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华服的诞生

陈松奎

“这些喧嚣的东西，无论其制作多么精良，只能以一种鲁莽的方式干些粗活。”艺术评论家约翰·拉斯金如此形容他眼中的机械化生产母体。各大奢侈品牌都有手工定制的传统，LouisVuittonn的首席设计师Marcj8cobs曾经说过：“对我来讲，时尚决不意味着皮草，珠宝或克什米尔羊毛，而是能够拥有真正想要的，只属于我的东西。”

1858年，CharlesFrederlckWorth在巴黎和平路7号开设了自己的时装公司，招牌上写着，worth＆B0bergh成品裙装与大衣——丝织制品——高级新品时装。“高级定制时装”就此发端。这是19世纪后半叶中国人正开始大肆痴迷于机器生产带来的效能时，遥居在那些庞然大物故乡的部分洋人们却已厌倦了机械化的千篇一律，不堪忍受批量生产的粗制滥造，拒绝抹杀人性的强迫型生活方式。于是，让艺术重新回归到手工，重建手工艺价值的风潮如期而至。

设想一下，当你在某次重要场合正为自己刚刚血拼来的名牌皮包沾沾自喜时，却发现对面的暴发户正在用同一款皮包搭配毫无格调的服饰；当你掷重金买下一件华服时，没人会相信你还需要忍受它极不服帖的腰身，而在当今世界，每个人都想在亿万万人面前发出自己的声音，厌倦雷同，厌倦牵强，厌倦批量，厌倦浮夸，厌倦流水线，厌倦用自己微薄的生命去适应机械化，大批量的缺陷。于是，当我们还在好奇高科技能够为人类带来多少惊喜的时候，那些欧美的老牌企业却远赴重洋来到中国，为摒弃了手工价值多年的中国人描绘着一个有关手工订制的豪华美梦。

他们大多是家族企业，服务于贵族，甚至曾专属于皇室；他们的产品总少不了悠久历史和传奇故事，制作时间则是用“百小时”来计算：他们出身娇贵，原料稀有，却自信能够承受百年岁月的质量检验，他们的手工匠通常具有某种认证或是几代传承，从不离开品牌发源地半步，用心对待每件作品：他们都自称是同类产品中的顶级，不屑机器制造的廉价，把品质作为永远的追求。而这些，正是那些黑黝黝的冰冷机器永远不会知晓的生活情趣。

探秘高级手工定制工场

作为享誉全球的奢侈品牌，路易威登总是令人联想起气势宏伟的纽约及巴黎旗舰店；名古屋、东京表参道及六本木山旗舰店蕴含的创新奢华的建筑概念，但毫无疑问，它的Asnieres工场才是品牌的心脏枢纽。在那里，品牌创始人路易威登先生故居的会客室散发着新派艺术格调，原有面貌至今保持不变；旅行博物馆里不但珍藏品牌历年经典杰作，还收藏了佐治威登长子加士顿的私人珍藏，部分展品远至文艺复兴时代及17世纪。

由1859年至1977年，超过一世纪的悠长岁月中，这个工场是路易威登的唯一生产基地。时至今日，所有旅行硬箱、特别订制产品、珍稀皮革手袋及每季时装秀的限量版手袋系列仍然在这个工场生产。虽然今天的工作环境已全面现代化，但那里185位工匠使用的工具及技术基本上与百多年前无异；加上大师工匠对新一代员工技术指导，精湛的传统工艺得以薪火相传。

Asnieres工场在2004年至2005年经历过长达一年的翻修，在当时的品牌设计师及相关负责人的推动下，使用玻璃及金属等新兴建筑物料对旧有建筑进行翻修，原本旧有工场就是用这两种物料建造的，但工场内部经过重新现代化的规划，并加建一层楼面，总面积增加了1000平方米：内部的天井加建了玻璃屋顶，为室内引入充足的天然光线，为工匠提供理想的工作环境。

现在Asnieres工场每年制作450件左右特别定制品，由旅行保险箱到手提书箱、由摆放30件衬衫的抽屉行李箱以至奶樽托架，家族第五代传人PatrIck-LouisVuitton曾在接受访问时说“我们不会设计家具，因为旅游文化才是我们的传统，所以工匠们制作的订制品必须以方便运送及携带为原则。”品牌最初以优质行李箱打响名堂，让客人可以方便地携带心爱物件穿梭各地，这传统精神如今透过特别定制服务得以延续。

