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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为人知的马克思《新莱茵报》237 期非正刊

时间:2024-07-29

陈力丹 张 月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610065)

1848 年2 月,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出版,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的诞生。

1848 年3 月,他们以《宣言》为底本,制定了适合欧洲革命形势的《共产党在德国的要求》(俗称“17条”)。

1848 年4 月,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科隆与那里的共产主义者同盟支部协商,获得《新莱茵报》的出版权,因而《新莱茵报》是实践马克思主义纲领和策略的第一次尝试,也是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开创者——马克思和恩格斯新闻观的第一次完整的新闻实践。

《新莱茵报》是一份大型的政治性日报,虽然存在的时间不足一年,但它就如马克思所说,“是欧洲唯一有勇气有洞察力的报纸。”〔1〕

我国所有关于《新莱茵报》的文章都说,该报从1848 年6 月1 日至1849 年5 月19 日共出版了301号①每一号正刊一般有四个版。实际上《新莱茵报》出版了298 号,其中第1 2-1 3 号、第77-78 号、第88-89 号是并没有增加版面的合刊号。。笔者将“德文文献数据库”(Deutsche Textarchiv)里的《新莱茵报》数字扫描版(Digitalisierung Neue Rheinische Zeitung“)及2016 年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第2 版第1 部分第7 卷,与1959年中国中央编译局出版的《新莱茵报》影印合订本,逐号考察和相互印证,发现该报在近一年的时间里,除了出版301 号正刊(实际出版298 号,有3 号是没有增加版面的合刊号),还出版了30 期第二刊(与正刊同样四个版的报纸),以及各类附刊207 期,共计237 期非正刊②这个数字目前只能说比较准确。尚有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史档案馆 (русский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 архив обществен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ой истории)和北莱茵 - 威斯特法伦州历史报纸数据库(Zeitungsportal Nrw)没有相互印证。。这个数字占到正刊的79.5%。关于这一点,知之者甚少。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在于,研究马克思主义新闻观,连马克思和恩格斯开创的第一次完整新闻实践的基本情况都没有掌握,怎么谈得上继承和发扬革命传统?因此,搞清楚这237 期非正刊的缘由和具体情况,是进一步研究的前提。

报纸工作是在时间的机床上奔忙。1848—1849 年欧洲革命时期,各种突发事件频现,报纸一天出版一次,很多重大事件难以发表在当天的报纸上,一拖延就是一整天。那时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邮驿马车和水路航运,铁路刚建设。但马克思新闻时效观念很强,为了尽可能在获知新闻的第一时间把发生的重大且紧急的消息传递给读者,有时除了每天下午出版的正刊(一般4 版)外,增加出版“第二刊”(一般也是4 版)、“附刊”(一般2 版)、“特别附页”“号外”“附页”等。这些额外的附加版面,即非正刊。马克思和恩格斯出版各类非正刊,目的是最大限度地满足读者对新闻的需求,同时还要以最快的编辑方式和发行或散发方式把最新消息传递出去。这样自然提升公众对《新莱茵报》的信赖度,报纸可以获得更大的社会影响力。

一、《新莱茵报》的“第二刊”

《新莱茵报》共出版了30 期“第二刊”,它通常和正刊一样也是四个版,其开本、报头字体、版面编排与正刊是一样的,区别仅在于第二刊的第一版第一栏顶部有加粗的“第二刊”(Zweite Ausgabe)字样。第二刊通常是在正刊内容放不下时的加版,相当于同一天出版两次正刊,这是新闻量突然加大时的应对措施。

