig（2005）〔20〕考察了导致创业者做出创业决策的驱动因素，利用GEM2001年的调研数据，发现创业者的机会发现能力、当前收入水平、教育背景、风险承担倾向以及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是导致创业者是否决定进行创业的重要影响要素。Bosma N,Sternberg R（2014）〔21〕利用22个欧盟成员国的47个城市的GEM数据，研究发现，基于个人特质与经济活动的多样性环境影响，城市里机会驱动型而不是生存需要驱动型创业的比例显著高于农村，城市生活的居民比在农村生活的人具有更强的创业意愿。

（四）创业机会的发现方式及其对新企业成长的影响研究

利用GEM（比利时和芬兰2002年）的数据，Arenius和Clercq（2005）〔22〕发现创业者所嵌入的网络结构对其机会发现具有重要影响，与嵌入于紧密型网络的创业者相比，处于松散型网络中的创业者更容易发现创业机会，创业者的人力资本越多，越容易发现创业机会，创业者的受教育水平越高，越容易发现创业机会。利用54个国家GEM2000-2006年7年的面板数据，Levie和Autio（2008）〔23〕发现了一系列驱动创业者感知和发现创业机会的要素，包括创业者的教育背景、创业技能、金融市场的完备程度以及政府政策支持等，而且这种效应在高收入国家中更为显著。利用GEM斯洛文尼亚、匈牙利和克罗地亚2005年的调查数据，Tominc和Rebernik（2007）〔24〕考察了影响新生创业者成长期望的前置因素，实证发现创业者的机会发现能力和社会文化支持是提高新企业成长愿景的重要因素，而创业者自我效能和先前创业经历对其增长愿望的影响效应则不显著。利用GEM西班牙2007年的调研数据，Ramos等学者（2010）〔25〕发现创业者的社会网络构成了其获取外部知识的重要渠道，而正是通过外部获取的有价值知识使得其更可能发现更具创新性的创业机会。利用西班牙和德国GEM数据，Sternberg R（2014）〔26〕实证发现，企业家榜样的示范效应有助于创业者创业机会的发现，促进创业活动和新企业的成长。

（五）创业者行为和创业过程的相关研究

基于计划行为理论和跨国创业理论的双重视角，Clercq和Bosma（2008）〔27〕研究了哪些因素会使得新创企业更愿意进行国际化战略？利用GEM的调查数据及实证发现，增长愿望、创业团队规模以及创新能力是决定新企业实施国际化战略的重要影响因素。利用GEM澳大利亚2000—2005年的调研数据，Klyver和Hindle（2007）〔28〕考察了社会网络对新企业创建的影响，实证发现创业者的社会网络规模和多样化程度要显著高于非创业者，而社会网络的结构多样化对创业活动的正向作用则在新企业创建过程的不同时期发挥了不同作用。在机会发现阶段，社会网络的正向效用最大，在创建初期作用相对较小，而在成长阶段的驱动效用居中。利用GEM2008年的数据，Coduras和Vega（2010）〔29〕发现与那些没有创业经历的人相比，接受过创业培训或创办过新企业的创业者成为天使投资人的概率更大。利用GEM的跨国数据，Aidis、Estrin和Mickiewicz（2008）年〔30〕发现不完善的制度环境和社会网络结构是导致俄罗斯的创业比率低于其他国家的重要原因。作者还发现与既有大企业的内创业者和衍生创业者相比，新生创业者的创业失败率要更高。基于GEM2002年的调研数据，Ho和Wong（2007）〔31〕实证发现金融资本可得性对新创企业的创建比率具有显著影响，作者还发现初始创业成本限制了机会型创业的产生，但对生存型创业没有影响。基于GEM2006-2007年的调查数据，Terjesen和Hessels（2009）〔32〕对亚洲和非亚洲国家的出口导向型创业企业进行了比较研究，发现亚洲国家的出口导向型新创企业的创建比率要显著低于非亚洲国家，进一步的分析发现，这些差异源于公司治理水平、政府制度安排、市场化程度、劳动力市场素质以及柔性化的产业政策等因素。基于代理理论和资源基础理论的双重视角，利用GEM英国319家新创企业的调研数据，Levie和Lerner（2009）〔33〕发现逆向选择、机会主义和利基导向构成了英国家族企业成长战略的重要特征，作者还发现创业者的社会资本比人力资本在英国家族创业企业的资源配置过程中发挥了更大的作用。Terjesen和Szerb（2008）〔34〕从企业层面考察了新企业成长的驱动因素，基于GEM35个国家25 384个新创企业的截面数据，实证发现企业初始规模、是否具有创新性的产品/服务和较低的产业竞争结构对新企业成长概率具有重要影响。新创企业往往具有较高的错误决策风险，成功率也较低，所以发达国家大都对创业活动提供支持政策，以帮助初始创业者提高新企业绩效。但是，Brixy,R等（2013）〔35〕利用德国GEM项目一年内的访谈调研数据，研究发现一个有趣的创业行为现象，即多达一半受过良好教育的男性新创企业的创业者，他们不愿意在初始创业时寻求专业咨询援助，尽管政府可以提供补贴费用，而女性创业者则易于寻求专业的咨询援助。原因是这些具有良好创业教育背景的男性创业者往往存有高估自己的能力和过分自信的认知偏差，从而忽视了对创业风险的客观认知。作者因此指出，政府在制定相关创业政策、提高创业技能，加强初始创业者教育培训时应重视这一创业行为现象，以提高新创企业的成功率。表3对现有基于GEM项目数据的相关实证研究进行了梳理和总结。

