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富翁”、“富婆”

刘金勤

（长江大学 文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说“富翁”、“富婆”

刘金勤

（长江大学 文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翁”、“婆”由亲属称谓逐渐泛化为社会称谓。在现代汉语中，“富婆”是“富翁”类推而出现的新词，体现了语言的对称性。在语义表达上，二者具有不对称性。“富翁”的语义逐渐磨损而泛化的力度强于“富婆”，性别、年龄均不是“富翁”的区别性义素，年龄作为“富婆”的区别性义素的强制性也逐渐减弱。

富翁；富婆；对称性；区别性义素

一、说“富翁”

“翁”在魏晋时期已经成为口语化的亲属称谓，表“父亲”，一直沿用于后代。明代方以智《通雅·称谓》：“方言秦晋陇谓父为翁。为人作书与子，自称阿翁，称人之亲曰乃翁。”“翁姑”指公公和婆婆，“翁婿”指岳父和女婿。由于亲属称谓中的从父称谓原则，“翁”还可以指祖父。所谓从父称谓是指晚辈模仿长辈的口吻来称呼同一对象。子女模仿父母的口吻称“翁”，于是“翁”便兼有“父亲”和“祖父”两个辈分混同的义项。妻子称夫之父为“翁”则是从夫原则使然。后来，亲属称谓逐渐泛化为社交称谓，“翁”用来泛指年长的男人。

“富翁”一语始见于东汉王充的《论衡》，语义为“富有的老年男子”，当时还是一个偏正词组，“翁”指老年男子的语义十分明确：“富家之翁，赀累千金，生有富骨，治生积货，至于年老，成为富翁矣。”此时的“富翁”指“富有的年长的男人”。由于“富翁”经常处于连用的语言环境当中，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词语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乃至消失，词组便逐渐凝固成词语，该过程便是词汇化。在词汇化的过程中，“翁”的“年长”的语义逐渐磨损，“年龄”便不再是其区别性义素：

一旦贫儿作富翁，猗顿、陶朱岂相若。（《三刻拍案惊奇·第二十五回》）

津液者，吾身之宝，宝聚则为富翁，宝散则为贫客。（《遵生八笺·延年却病笺》）

如果说上例中“富翁”与“贫儿”对文，“翁”尚带有“年长”的区别性义素的话，那么“富翁”与“贫客”对文，其“年长”的区别性义素则荡然无存，甚至其“男性”的义素也不甚明确，“富翁”甚至可以等同于今天的“富人”。这样一来，作为词语的“富翁”，“翁”的语素义逐渐磨损简化。

现代社会，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和拜金风尚的盛行，富翁也层出不穷并呈现出不同的内涵。随着知识经济的发展和年轻新贵的崛起，富翁日益呈现年轻化的倾向。同时，随着女性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的提高，还诞生了许多女富翁，更加淡化了富翁的性别取向。例如：

卖石头发家的少年百万富翁（2010－6－1来源：广州日报）

亿万女富翁中国占一半（2010－3－25来源：凤凰网）

英国花心男富翁扮穷汉秘密重婚20年（2010－07－09来源：扬子晚报）

以上例句中“少年富翁”淡化了“富翁”一词中的年龄义素，“女富翁”、“男富翁”则是“富翁”性别指向中性化的体现。以上俯拾即是的新用法使得“富翁”一词的年龄和性别的区别性义素逐渐磨损，语义与“富人”日益趋同。

二、说“富婆”

《玉篇》：“婆，母也。”该定义比较宽泛，意思是只要成为母亲的女性均可为“婆”。“婆”的辈分跨越三代：孙子称祖母为婆婆，称外祖母为外婆；妻称夫之母为婆婆；夫称妻为老婆。这是亲属称谓中的从他称谓原则使然。“婆”在南北朝已经是个常见的称谓语，后来语义范围逐渐扩大，凡年老的妇人亦可称“婆”。如《广韵·戈韵》：“婆，老母称也。”《类篇·女部》：“婆，蒲波切，奢也。一曰女老称。”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中有关于女性职业的记载：“三姑六婆：三姑者，尼姑、道姑、卦姑也；六婆者，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也。盖与三刑六害同也。人家有一于此而不致奸盗者，几希矣。若能谨而远之，如避蛇蝎，庶乎净宅之法。”可见当时作为社会称谓的“婆”还是典型的贬义词。