《新莱茵报》的第二刊比较集中地出现在1848 年11月(共 6 期)和 1849 年 1~5 月(共 17 期)这两个时间段。

1848 年11 月,当时报纸的编辑工作几乎全部落到马克思身上,因为这年9 月26 日至10 月3 日科隆当局突然宣布戒严,包括恩格斯在内的《新莱茵报》多位编辑遭到通缉而出走。11 月9~10 日,普鲁士新任内阁首脑勃兰登堡伯爵突然派大量军队开进柏林城内,强行解散柏林市民自卫团,将国民议会驱逐到郊外的勃兰登堡城。议会在这种情况做出决议:只要议会不能自由地在柏林开会,勃兰登堡内阁就没有权利征税。但议会最后又怯懦地说,由于某些形式上的缺陷,该决议不能生效。这样重大的政治变动引发的各方面反响极为强烈,围绕这一事件的新闻急遽增多,出版正刊四版已经无法容纳。就此,马克思紧急写作文章《柏林的反革命》,随写随发表。11 月12 日《新莱茵报》第141 号正刊发表了文章的第一部分,紧接着又在同日出版的该号报纸第二刊(图1)上发表文章的第二部分。

图1 第141 号第二刊第一版

马克思利用“勃兰登堡”人名和地名的重合,在该号正刊指出:“国王用彻底的反革命回答了资产阶级的不彻底的革命。他把资产阶级推回革命的怀抱,推回人民的怀抱,因为他宣布说:勃兰登堡在议会,议会在勃兰登堡。”〔2〕在第二刊,他的文章“响应”议会的决议,号召“应当用饥饿来制服它。怎样用饥饿来制服它呢?应当拒绝纳税。”正刊和第二刊的内容前后呼应。

马克思发出的“拒绝纳税”号召,成为第二刊的报道主题。报纸刊登了胆怯逃避国民议会投票表决“勃兰登堡内阁没有权利征税”决议的议员名单;详尽报道了11 月9 日夜间到10 日柏林发生的对革命反攻倒算的事件;公布了国民议会议长在夜间收到一系列信件,信息多得一整版容不下。第二版继续报道事件进程,最近的消息是11 月10 日晚八点的柏林发稿,说军队已经畅通无阻地进城,柏林无法抵抗拥有200门大炮的5 万军队。第三版发表了大量抗议军队介入政治的各方面反映,包括德意志联邦法兰克福国民议会11 月10 日对此事件的反映。第四版补充发表了正版没有来得及发表的国际新闻和各类广告。

第二刊集中出版的第二个时间段(1849 年1~5 月),就如《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编辑弗朗索瓦·梅利斯〔3〕所说,发生了大量意大利的军事冲突和德国立宪运动的新闻。1849 年3 月28 日法兰克福国民议会颁布了《德意志帝国宪法》,遭到普鲁士、奥地利、萨克森、巴伐利亚等德意志大邦君主政府的拒绝。5 月3 日萨克森首府德累斯顿首揭义旗,9 日失败。同时,普鲁士莱茵省和威斯特伐利亚省的埃尔伯费尔德、伊瑟隆、杜塞尔多夫、佐林根等地也爆发护宪起义,人们组织民兵,成立安全委员会,并召开莱茵省各城市代表会议,号召大家拿起武器保卫宪法。普鲁士军队前去镇压,各地都发生起义者与军队的街垒战〔4〕。就此我们考察一下第297 号报纸的第二刊。

1849 年5 月13 日《新莱茵报》第297 号的正刊中,恩格斯介绍了普鲁士国王颁布的为自己“心爱的”臣民制订的新宪法。报纸以《普鲁士的最新宪法》为题刊登了1849 年5 月10 日关于在全普鲁士实行戒严和建立战地法庭的敕令。报纸还报道了莱茵省的大城市杜塞尔多夫颁布血腥法律并成立军事法庭的事实,报道了在贝格尔区发生的起义〔5〕。

由于此事以及各地的护宪起义是普鲁士政治生活中的重大事件,《新莱茵报》当天出版第二刊。而直接引发出版第二刊的动因,是同城报纸《科隆日报》(Kölnische Zeitung)的倒戈。恩格斯看到该报的变脸文章后即刻动笔写文章揭露《科隆日报》,文章发表在第二刊首要位置。他开篇就提醒报纸读者关注这几天的《科隆日报》,写道:“几天前,我们还看到《科隆日报》的老板约瑟夫·杜蒙(Joseph DuMont)先生在莱茵省市政委员会代表大会上勇敢坚毅地支持大会所通过的决议。而今天,我们看到同一个人通过自己的仆人布吕格曼(Brüggemann)在每一句话里对起义表现出无耻的幸灾乐祸。虽然这些起义是莱茵省市政委员会做出的决议。然而,正因如此,《科隆日报》也幸运地成为与戒严状态同时钦定给莱茵省各城市的独一无二的报纸。不错,同时钦定给这些城市的还有鲜血和——污秽!”〔6〕《新莱茵报》的印刷时间通常是在下午2 点至3 点之间〔7〕,恩格斯要尽可能地在截稿之前把这一揭露信息传递给读者。

