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一念间

陆其国

人有善恶之分，为官也有善恶之别，因此也就有了善恶有报之说。尤其是后者，因其握有权柄，所以影响更甚。因此为官一任，究竟是造福一方，还是危害一地，关键取决于其在善恶一念间作出的抉择。

伍承乔编《清代吏治丛谈》（卷二）就引录了《庸闲斋笔记》中，一则讲述两个地方的官员在善恶一念间作出抉择的故事。故事有二。其一说的是，嘉庆年间，有个福州人氏廖封主政沿海一郡县。在他主政期间，有当地海寇朱渥向廖投诚。作为投名状，朱还交给了廖一份与自己有联系的沿海居民名册，人员不下数百。此时，廖如按名册抓捕这些所谓的“私通海寇”者，可以说是为己邀功的天赐良机。可他一旦这样做，就会使那些罪不当诛的人罹祸，甚至毁掉他们的家庭。结果是，廖接过名册，看都不看，只是對朱说了句，既然你已投诚，这名册上的人就不必追究了。也许廖已了解到，这些所谓与朱有联系的当地居民，平时并没有和朱沆瀣一气，更没有为非作歹，二者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廖说罢，便将名册扔进一旁火炉。随着一蓬火光窜起，名册瞬间化为灰烬。

这时有其他官员闻讯赶来，本想提议廖按名册去抓捕“私通海寇”者，结果见名册已被廖销毁，只能干瞪着眼，徒叹奈何。而关键是，此后当地果然海晏河清，百姓生活有序。令人欣慰的是，后来廖的五个儿子都中举入榜，有的还官至尚书（相当于今正部级）……

故事之二说的是，有常州人氏吕志恒在闽地任太守时，一次负责刑狱诉讼事务及对地方官负有监察之责的臬使，请他审理案件。当时闽省（今福建省）海禁甚严，凡谷粟之类的粮食均禁止出海，如有违令，就得处死。或因斯时海盗猖獗，据说海盗尤重抢粮，以养人马。且说当时闽省所辖漳州、泉州两地，穷人很多，严重缺粮，百姓平时多以番薯（亦叫“地瓜”或“山芋”）为基本食物，所以当地官府也视地瓜为粮食，如有私携出海，亦属死罪。然而，许多当地百姓觉得地瓜毕竟不同于谷粟之类准粮食作物，加上除了地瓜，他们又无其他食物充饥，所以为生存计，私携地瓜出海者还是不乏其人。不料，这些人却因此获罪，被处死者不在少数。

看到这样的情况，吕太守不由生出恻隐之心。显然，他觉得对于这些沿海贫穷百姓而言，如若连携带地瓜出海充饥都不被允许的话，那无异于将他们朝被饿死的绝路上逼。这时，心存善念的吕太守，忽然想起了《急就篇》中“饼饵麦饭甘豆羹”这句话，立马就有了主意。他向上级打报告请示道，海盗们感兴趣的是美食佳肴，对地瓜根本不屑。再说上面明令禁止的是私携地瓜出海，那么在地瓜后面加一个“饼”字——做成地瓜饼，它与纯地瓜还是有区别的。所幸的是，吕太守的请示报告，最后获得上级部门批准。“自是全活无算”——无数百姓因此得以活命！

面对百姓的生存之艰和实际困难，吕太守本可以一句上面有规定，禁止私携地瓜出海为由，奉命行事即可；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在善恶一念间，作出了善的抉择。于是，就有了他向上级递交的那份请示报告。堪可玩味的是，廖和吕当初在善恶一念间，毅然作出善的抉择，压根儿就没图什么回报。二人心存善念，仅此而已。回望发生在廖和吕身上的故事，或许可以给今日手握权力者些许关于善的启迪。

图：王俭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