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办幼儿园的“贵族病”

□ 本刊记者 李立群

民办幼儿园的“贵族病”

□ 本刊记者 李立群

“入园难，入园贵”之所以如此突出，与之前存在的“头疼医头，脚痛医脚”式的解决方法有很大关系。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思路，混淆了民办教育“社会化”与“市场化”的界限，将本是公共产品的学前教育推向了市场，幼儿园的公益性因此难以凸显。

中国有句老话叫“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学前期是人脑认知发展最迅速、最重要的奠基时期，也是求知欲、想象力、创造性等非智力品质形成的关键时期，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但如今，孩子上幼儿园却成为了家长们的一块心病。回想这些年越演越烈的“入园难，入园贵”，很多父母都感触良多。“养儿方知父母恩”，个中真味，只有为人父母后体会的最真切。

把孩子当作心肝宝贝的家长们总是想让自己的孩子能在师资力量雄厚、园内设施优良的幼儿园开启人生崭新的一页，但“入园难，难于考公务员；入园贵，贵过大学收费”的现实让很多家长“望园兴叹”。

事实上，貌似一夜之间出现的“入园难，入园贵”问题早有历史症结，正如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所言，“入园难，入园贵”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们对学前教育的发展体系缺乏系统规划。

2003年，国务院办公厅文件《国办发【2003】13号》关于幼儿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指出，幼儿教育改革的总目标为“形成以公办幼儿园为骨干和示范，以社会力量兴办幼儿园为主体，公办与民办、正规与非正规教育相结合的发展格局。”

此后几年，国有企事业单位和国有办园的数量迅速减少，在市场经济的催发下，民办幼儿园快速发展并壮大起来，有些城市公办幼儿园与民办幼儿园的比例甚至达到了1:9。然而，“民”字当头的幼儿园，并非都走“亲民”路线，每年动辄四、五万的开销让很多家长觉得遥不可及，在物价飞涨的时代，民办幼儿园的“贵族病”越来越严重。

民办幼儿园“贵族”频出

家住北京市望京地区的晶晶今年就要2岁半了，转眼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晶晶妈妈这些天一直在搜集望京地区幼儿园的信息，希望给孩子找一所价格合理、教学条件不错的幼儿园。但在搜集了30多家幼儿园的信息后，晶晶妈妈感觉都不太理想。

“公立幼儿园当然最好，虽然有两三万赞助费，平均下来一个月一千多，并且师资力量也不错，但我们没关系进不去。民办幼儿园虽然入园相对容易，但稍微好些的实在太贵。”

像晶晶妈妈这样的家长还有很多，在某著名亲子论坛上，上百名妈妈们在早教幼教论坛上相互交流着为孩子找幼儿园的经验，倾诉着自己的困惑和担忧。从妈妈们发的帖子中不难发现，家长们对民办幼儿园越来越高的费用颇感无奈，有些妈妈为了让孩子上一个好幼儿园往往要花费年收入的一半以上。

记者从晶晶妈妈整理出的幼儿园情况一览表中发现，培基双语幼儿园和金色摇篮幼儿园分别名列望京地区幼儿园收费的第一和第二，学费均达到了每月4500元以上。如果再加上每月400多的餐费，一年下来花费将近6万元。昂贵的价格，使这类幼儿园成为民办幼儿园中的“贵族”。除此之外，一些稍微有名气的幼儿园，每月学费也都在两三千元左右，一年下来也需要3万多。

如此高昂的学费，让家长们不禁感叹，孩子上幼儿园比上大学还贵。然而，诸多“贵族”民办幼儿园却标榜“贵得有理”。其宣扬的先进教育理念，各类兴趣班、特别服务成为幼儿园华丽的“外衣”和手中一张颇具感召力的牌，让那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们为之心动。