《新莱茵报》第 273 号、277 号、279 号、283 号、285 号、291 号出版第二刊,主要是由于欧洲战场(意大利民族统一战争、匈牙利民族独立战争)的“战地新闻”(Vom Kriegsschauplatz)过于丰富,需要更多的版面加以报道。由于正刊无法容纳平日的国际新闻和广告,于是,第二刊将这些本应发表在正刊的信息转移到了第二刊的三版和四版。

二、《新莱茵报》的“附刊”

《新莱茵报》出版的“附刊”(Beilage)共有164 期。附刊一般两个版,其报头通常省略为一行标题,例如《新莱茵报》的第一期附刊是随着第7 号报纸一起发行的,在附刊第一版顶部印有一行大号加粗的花体字:“1848 年 6 月 7 日,星期三,《新莱茵报》第 7 号附刊”(Beilage zu Nr. 7 der Neuen Rhein. Zeitung.Mittwoch, 7. Juni 1848.)。有时也会把年月日的部分用小号字安排在第二行,如第282 号附刊(下页图2)第一版的标题,第一行只有大号加粗的花体字“《新莱茵报》第282 号附刊”(Beilage zu Nr. 7 der Neuen Rheinischen Zeitung.),而“1849 年 4 月 26 日,星期日”(Donnestag, 26. April 1849)的字样则被安排在第二行,因为第一行的“莱茵”一词是全拼的完整呈现,而第7 号附刊标题的“莱茵”采用了缩写形式。

当《新莱茵报》正刊的四个版容不下较多新闻,但又用不着出版第二刊时,马克思通常的做法是出版两个版的附刊,于是当天最后编排的“最新消息”栏通常安排到附刊中。例如,1849 年4 月26 日的第282号附刊第一版的重要新闻,是编辑部从《德意志报》(Deutsche Zeitung)获知普鲁士将军冯·拉多维茨(von Radowitz)被电报召到柏林,在他离开之前,他与法兰克福国民议会议长冯·加格恩勋爵(von Gagern)进行了交谈,并向他保证,他将建议普鲁士国王无条件接受帝国宪法〔8〕。1849 年5 月19 日的终刊号(第301号)的“最新消息”栏目也安排在附刊的第一版,报道了俄国在亚布伦卡彻底地败给了匈牙利人〔9〕。这些新闻属于恩格斯所说的“最重要的和最突出的事件”〔10〕,如涉及帝国宪法问题和战争消息的最新战况,收到后必须尽可能地在第一时间报道出来。由于事件的突发和不确定性以及出版时间的紧迫,先对其进行概述或简略告知,然后在后续的报纸中展开详细报道。

新闻真实表现为一个过程。由于信息传递的不确定性,有时也会出现报道失误。例如1848 年11 月29 日第155 号附刊第二版的“最新消息”栏,报道奥地利元帅阿尔弗雷德·文迪施格拉茨公爵(Alfred von Windischgrätz)被打死了,他曾残酷镇压了维也纳1848 年十月起义。法兰克福的记者强调,这个消息是从一位议员那里得知的,议员说得千真万确,因此他没有怀疑事实的真相〔11〕。后来发现这是误传,1849 年3月8 日《新莱茵报》第257 号附刊第一版对此做了更正,说明这个消息是错误的〔12〕。如果编辑从一开始就有疑问,在没有其他证据、但消息又很重要时,会在发表新闻的同时提出疑问。

