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8-31
李 莉
目的论视阈下庞德翻译观探讨
——以《长干行》英译本为例
李 莉
庞德翻译的中国古诗一直以来都是争论的焦点,有些学者认为他的翻译不忠实于原文。但是从目的论的角度来审视庞德的翻译,其实有些所谓的误译恰恰是对原文的创造性翻译。通过对庞德英译李白名诗《长干行》的分析,以目的论为视角,探讨了庞德的翻译目的和为实现其翻译目的而采取的翻译策略。
庞德;意象;翻译;目的论
庞德是二十世纪美国最重要的诗人之一,其诗作《在地铁车站》被誉为二十世纪意象派诗歌的压卷之作。[1]同时他也是一位重要的翻译家,他翻译了不少中国古典诗歌,但是他的译作一直以来都是争论的焦点。有些学者认为他的翻译不仅不忠实于原文,而且还有许多误译之处。[2]那么该如何评判庞德英译中国古典诗歌呢?从目的论的角度来审视庞德的翻译,其实有些错误是对原文创造性的翻译,正是这些误译体现了庞德的诗学主张和翻译理想。
庞德是现代文学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是美国二十世纪初“新诗运动”开风气之先的人物。他发起的意象主义和漩涡主义运动,影响了英美乃至整个欧洲新诗的发展。他的诗学观是诗歌一定要表达具体,避免语言抽象;形式上而言要连行,不要支离破碎地切成一行行;力求精练,不用废字,无需修饰,避免用诗来叙述,描写等等。他说意象要在转瞬间呈现给人们一个感情和理智的综合体[3]。当庞德脱离了意象派而热衷于漩涡主义运动时,他又发展了关于意象的观点。他说意象并非一个思想,而是一个发光的结节,一个漩涡,很多思想不断地从其中升起,或深入其中,或穿过它。庞德对于意象的这种特殊功能的解释,对现代诗的结构产生了很大的影响[4]。庞德主张用鲜明的意象直接表达诗人的感受和体验,杜绝使用任何无益于呈现的词,他倡导使用更灵活的自由体进行诗歌创作,打破传统僵硬格律的束缚,排斥诗中任何冗余的诠释和描绘。在意象派看来,凝缩、简练、含蓄是诗歌必备要素,意象美不可或缺,凸显写诗时内在冲动的节奏感,形式与韵律则不是追求的目标[5]。
庞德到底是一位蹩脚的翻译家,还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翻译家呢?我们可以用弗美尔提出的“目的论”(Skopos Theory)来阐释和评鉴庞德翻译的中国古典诗歌。弗美尔巧妙地突破传统译学中对等理论的囹圄,相反,他把文本目的看做翻译过程的首要准则。在目的论视阈下,任何行为都是有其目的的,而任何形式的翻译本身则都是一种行为,因此翻译受到目的的指引,而译者则应该在翻译目的的指引下,充分考虑到一切可能相关的因素,从而采取最合时宜的行动方式,也就是说,翻译行动的目的决定达到预期目标的策略,译文应对预定的受话者发挥预期的功能。而连贯性法则和忠实性法则是目的论的另外两大重要准则。连贯性准则指的是能让接受者理解是译文的首要前提,译文须在目的语文化语境以及译文的交际环境中符合情理。忠实性准则与我们常说的忠实于原文类似,而多大程度上体现忠实以及以何种形式来体现忠实则取决于译者对原文的理解及译文的目的。连贯性准则和忠实性准则都是目的法则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倘若出现目的法则要求原文与译文的功能不同的情形,忠实性法则不相适宜;倘若出现目的法则需要译文不通顺的情形,连贯性法则就不相适宜。[6]因此不难发现,在目的论看来,译者只需把原文看做是所使用的一种信息而已。对于译者而言,他只需将其认为符合译文交际功能的信息从原文中提取,他须置于头等重要的位置的是译文的目的。因此目的论完全颠覆了以往译学将译文与原文的对等作为翻译首要标准的传统理念,呈现了译学界崭新的风貌。毫不夸张地说,目的论的理论框架在构建翻译标准多元化的理论体系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7]。
叶维廉曾经指出:“在诗歌翻译中以西方传统的语言结构重新铸造须以通过诠释方式去捕捉中国诗歌的意味为前提,他们忽略了特有的语法所构成的异于西方的呈现方式,他们尤其没有照顾到其中特有的美学形态。”所谓“中国诗的意象,指的是在和谐共存的某种空间关系之中,所形成与烘托出来的一种环境与气氛,一种只可意味不可言传的崇高境界,读者可以自由的进行移情,身临其境地实现对这一强烈而又巧妙的意境的感悟”[8]。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在审美情趣上既有分歧,但兼具共性,比如西方文化中强调这种即时美感和中国文化中对诗歌的美感体验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作为一个翻译家,庞德深刻地感悟到这就是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的默契共鸣之处,庞德巧妙地捕捉与利用“意象”这一两种文化的结合点来进行对中国诗歌的翻译工作。他为了让读者充分把握这些诗歌作品所显现的意象,庞德力求通过语言形式的汉化和直白的意象来实现意象的原汁原味,让西方人们驰骋在意境奇妙内涵深远的汉语诗歌所映射的古老而又神奇的东方世界。