金色摇篮幼儿园是北京市较有名气的民办幼儿园，该园教师称“幼儿园创设了语言、认知、运动、艺术、社会的五大领域，每个在园的孩子都能掌握拍球、跳绳、轮滑、游泳、小提琴、电脑等多项技能”，而按2岁半孩子入园算，每月学费4800元，加上每月460的餐费，每月需交费用5000多元。

“我们是独创的教育理念，着力去培养、开发、造就一大批优秀人才苗子，促使更多的普通儿童达到理想甚至超常的发展水平；我们用的教材都是自己编写的，非常适合孩子。”金色摇篮幼儿园的教师介绍道。

但有些家长却对园方的说法提出了质疑。张爷爷的孙女在金色摇篮幼儿园已经上了一年半，当记者问及园方所称的五大领域特色教育是否名副其实时，张爷爷摇了摇头。“其实学得都是些最基本的技能和知识，哪有介绍上写得那么好？说白了，年轻家长以为学费高的就好，但不是那么回事。”

近些年，随着家长对孩子们期望值的不断增加，每一位家长都几乎尽其所能为孩子选择一所教学质量高、师资力量丰厚、有特色的幼儿园成为众多家长期望。正因如此，越来越多民办幼儿园投其所好，以高投入就有高回报的逻辑，来做宣传，吸引家长们的注意。有的年轻家长在这种逻辑的引导下，往往抱着“一分钱一分货”的态度，将孩子送去 “贵族”园。

家长们迫切的愿望和我国公立园短缺的现实，使得民办幼儿园的价格如脱缰的野马一路攀升，越来越多的民字头幼儿园成为“贵族”园。

较之公立幼儿园，难以从政府财政分一杯羹的民办幼儿园在自负盈亏和经营风险较大的压力下，通过各种收费加快了成本的收回速度。

“贵族化”为哪般？

2003年9月1日起，《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以下简称《促进法》）开始施行。该法律明确规定，“民办教育事业属于公益性事业”，并对民办教育能否营利的问题作出了规定：“民办学校在扣除办学成本、预留发展基金以及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提取其他的必需的费用后，出资人可以从办学结余中取得合理回报”。同时该法也授予了民办幼儿园自主定价的“尚方宝剑”。

被烙上“公益性”标记的民办幼儿园，实际上在市场经济大潮中却难以自持。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民办幼儿园的“逐利性”日渐显现。加之民办幼儿园可以依据市场需求、办园的成本和物价的涨幅等自行拟定标准。少有约束的民办幼儿园费用近年来呈高走趋势，越来越多民办幼儿园加入到“贵族”的行列。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相对公立幼儿园，近年来民办幼儿园涨价幅度要大得多。有家长反映，宣武区的幸福时光幼儿园2009年7月份的幼儿园费用是每月1650元，2010年7月已经涨到了每月240元，据说因为物价上涨等原因，今年还要涨到每月2600元。

此外，民办幼儿园各类收费项目可谓五花八门。轮滑班、绘画班、钢琴班、舞蹈班等，每多上一个特色班，家长都需再交纳400元至600元不等的费用。另外，个别民办幼儿园在孩子入园时还要收取1000多元的注册费，即使孩子请假也要收取占床费。

有的民办幼儿园还推出所谓国际班、视频服务、课后延时班等。以国际班为例，某民办幼儿园教师称，与普通班不同，国际班所用教材是国外同步婴幼儿教材，可以让孩子接受纯正的英语教育，同时还可为家长提供视频服务，让家长随时可以看到孩子的情况。但国际班的费用较普通班每月高出1000多元。

民办幼儿园种类繁多的收费让家长们叫苦连天，即便如此，手持《促进法》自主定价的民办幼儿园似乎也有自己的苦衷。

近日，在郑州市民办幼儿园首届园长论坛上，不少民办幼儿园负责人都表示“日子并不好过”，一位园长还晒了一下办园成本。

这位园长称，在郑州办一所中等规模的幼儿园，一年需要支出职工工资3多万元，此外，还需花费场地租赁费3多万元，教科研经费、购置玩具费等1万元，办公耗材费、水电费25万，年总支出不少于100万元。加上前期装修的几十万元，成本巨大。