由于报纸的出版必须有截稿时间,抢时间出版而出现印刷错误在所难免,因而附刊上通常会设置“更正”栏。例如1848 年6 月8 日出版的第8 号正刊内容很丰富,但时间紧迫,出现10 处印刷错误。第10 号的报纸附刊第二版设置专门的“《新莱茵报》第8 号的印刷错误”(Druckfehler in Nr. 8 der N. Rhein.Zeitung.)栏,对此前的错误加以更正。

值得一提的是1849 年3 月11 日《新莱茵报》第243 号。该号报纸是《新莱茵报》一天中出版次数最多的,出版了4 次,包括正刊4 版、附刊2 版、第二附刊2 版、第二刊4 版,共12 个版。当时匈牙利独立战争已经开始,新闻很多,附刊第一版中还有半个版是关于匈牙利军队和奥地利军队的战地新闻,附刊第二版里,意大利和法国新闻占了半个版,各类广告又占了半个版面。后续新闻不断涌来,马克思决定出版罕见的“第二附刊”,即再增加两个版。第二附刊第一版刊载的是比利时、瑞士、英国新闻并转述《普鲁士国家通报》(Preuβischer Staats-Anzeiger)上提供的最新消息,第二版则是各类广告。后来再次出现大量新闻,于是马克思决定再出版第二刊。在附刊第二版“法兰西共和国”标题下,编辑部已经有所提示:“3 月8 日的国民议会我们将在第二刊中告知。”〔13〕两次附刊和第二刊里的广告是必须的,因为它是支撑出版的经济基础,马克思以多刊登广告的方式来解决增版的费用,而订阅费是固定不变的。

还有一期较为特殊的附刊,即第113 号附刊和第二附刊,第113 号正刊是1848 年9 月27 日出版的,但是第113 号附刊是9 月28 日出版的,当天没有发行正刊,附刊只能依附于最近一期的正刊,即9 月27日的正刊。9 月27 日的正刊中写道:“今天我们又出版了一号没有标题的报纸,这是因为我们急于出报的缘故。我们从可靠的消息得知:在几点钟内,城市就要宣布戒严,市民自卫团将被解散和解除武装,《新莱茵报》、《新科隆报》、《工人报》和《莱茵守卫者》将被禁止出版,同时将要建立军事法庭并取消在3 月里争得的一切权利。风闻:市民自卫团将不容许解除它的武装。”〔14〕因此,9 月28 日无正刊只有第113 号附刊。附刊内容很简短,是以《新莱茵报》发行负责人的名义致订户的信,信中写道:“由于科隆的围困状态,笔杆子必须服从军刀,因此《新莱茵报》被禁止出版,目前无法履行其对尊敬的订户的义务。”〔15〕第113 号第二附刊则是9 月30 日出版的,也是以《新莱茵报》发行负责人的名义致订户的信,信中写道:“卫戍司令部答本报询问时保证,科隆将于10 月4 日解除戒严,据此决定《新莱茵报》将于10 月5 日再次出版。”〔16〕由于缺乏资金和编辑人手(恩格斯等几位编辑因被通缉而离开科隆),实际上《新莱茵报》延至10 月12 日才得以复刊。第113 号附刊和第二附刊是在科隆戒严的特殊情况下出版的,因而无法采用原有附刊一期两个版的版式,而是以传单的形式印刷、发行或散发的。

三、《新莱茵报》的“特别附页”

当收到特别紧急的重要消息时,编辑部以时效性最强的传单形式出版报纸,版面尺寸约是正刊的二分之一,多数单面印刷,也有双面印刷的,印好后将它们迅速张贴在科隆各大街拐角的公共招贴栏上或在科隆大街上散发。在《新莱茵报》的237 期非正刊中,共包含了43 期这种小尺寸单张报纸,分别是19 次特别附页(Auβerordentliche Beilage)、15 次号外(Extra-Beilage)和 9 次附页(Extra-Blatt)。这种传单形式的单页报纸,时效性强且传播速度快,所以马克思在给当时暂时流亡在瑞士的恩格斯的信中,开心地写道:报纸“现在非常受欢迎,我们每天还在出附页。”〔17〕