2009年，路易威登为庆祝Asnieres工场150周年华诞时曾举办过这样的活动：他们特别邀请6位在各自行业不同领域拥有杰出成就与声誉的大师级人物分别根据其特殊需求，订制一款能够体现品牌精湛手工技艺的特别订制产品，加上特别为红十字会制作的手提医疗箱，在世界各地巡回展览之后于伦敦作慈善拍卖，它们用这一举动彰显了品牌的百年传统与度身订做的尊贵服务。

那一次受邀的6位杰出人物涉及各个领域厨艺大师FerranAdria、艺术大师Dami口nHirst、摄影大师AnnieLeibovitz、音乐家兼作曲家GustavoSantaollla，设计大师MarcJacobs和路易威登特别订制部总监，同时也是威登家族第五代成员的Patrick-LouisVulttoN。这些特别订制产品将传统与现代完美结合，全面地体现了路易威登的精湛手工工艺。从硬框到软边，特别订制产品使用材质的多种多样：既有Monogram和DamierGraphite帆布，也有珍贵的Nomade皮革和美洲鳄鱼皮，每件物品都由Patrlck-LouisVuitton参考顾客要求而特别设计。

这样的高级定制服务自然从品牌创立初始就已确立，当年著名法国探险家PierreSavorgnandeBrazza曾多次远征非洲，并于1880年在刚果建立首都Brazzaville市，他曾要求品牌为他设计一款能摺起收藏的睡床旅行箱：1925年路易威登在巴黎展出的Milano化妆箱因其极致华贵而引人注目，它以红色摩洛哥羊皮衬里，内设多个间隔，能摆放银盖水晶香水瓶、镀银剃须工具、象牙手柄梳子等超过50件物品。

大部份特别定制都是独一无二之作，但部份深受欢迎的革命性设计已变成经典款式；例如著名作曲兼指挥家LeopoIdStokowskI于1936年订制的写字柜台行李箱，内设宽敞的抽屉及折叠式写字柜便是一例；另一例是以摩洛哥羊皮衬里的Monogram帆布化妆箱，以这两种设计为蓝本的新款式，目前已供其他客人定制。

随着国内奢侈品需求的不断增长，这种特别定制服务业已拥有相当数量的中国客人并以其传承的精湛技艺提供量身定制的旅行用品及时尚配件服务。一件华服的诞生

高级定制服装就是个性化手工定制需求的最好体现，它是时装中的最高境界，是缝艺的最高层次，设计师可以自由发挥创造力，是设计和手工非常巧妙的一种结合，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甚至超出了时装或是服装的概念。

制作一件高级定制的服装，首先是和客人沟通设计的方向和意图，然后要经过出设计图，设计图注明要注意的细节部分。随后，这份手稿就被交到了“首席裁缝师”手中。

何谓首席裁缝师?每一个高级定制

工作坊都由一位“首席裁缝师”领导，他最主要的职责就是确保作品的工艺品质完美无瑕。而每年为了高级定制服的大型发布会，每个工作坊时常会额外聘请20余位裁缝师以支应庞大的工作量。

就拿CHANEL举例，其高级定制服都在巴黎康朋街31号上的三个工作坊精心制作而成。其中有两个称为“Flou”，各有25名裁缝师，以轻盈飘逸的丝、薄纱、乌干纱、绉绸和雪纺制作小礼服与晚礼服。第三个则是“Tailleur”(法语意为“定制”)。在那里有40名处理较厚面料的专家，擅长裁制香奈儿经典斜纹软呢、皮革、羊毛料的套装、外套、长裤、裙装与大衣。

首席裁缝师根据设计稿将薄麻胚布裁片，在木制人枱上进行打版缝制，这件衣服的底板廓形初露端倪。所有高级定制中的刺绣图样，都经由香奈儿高级定制服工作室认可后，根据高级定制服工作室裁缝师所提供的裁片，先在硫酸纸上勾画出设计细节。随后，刺绣师将面料绷在绣框上，以法国传统的LUNEVILLE反面刺绣独门工艺，将珍珠与银色亮片一针一线缝在裁好的面料上。每一个小小的方格子里，都密密麻麻地缝满珠子，实在很考验功夫。等到全部完成后，所有的刺绣裁片都会被送到香奈儿高级定制服工作室继续下一步工序。

接着，绣片上已经提前预缝了红线，以此精准标示出接缝处。随后，经验丰富的裁缝师们将裙装和外套的裁片进行拼合成型。在这个过程中，制作中的礼服会不时地被穿到木制人模型上检视比例效果。别小看这个工序，要知道在薄纱上绣满珠片已经很有分量，必须不断检视，才可以确保整件衣服的纹路平衡。就算骤眼一看没什么分别，但高级定制讲究的正是这样的微小环节。最后试装在康朋总店楼上卡尔的工作室进行，主要设计师、高级定制服工作室和首席裁缝师悉数到场。这是在发布会前夕，作坊的师傅们都习惯了在这一天彻夜工作，为第二天的盛会做好准备。