较之公立幼儿园，难以从政府财政分一杯羹的民办幼儿园在自负盈亏和经营风险较大的压力下，通过各种收费加快了成本的回收速度。显然，市场化主导下的“公益性”民办幼儿园大部分未达到普惠民众的初衷。与之相反，本应享受到社会化、合理化教育资源的家长和孩子们，成为了民办幼儿园“变相补贴”的资金来源。

“国十条”是良药？

2010年11月，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到北京市两所幼儿园就学前教育发展问题进行调研，并提出了增大政府投入，城市建设为幼儿园留出空间和千方百计解决学前教育供不应求问题的解决方针。“入园难，入园贵”问题已成为政府、百姓关注的焦点，寻求解决之道成为未来中国学前教育发展的关键。

2010年11月21日，国务院公布了《关于发展学前教育的若干意见》（简称“国十条”）。国务院此举被看做是整治百姓“入园难、入园贵”一剂猛药。

“国十条”指出，积极扶持民办幼儿园特别是面向大众、收费较低的普惠性民办幼儿园发展。采取政府购买服务、减免租金、以奖代补、派驻公办教师等方式，引导和支持民办幼儿园提供普惠性服务。

“国十条”一出，欢欣鼓舞者有之，他们认为未来民办幼儿园价格将下调，有望实现公私同价。但也有专家表明了自己的担心，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便是其中的一位。熊丙奇认为，尽管未来政府将加大对民办幼儿园的投入，但如何投入是一个关键问题。其一，政府给民办幼儿园的补贴力度到底多大，如果补贴甚微，恐怕杯水车薪，难以起效；其二，如何保证政府补贴透明，幼儿园定价有没有民主定价程序？

毫无疑问，是否真正增大政府投入以及如何投入成为能否治疗民办幼儿园“贵族病”的重点所在。“看到‘国十条’出来，作为家长我感到很振奋，但我也担心政府只给那些所谓的示范园补贴，其他普通民办幼儿园还是维持现状。”一位家长向记者坦言。

有专家指出，尽管“国十条”已出，但投入标准并不明晰，怎样算“增大”投入，政策投入比例尚未明确。根据相关统计，我国学前教育的投入经费，只占教育总经费的1.3%，而国际平均水平是3.8%，比照国际标准明确合理投入比例属应有之义。

北京市知名的“贵族”民办幼儿园——培基双语幼儿园

另外，科学、民主的决策机制也不可少。“广泛听取幼儿园、家长、社区群众的意见非常有必要，应将有关计划提交当地人大讨论、听证、审议，而不能只让政府领导拍脑袋决定。否则有可能重蹈覆辙。”熊丙奇说。

“入园难，入园贵”之所以如此突出，与之前存在的“头疼医头，脚痛医脚”式的解决方法有很大关系。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思路，混淆了民办教育“社会化”与“市场化”的界限，将本是公共产品的学前教育推向了市场，幼儿园的公益性因此难以凸显。

由此可见，为切实保证学前教育的公益性，将学前教育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实属必要。从一些发达国家对学前教育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美国经济发展委员会1985年的一份报告指出：“如果国家让儿童早期失去了机会，那么以后的教育投资就不可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如果美国的孩子不能受到良好的早期教育，美国将无法在未来的全球市场竞争中取胜”。

孩子是祖国的未来，给孩子提供优质、公平的学前教育资源显得尤为重要，此举也是我国实现人才强国战略的重要基础。从温总理调研到“国十条”，公众既看到了国家对治理“入园难，入园贵”的决心，也期盼着“国十条”的落实，相信假以时日，民办幼儿园存在的“贵族病”也能得到根治，民办幼儿园将更“亲民”。

□ 编辑 崔银娜 □ 美编 王 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