在各种传单式样的非正刊中,最常见的是“特别附页”(Auβerordentliche Beilage)。它随着《新莱茵报》的正刊一起发行,共有19 期。在多数情况下,在发送给订户的同时,还会被张贴在科隆的墙上。特别附页一般是单张,多数双面印刷,是正常版面的一半。特别附页通常发布一些重要且影响范围较大的新闻,并经常附带评论〔18〕。但“特别附页”“号外”“附页”的开本也有尺寸比较特殊的,其中有约10 期是正常报纸版面,但只印了一版半,有的不到一版。

19 期特别附页中,有 6 期(第 209[下页图 3]、233、235、244、247、283 号)是在报纸已经出版了附页的情况下出版的,说明当天的报纸新闻比较丰富,但因为发生了更为重大的新闻而需要出版“特别附页”,以便在第一时间让读者获悉新闻。其他 13 期特别附页(第 140、145、146、263、284、287、288、292、293、294、295、296、299 号),相当于当天报纸附带出版的附刊,但内容比普通附刊要简明扼要,没有广告。

梅利斯谈到,《新莱茵报》的编辑部不仅非常重视对德国和欧洲政治事件的全面报道和评论,他们还优先考虑向订户和读者提供最新信息和及时出版的问题。这样做在当时发挥了重要作用,因为报纸的声誉取决于此,这也直接影响了订阅者的数量——报纸的流动资金是重要的一环。当然,这样做对于与同城《科隆日报》的竞争也很重要〔19〕。

例如,1849 年2 月28 日《新莱茵报》第233 号的特别附页刊载了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在普鲁士议会开幕时的御前演说全文,这一举措抢在了《科隆日报》之前。在第二天的报纸中,马克思和恩格斯以一种炫耀的口吻写道:“昨晚过于匆忙地向《新莱茵报》读者披露的御前演说,使《科隆日报》万分恐慌和苦恼;现在证明已披露的御前演说是与原话无异的。”〔20〕

经笔者逐一翻阅,《新莱茵报》的特别附页中,有11 期集中在1849 年4~5 月,且很多内容都是与匈牙利独立战争相关的。例如,在1849 年4 月26 日,匈牙利军队占领了佩斯和布达的消息从维也纳和布勒斯劳①布勒斯劳当时是普鲁士西里西亚省省会。现在属于波兰,城市名字是弗罗茨瓦夫。传过来,恩格斯迅速写作,时间紧迫,为了在第一时间发布出去,他的报道登载在1849 年4 月27 日《新莱茵报》第238 号的特别附页上,这张附页的主要内容就是恩格斯写的这篇报道。

恩格斯总结了三条重要信息:“帝国军队已经撤出佩斯和布达;匈牙利人在格兰河和瓦赫河之间打了一场胜仗;科莫恩②匈牙利西北部多瑙河右岸城市。1849 年4 月26 日,匈牙利革命军在这里打败奥地利军队,俘虏200 人,缴获火炮6 门,奥军被迫撤围。被解围。”〔21〕报道结尾他总结道:“总而言之,马扎尔③马扎尔,即匈牙利。革命军正向各地胜利进军。一个人口不到五百万的小民族,以其勇敢和热忱挫败了整整三千六百万奥地利人的全部力量,击败了韦尔登④韦尔登,弗兰茨·路德维希(Welden,Franz Ludwig 1780-1853)——男爵,奥地利将军,1848 年参加镇压意大利革命,同年10月镇压维也纳起义并担任维也纳卫戍司令;1849 年4~5 月担任镇压匈牙利革命的奥军总司令。称之为‘让半个欧洲为之惊叹’的常胜军。帝国军队五十年前在热马普和费略留斯⑤热马普和费略留斯,比利时的两个地名。1792 年和1794 年在这两地发生法国军队与奥地利军队的战争,奥地利战败。得到的教训,现在又在匈牙利重新得到了,这就是:同革命作战并不轻松。”〔22〕由于这张特别附页在4 月28 日晨才印好,只分发到本埠订户手里。为了让外地订户也能看到,4 月28 日《新莱茵报》第284 号上重新刊载了这篇报道的全文。