由“富翁”而仿造的“富婆”一词显然基于“翁－婆”之间的语义对称，和“富翁”基于“翁”的“年长且尊”的语义不同，“富婆”则带有些须“年长且卑”的贬义和调侃的色彩，所以对于尊敬且年轻的女子，不宜称“富婆”，［1］而应当称之为“富姐”。当然，年轻与年长、位卑与位尊均带有极大的主观性，所以有时二者可以混用。由于“富婆”仅仅指女性，所以“女富婆”之流纯属画蛇添足之举，［2］但该种误用在网络当中比比皆是，应当加以规范。如：

女富婆和男明星（2008－1－30来源：时尚网）

三、“富X”系列词语使用状况考察

除了“富翁”、“富婆”之外，使用频率较高的为“富豪”。“富豪”与“富翁”一词相比，带有更多的霸气。《说文》：“豪，豕鬣如笔管者，出南郡。”由“豪猪”引申出“权势显赫”之义，并不带有性别倾向，因此“女富豪”与“男富豪”经常并驾齐驱。

在形态学中，无标记和有标记的对立可以是一种包容关系。例如：woman和man的对立，意义上无标记的man可以包容有标记的woman的所指。［3］（P5）“富翁”在现代用语中可以专指男性，此时是有标记的；也可兼指男女，此时是无标记的。

在语言的使用过程中，由于社会角色的要求，许多词语具有性别倾向，从而使得词语的使用呈现出不对称性，比如护士、保姆这类词语本来没有性别要求，但在社会生活中以女性为主，该类词语便带有女性的性别倾向，所以在语言中对于女护士没有必要加以强调，因此女性对护士而言是没有标记的，而对于男性而言则是有标记的，要以“男护士”、“男保姆”加以区别。同样，在人们的价值取向和现实生活中，“富翁”默认以男性为主，因此“女富翁”使用频率高于“男富翁”，这是词语区别性义素的体现，并非是“女富翁”所指大于“男富翁”。

“富翁”一词产生之后，其词义处于不断的演变过程当中，语义内涵日益简化，从［富有］＋［年长］＋［男人］的义素逐渐简化为［富有］＋［人］，导致“富翁”既不“年长”且未必“男人”，从而才有“女富翁”看似矛盾实则合理的组合。但是，“富翁”一词毕竟因“翁”得义，所以该词或多或少带有源词的性别倾向。语言的类推性和对称性，使得“富婆”一词应运而生。“富婆”一词的产生既是“富翁”表意模糊的产物，同时也是“富翁”在男性世界独领风骚的推手。

“富豪”与“富翁”不同之处在于“富豪”一词从词义构成来看没有性别倾向，因此“男富豪”、“女富豪”从词义组合上看都十分自由。同时，由于在现实生活中，男性对财富和权势的占有较女性更有优势，所以“男富豪”使用频率高于“女富豪”，这是词语组合与社会现实共同推动的产物。

由于“富翁”、“富婆”受语素“翁”、“婆”的影响而偏指“年长者”，所以对于年轻的新贵们，便有了“富哥”、“富姐”的称呼。女性对年龄的敏感较男性更为突出，所以“富姐”使用频率高于“富哥”。由于“富姐”、“富哥”比“富女”、“富男”带有更多的调侃性和戏谑性，所以其使用频率较高。由于“富姐”、“富哥”已经指年轻的“富翁”们，所以“富妹”、“富弟”们如果不是为了特别强调其年轻或处于对文的语境当中便不会使用，当属生造词而不被词典收录。基于语言的系统性和表意的精确性，笔者认为应该增设“富姐”词条：“富姐：拥有大量财产的年轻女性。”

［1］刘恒.“富婆”邓亚萍［J］.咬文嚼字，2001（6）.

［2］李冲.“女富婆”之类［J］.咬文嚼字，2003（11）.

［3］沈家煊.不对称和标记论［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

About“Millionaire”and“Female Millionaire”

LIU Jin－Qin （School of Literature，Yangtze University，Jingzhou Hubei 434023）

The kinship terms“father in law”and“mother in law”gradually generalized as a social appellation.In modern Chinese，the derivation of the new word“female millionaire”from the word“millionaire”shows the symmetry of language.However，the two are not symmetrical in their semantic expressions.The degree of semantic generalization of“millionaire”is stronger than“female millionaire”.Gender and age are no longer the distinctive sememe of the word“millionaire”.The mandatory of age as a distinctive sememe of“female millionaire”also weakened.

millionaire；female millionaire；symmetry；distinctive sememe

H102

A

1673－1395（2011）11－0079－02

2011-09 -11

刘金勤（1975－），女，湖北枣阳人，讲师，主要从事语言学研究。

责任编辑 韩玺吾 E－mail：shekeb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