在庞德众多的诗译佳作中,毫无疑问,他对李白的名诗《长干行》的翻译最能代表他精湛的诗译才华与绝伦的诗译策略,毫无争议地被公认为《华夏行》诗歌集的经典之作,因此它作为高产诗人庞德唯一的代表作被选入到由美国诗人学会于1984年编写的《美国五十年诗选》。全球最具经典地位的《诺顿美国文学集》的各种版本都收入此诗,由此不难推断其在译语文化中的至高地位,似乎要等效于李白的原作。
庞德在对《长干行》的翻译过程中做了大胆而又妥当的诗歌再创作。因为在《长干行》里,句子是诗的韵律单位,韵脚并没有充当这一角色,与此同时,每句话所处的位置也颠覆了传统的行的概念。庞德本人也曾如是说:“音色的图式由情感萌生,押韵显得无足轻重,这并非意味着他们不能将meat, fleet, heat, meet, treat, eat, seat, sheet等单词用做韵脚,只是意味着不应该用那些人们过去耳熟能详、陈词滥调般的图式或手段来实现对某些活力与情感的表达与宣泄。”庞德在翻译过程屡屡大胆而又精妙地随着诗文的进展而不断调整音似程度,他在翻译《长干行》过程中采用的独特方法便是舍音取意、舍音取神,通过这种独特的方法的使用意象在译作中得以凸显。奈达曾经指出,诗歌翻译时如要与原诗达到功能等效,译诗几乎不可避免的方式便是按照原诗同一主题进行“新诗”创作,诗歌翻译中对“忠实”准则的遵守应该体现在对原诗主题的忠实,而不是局限于对原诗字面意思的忠实。
《长干行》是大诗人李白绘声绘色描述爱情故事的动人诗篇。在形式上看,《长干行》全篇都是以第一人称自述的方式表达女主人对往昔爱情的美好追忆,倾泻了女主人公对远方的亲人的思念以及对美好生活无限憧憬的丰富感情。在翻译过程中,庞德紧扣思念这一诗篇主题,并巧妙地将标题翻译为The River-Merchant’s Wife: A Letter, 与此同时,庞德在行文中绝妙地将“I”“You”指称加以应用,充分体现了书信的形式。《长干行》诗文是通过如下诗句开头的: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通过解读《长干行》开头诗句,女主人公天真烂漫的儿时生活跃然纸上。这两句中诗人使用“折花”“骑竹马”“弄青梅”“无嫌猜”等一系列动词将两个青梅竹马、两少无猜的少男少女的情窦初开的憨态得以绘声绘色的显现。庞德在翻译过程中则通过如下诗句将之传递:
While my hair was still cut straight across my forehead
I played about the front gate, pulling flowers.
You came by on bamboo stilts, playing horse,
You walked about my seat, playing with blue plums.
And we went on living I the village of Chokan,
Two small people, without dislike or suspicion.
庞德译作首句就逼真地将一个梳着刘海的少女形象得以描绘,庞德其实是理解“初覆额”这一古俗的,因费氏遗稿注有:“My hair was at first covering my brows(Chinese method of wearing hair)”。费氏是在注释,而庞德则是在通过精心创作进行翻译工作。末句的处理也精妙绝伦、恰到好处,“without dislike or suspicion”这一短语更是将女主人公天真无邪的形象栩栩如生的得以表征。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不难发现,这两句则是描绘初婚时的情形,诗人使用了较为简洁而含蓄的笔墨,诗人将“低头”与“暗壁”交相辉映,并将“千唤”与“一回”相映成趣,生动地勾画出新婚女子的羞涩。这一意象在庞德的诗歌再创作中是如下体现的:
At fourteen I married My Lord you,
I never laughed, being bashful.
Lowering my head, I looked at the wall,
Called to, a thousand times, I never looked back.
庞德的译作以感情这一主线为脉络。《长干行》中女主人公最初用“郎”称谓对方,而婚后女主人公则将该指称换为“君”。庞德的译文则相应地将“you”升级为“My Lord you”,这一指称的变化充分彰显了女主人公此时已经将其丈夫视为其她生活的主宰与一切,由此可见译者庞德对于中国古代婚姻中男女身份、地位与角色的转换等传统文化因素有着较为广博的了解。庞德翻译时巧妙地使用“Lowering my head”,“I never looked back”等表达绘声绘色地将女子害羞的情景得以再现,也许这些画面无关紧要事宜,但种种美好却能激起无限甜美的回忆。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At fifteen I stopped scowling,
I desired my dust to be mingled with yours.
Forever and forever and forever,
Why should I climb the look out?