1849 年4 月28 日《新莱茵报》第284 号的特别附页,刊发了恩格斯写的文章《匈牙利人成就。——维也纳的动荡》。对上一号特别附页里关于匈牙利的报道做了进一步的证实与补充。

在当时只有邮驿马车和蒸汽船的交通条件下,报纸讯头注明当天的极少,但《新莱茵报》的特别附页出现了这种情况。1849 年3 月2 日《新莱茵报》第235 号特别附页刊载了恩格斯写的《欧洲大战不可避免》,讯头的发稿时间是3 月2 日当天。

1849 年5 月2 日《新莱茵报》第287 号的特别附页上,恩格斯报道了从柏林和维也纳传回的消息,证实奥地利军队在不断撤退,并指出俄国要进行干涉,最后他做出推测:“明天晚上我们大概会得到关于马扎尔人获得进一步决定性战绩的消息。”〔23〕这则报道的讯头发稿时间是“科隆5 月1 日晚”,多了一个“晚”(Abends)字,显现出报纸的时效意识。在1849 年5 月3 日《新莱茵报》第288 号的特别附页上,恩格斯如昨天特别附页上所说,继续报道匈牙利与奥地利的战况,并确定俄国部队准备向奥地利进军。科苏特声称,他要赶在俄国人之前进入维也纳〔24〕。这则报道的讯头,发稿时间与上一号的特别附页相似,即“科隆5 月2 日晚”。《新莱茵报》通过频繁出版“特别附页”显现匈牙利战争的战况正处于关键时期,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发稿,让订户们第一时间知晓,这两个“晚”字就是很好的证明。

四、《新莱茵报》的“号外”

《新莱茵报》的“号外”(Extra-Beilage 或Extrabeilage)是报道紧急而重大新闻的方式之一,其时效性比“特别附页”的时效性还要强。号外通常是单张,单面印刷,标题上有“号外”字样,共出版了15 次。其中11期(第 17、25、26、27、28、30、36、38、39、98、134 号)号外是当天正刊以外唯一的非正刊;有 3 期(第 22[图4]、83、118 号)号外是在出版附刊之后出版的第二种非正刊;还有1 期(第139 号)号外,由于新闻紧急而重大,是继出版附刊和第二附刊后的第三种非正刊。

《新莱茵报》有些时效强的新闻会以“时”(Uhr)为时间单位,这些新闻包括政局变动、革命爆发、股票波动等消息,如“早6 时”“晚10 时”等字样。1848 年 6 月 22 日《新莱茵报》第 22 号号外,报道康普豪森内阁垮台的时间为6 月21 日晚10 时。1848 年11 月10 日《新莱茵报》第139 号号外报道勃兰登堡组阁的新闻并转载《普鲁士国家通报》的内容,发稿时间是 11 月 9 日晚 10 时〔25〕。

个别新闻发稿时间甚至以“分”(Minute)为时间单位,如1848 年6 月28 日《新莱茵报》第28 号号外报道六月起义开始时巴黎召开大会的新闻,发稿时间为 6 月 26 日早上 8 时 30 分 〔26〕;1848 年 8 月23 日《新莱茵报》第83 号号外报道柏林市民和警察冲突的新闻,发稿时间为 8 月 21 日晚上 9 时 30 分〔27〕。

五、《新莱茵报》的“附页”

《新莱茵报》的“附页”(Extra-Blatt)和号外一样,通常也是单张,单面印刷,在标题上有“附页”字样,共出版9 期。其中有7 期(第143、150、156、161、162、167、168 号)是正刊以外唯一的非正刊;有 1期(第155 号)是出版附刊以外的第二种非正刊;还有1 期(第141号,图5)很特殊,是以第二刊的附页出版的。