表3 基于GEM项目数据的相关实证研究汇总

续表

五、全球创业观察（G EM）项目的研究启示与展望

GEM项目的突出贡献，在于系统地研究了创业活动在国际层面上热点问题，比较各国创业活动水平的差异；揭示决定一个国家创业活动水平的影响因素并致力于研究创业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复杂关系，促进基于实际数据来制定创业政策以加强各国创业活动。截止到2016年，GEM项目的成员国已经多达100余个。GEM已成为一个主要的国际比较创业研究的数据库,对于各国的创业管理研究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或缺的（Bergmann H等，2014）〔36〕。GEM也成了一个最大的创业管理研究项目，不仅解决了长期制约创业研究的数据难搜集问题，而且探索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调查设计方法体系，推动并促进了不同国家间在创业研究上的合作交流和知识共享。目前，GEM项目的年度报告已成为世界各国人士了解创业态势、创业环境、创业政策等问题的重要信息来源，依托GEM调查数据发表的学术论文成果丰硕，对我国的创业管理理论研究和现阶段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创业实践均具有重要的启示。

1.国内创业管理研究学者们可以充分利用GEM提供的非常有价值的一手研究数据，借鉴GEM项目的研究模型、理论框架和调研方法，可以进一步深化创业研究和完善中国转型背景下的创业知识体系。目前，GEM项目已经开放了各参与国家的历年调查数据和问卷编码表，并在其官方网站上（http://www.gemconsortium.org/）免费供全球各国的学者下载使用。特别是GEM详尽的实证研究调研方法、程序、问卷设计等（Reynolds P等，2005）对国内学者的后续创业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虽然有相当数量的基于GEM的数据的研究论文已经出版，但在诸如“创业活动个体与社会的交互驱动机制、创业与创新对经济增长的内在机理模型、创业者的创业意愿、创业机会的发现方式及其对新企业成长的影响、创业者行为和创业过程的深层次分析”等领域仍有潜在的未来研究前景。今后我国学者可以在学习借鉴西方创业管理理论和方法的基础上，充分利用GEM项目调查数据，针对本土文化、政治与经济制度和当下创业情境、行为和过程特点，提炼创业管理理论的中国元素，形成本土特色的创业管理理论模型，以更好地揭示出创业与创新影响经济增长的深层次微观作用机制，进而为全球创业管理的理论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2.我国创业研究，特别是在举国进行“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实践时，我们应在创业者创新思想、创新精神、创新方法、创新能力方面有所突破。据最新版本2016年1月28日发布的《全球创业观察（GEM）中国报告》可知，中国创业活动指数（15.53）高于美国（13.81）、英国（10.66）等发达国家；同时，中国的早期创业活动指数（TEA）在GEM成员国中位列第15位，属于较高水平，我国的已创建企业比例在GEM成员国中位列第7位，反映出了中国创业企业的存活率相对较高。但是，“产品采用新技术”及“新市场开发”这两项指标得分仅分别排名全球第50名和69名。这启示我们，我国创业者在基于创新的创业方面亟待加强，因为创新型创业是衡量一国创业质量的重要标志〔37〕。因此，创业研究理论上我们必须回应面临的挑战：我国创业活动指数较高，说明国人创业意愿较强，那为何创新能力较弱？为此，研究者们还需从人文社科等领域更广阔的视野深刻揭示我国的创业者缺乏诸如“突破性创新、创造性破坏”能力的社会心理机制，并针对性地加强这方面的创业教育与培训。