十五岁时一心与丈夫同生共死,“抱柱信”与“望夫台”这两个典故一用于丈夫,二用于妻子。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常存抱柱信”没有译出。《庄子·盗拓》篇中关于尾生“抱柱”的典故恐怕对于普通的中国人而言有点陌生,庞德没有用加注的方式,而是用三个forever表达了诗人跟情郎誓不分离的决心,感情强烈,效果并不比原文逊色,这样就避免了读者阅读脚注之苦。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At sixteen you departed,
You went into far Ku-to-yen, by the river of swirling eddies,
And you have been gone five months,
The monkeys make sorrowful noise overhead.
这一段写与丈夫离别的担心。译文第一句简洁明了,但是译者把凶险可畏的三峡平淡的描写成一个遥远的地方,似乎有所偏颇。在第二句,“sorrowful”一词用的很好,但值得一提的是,庞德把五月份翻译为五个月却是值得商榷的,而且这种翻译处理使得后面的“猿声天上哀”在衔接及语义逻辑理解上都显得不合情理。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这段是写现实,写离愁。庞德是这样翻译的:
You dragged your feet when you went out,
By the gate now, the moss is grown, the different mosses,
Too deep to clear them away!
The leaves fall early this autumn, in wind,
The paired butterflies are already yellow with August.
Over the grass in the West garden,
They hurt me, I grow older.
思念是这首诗歌的行文的主线与脉络,也是译文最浓墨重彩的地方。作者通过使用“the moss is grown”“the leaves fall”的表达给读者营造一种极为悲凉的氛围。而通过“the different mosses”则凸显了女主人公等待丈夫时间之久。而通过使用“The paired butterflies are already yellow with August”这一句子则巧妙绝伦地将思念的主题得以一览无遗的阐述。庞德诗译中“paired butterflies”表达的使用生动地描绘两只蝴蝶比翼双飞的恩爱情景。秋季本来是丰收时节,然而在离别的孤寂人看来,呈现的景象则是庄稼黄、树木黄的孤独景象,甚至本不应该变色的蝴蝶也受到这一时节悲寂气氛的感染变成了黄色,译文“Yellow with August”栩栩如生地展现了一种意象美。“paired butterflies”与“already yellow”则是通过对两个截然相反的意象进行重叠,一种酸楚的思念跃然纸上,使得年仅十六岁的女主人公却情不自禁地感叹道“I grow older”。尽管在译文中没有出现一个哀怨的词,但是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哀怨之情。这些翻译策略与手段无不诠释了意象派的诗学观:语言表达力求含蓄、简练、凝缩,意象美是至高追求。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If you are coming down through the narrows of the river Kiang,
Please let me know beforehand,
And I will come out to meet you,
As far as Cho-fu-Sa.
这几行表达了妻子对丈夫的思念之急切。译者将其翻译为书信的口吻,与标题相呼应。
尽管庞德对这首诗的英译有欠妥之处,但总体而言还是比较成功的,他把意象派风格灵活的运用在译文中,他表达的客观性使得读者必须用直觉去捕捉诗中的意象,这正符合了意象派的宣言。在翻译《长干行》的过程中,庞德将音韵置于一旁,诗歌的灵魂则是其至高追求;有时典故形式未予以考虑,却在意象传神方面力转乾坤。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可以说庞德翻译《长干行》是较为成功的。
从以上分析来看,庞德在翻译时并不刻意追求汉英意义层次的对等,而是着重于意象的再现,寻求与原诗作者思想感情的共鸣。庞德译诗直达汉诗之灵魂。庞德以他天才般创作式的翻译手法成功的把中国的古典诗歌介绍给英美读者,从而也将中国的古典文化传播到世界各地。我们不必一味的纠结于他的译文是否准确,纽马克认为,诗歌翻译几乎是达不到等效的,因为两种不同语言的诗歌是具有相抵触的句法、词法、声音和文化,只有意象例外[8],而庞德翻译的中国古典诗歌的重点正是意象。从目的论的角度来看,庞德达到了他的目的,实践了其诗歌创作理论和翻译主张,改革了陈腐的诗风,发起了新诗运动。他的译诗就像一股清新的春风,为二十世纪的英美诗坛带来了一片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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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No.:I046DocumentMark:A
(责任编辑:黄其辉 宋瑞斌)
AnAnalysisofPound’TranslationViewfromthePerspectiveofSkoposTheory:WithRiver-Merchant’sWife:ALetterastheExample
Li Li
Pound’s translation of Chinese ancient poetry has long been a hot topic of dispute, since some scholars deem that his versions are not truthful to the original ones. However, when analyz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kopos theory, some so-called translation errors are just creative translations. This paper aims at making an analysis of Pound’s C-E translation of the River-Merchant’s Wife: A Letter, revealing the translation purposes and accordingly translation strategies adopted by Poun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kopos theory.
Pound; image; translation; skopos theory
李莉,硕士,讲师,南华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衡阳。研究方向:翻译学。邮政编码:421001
湖南省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一般项目“文学阐释与文学翻译”(编号:08C729)的阶段性成果
1672-6758(2011)06-0082-3
I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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