这期附页是关于“柏林的反革命”的报道。本文第一节谈到1848年11 月12 日第141 号《新莱茵报》集中报道了柏林发生的军队驱逐议会的新闻与评论,该号第二刊上马克思发出了“拒绝纳税”的号召。第二刊还有一张附页(图5),其内容是“柏林国民议会的决议”以及马克思的论证,他最后写道:“由于国民议会宣布勃兰登堡首相为国事犯,纳税的义务即自行消失,因为谁都不应当用纳税来支持他的叛国政府。——因此,纳税是叛国行为,拒绝纳税是公民的首要职责。”〔28〕这是《新莱茵报》以翔实的论据号召人民拒绝纳税,回击勃兰登堡内阁的反革命行径。这则报道的讯头精确到了分,即“柏林11 月 11 日晚 7 时 45 分”;附页报头标注的出版时间是“11 月 11 日晚10 时”。马克思真切地争分夺秒为读者们传递重要消息。

其他附页和该期一样,都是在有突发重大新闻的时候马克思和恩格斯采用这种方式,以最快的速度发稿和出版。

六、结语

19 世纪的新闻传播,遇到的一个直接困难是距离的加大,那时市场经济运转中出现了如马克思所说的“用时间去消灭空间”〔29〕的冲动。正是这种冲动,刺激着报纸对于时效的追求。因而,现代新闻一开始就表现出用时间消灭空间的特点,时效成为新闻的本质特征之一。早在1842 年,马克思作为《莱茵报》主编时就谈到“报纸那种反应敏捷、纵论时事、仅仅热衷于新闻报道的性质”〔30〕。在他主编《新莱茵报》时,这种时效意识更为强烈,高频率出版正刊以外的各种报纸的非正刊,开辟“最新消息”栏,都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新闻观的实际体现。从《新莱茵报》各种非正刊的设置看,马克思和恩格斯并没有一定之规,而是根据每天新闻的存量和输入,以及对新闻事实价值的判断、对未来新闻可能发生量的把握,来确定出版附刊还是第二刊。由于新闻事实发生的瞬息变化,于是出现了同一天出版附刊、第二附刊或出版第二刊后还出版其他附刊的情形,因为新闻的发生是不以新闻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抢时间,把重要的新闻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是他们每天不渝的工作目标。这是新闻人的高素质表现。

不仅是新闻,《新莱茵报》的文学副刊的作品,也具有一定的时效。该报编辑斐迪南·弗莱里格拉特为终刊号所写的诗《新莱茵报告别词》就是典型的具有时效的作品。一切与时间有关的传播形式,同样要求时效,1859 年,恩格斯计划写一本时事性小册子,马克思得知后对他说:“你应当立即动手,因为在这里时间就是一切。”“这和报纸文章是一样的。不能耽误时间。”〔31〕1852 年,弗莱里格拉特写了一首时事性的诗,恩格斯嘱咐刊物编辑说:“除非必要,一分钟也不能多耽搁。……它们搁得越久,就越失掉现实性,因为甚至对那些为了永世长存而写的多数作品来说,发挥其最大影响和最强时效,也是有一定时限的。”〔32〕

新闻的生命都是短暂的,时过境迁,就会失去价值。对此,马克思和恩格斯都很清楚。1852 年马克思说过:“时事性的文章,如果收到以后不马上发表,就会失去任何价值。”〔33〕1870 年普法战争爆发,恩格斯接连为《派尔-麦尔新闻》(The Pall Mall Gazette)写了59 篇战争短评,提供了许多独家新闻,他从此获得了“将军”的绰号。这些独家新闻,是在马克思帮助下“抢”出来的。例如第二篇短评中报道的普鲁士的作战计划,恩格斯通过私人渠道搞到后,从曼彻斯特致信在伦敦的马克思,信的第一句话就是:“附上普鲁士的作战计划。请你立即乘马车把这篇文章送到《派尔-麦尔新闻》,以便使它能在星期一晚上见报。文章将大大提高《派尔-麦尔新闻》和我的声望;……丧失时机对这类文章来说是致命的。”〔34〕

《新莱茵报》积累了最早的,也是最完整的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实践经验。我们应该继承《新莱茵报》遵循新闻规律的传统,发扬马克思和恩格斯忘我追求新闻时效和顽强斗争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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