3.创业环境的营造、创业意愿、行为的激励，创业精神与文化的培育与创业活动驱动机制的研究，还应突破传统的研究范式，还需从社会心理学等多学科视角去深入探索。GEM项目研究模型的核心框架是研究创业环境、创业活动及经济增长之间的系统性关联机制，而其中的创业环境是GEM项目的关键调研部分，从以上综述可以看出，我国的创业环境、特别是创业精神和创业文化的“文化与社会规范”方面还不能适应我国当前创业实践的需要。文化的核心是人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这是影响人的行为的深层心理因素，一旦形成便内化为个体的人格之中，极难改变。由于我国历史悠久，传统儒家文化讲克己复礼、上下尊卑、重和谐中庸，道家文化重自然无为，贵柔处下，对国民人格心理有着深刻的影响。从GEM项目的实证研究可以看出，“害怕失败、乐观性、创新能力”等是影响驱动新企业创建的重要因素。这意味着，创业环境、创业活动驱动机制等的研究，还需从社会心理学、人格心理学、文化人类学等新的视角去探索。需要解决的问题即是：我们势必要创建一种与市场经济相契合的，内含冒险、开拓、创新等创业精神的“文化与社会规范”，继而创设有利于企业家人格生成的“创业情境”，让我们的国民，特别是越来越多的当代大学生经过“社会化”后，具有强烈的创业意愿，勇于创业，而不是削尖脑袋投奔体制，把成为一名公务员作为自己的职业追求。

〔1〕Bergmann H,Mueller S,Schrettle T.The use of 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 data in academic research:A critical inventory and future potentials〔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ntrepreneurial Venturing,2014,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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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Entrepreneurship and new ventures have become an important force in promoting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making a prominent contribution to stimulating innovation and employment.As a large multinational research project to explore the driving elements of national entrepreneurial activities,reveal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ntrepreneurship and economic growth,and evaluate national entrepreneurship policy,this paper makes a systematic review of the 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GEM)project.It firstly introduces the implementation background,research objectives,research design and research methods of the GEM,followed by an analysis of the theoretical model and its implications of the GEM project.Then it makes a depth review of the classic empirical papers based on the GEM survey data.Finally,it points out the research contributions of the GEM project,and the value of the GEM project to domestic entrepreneurial management scholars.

Key Words: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research model;research methods;entrepreneurship empirical research;new venture growth

【责任编辑 裴鸿池】

Retrospect and Prospect of the Entrepreneurship Research based on 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 Project

WANG Jianzhong1QIN Jian2，3LU Lan4SONG Junqing5
（1.Business School,Liaoning University,Shenyang 110136,China；2.School of Economics,Nankai University,Tianjin 300071,China；3.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Center for China Economy,Tianjin 300071,China；4.College of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Nankai University,Tianjin 300071,China；5.College of Economics,Liaoning University,Shenyang 110136,China）

F270

A

1002-3291（2017）05-0071-12

2017-02-27

王鉴忠，男，安徽宣城人，管理学博士，辽宁大学商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创业管理、积极组织行为学。秦 剑，男，重庆人，管理学博士、经济学博士后，南开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创业与创新管理、国际经济与贸易。

陆 岚，男，江苏常熟人，南开大学经济与社会发展研究院讲师。研究方向：创业与创新管理、战略管理。宋君卿，女，辽宁丹东人，经济学博士，辽宁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人力资本。

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习得性乐观视角下创业企业家创业失败的情绪修复研究”（17BGL229）；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面上一等资助项目（2014M560184）；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NKZXB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