而最后呈现在展台上的曼妙衣物，则是已经经历了数百小时AT制作的艺术品。至此，一件高级定制样衣算是彻底完成。在展示过后，如果有顾客需要定制，则裁缝师们还会根据顾客本身的身材和实际需要(修改细节等)重新调整制作。

难怪那些设计师们都可以底气十足地说，我们的顾客都是站在时尚浪尖上的人，他们需要独特的风格，不喜欢服装中的标签，而需要有着明显手工痕迹的服装。他们品位高，要求也高，以定制出席特殊场合的礼服为主，也有生活套装，对面料、款式，裁剪都很讲究。随着各种社交活动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高级定制服装将会成为他们除成衣以外的主要选择。

高级定制服装在中国

一位国内著名设计师刚刚做完他在国内的首场高级定制发布秀，当晚10套的订单成绩以及不菲的价格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中国高级时装定制有氛围了。

有关数据显示，中国奢侈品的消费势力正在追赶美国成为全球第二大奢侈品消费国家，与欧洲高级定制时装客户逐渐消失的状况相对应的是中国经济的迅速崛起。腰包鼓起来的中国人已经开始追求独特，释放个性，对顶级时尚品牌的热衷度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这位高级定制市场孕育了一个良好生长的环境。

事实上，看好中国高级定制这个产业的不仅仅是本土设计师和服装品牌，Chanel、Armani等国际品牌也以其招牌高级定制进军中国市场。业界预测中国的高级时装定制或将在5年内形成气候，国际品牌的进入将对本土品牌形成一大挑战。

这几年，高级定制时装在中国这块新兴土地上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并茁壮成长一批中国本土服装设计师都相继打上“高级定制”的旗号，将中国服装设计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比如国内第一代服装设计师郭培，她在07到08年的“童梦奇缘”高级时装发布会中有一件衣服竞由100个刺绣工人花费了50000个工时才制作完成，工艺的复杂程度可想而知。她的刺绣作品更强调色彩的辨色，配色、拼色、过渡、分割与合成，运用不同色彩的材料，通过不同的针法，形成色差和凹凸感，使绣品散发出勃勃生机。之后，郭培还设立了专门的首饰设计工作室，根据每位消费者的气质、容貌和职业等各种因素提供整体形象的搭配设计。

而这些设计师在接受媒体访谈时，也时常透露出高级定制这条道路走得华丽也走得艰难，作为国内的一个新兴领域，实在有很长的道路要探索和发展，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都努力使自己的品牌能发展壮大并树立一种自我的鲜明的风格，这样在高级定制时装界才会有很鲜明的辨识度，这从品牌的发展道路方面来讲也能使自己的品牌长久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一些现实的问题也急待解决，比如设计师的整体水平低，服装企业的运营机制不完善，附加产品的创新力度不够，行业的标准缺失，利润空间不明朗等，这些都已经摆在了中国高级定制的市场上。

其实时装定制对于中国来说并不陌生，老北京的“鑫昌祥”。“协昌”和老上海的“荣昌祥”，“亨生”在当时都是响当当的牌子，但是随着历史的发展，这些百年老店所剩无几，而当时的时装定制充其量算是来料加工，客人看好了服装的款式来找这些手艺精湛的裁缝师傅帮忙缝制，这与真正的高级定制有很大的差异。现代的设计师不是裁缝，而是具有一定设计能力与审美观念的高级复合型人才，他要将自己的设计理念与顾客的个人喜好完美地融合，也更需要有技术精湛的手工艺者支撑。

欧洲的一些著名高级定制时装品牌如夏奈尔、迪奥等旗下都拥有自己的羽饰工匠、刺绣师、制帽师、金匠、制鞋匠等稀缺手工艺者，他们都是为这些奢华品牌默默奉献的幕后推手。中国的高级定制时装发展中已经相继涌现出一批相对成熟的设计师，但是能称得上高级定制水平的各种手工艺者，以及富含高水准高科技的服装面料却明显跟不上设计师的步伐，这导致国内这些高级定制时装设计师只能每年到意大利、法国等国家去采购服装面料。所以，保护和继承中国传统的手工艺，研制与开发现代的高级面辅料刻不容缓。法国工业部就为法国高级时装制定了严格的4个条件：(1)在巴黎设有工作室，能参加高级定制服装协会每年1月和7月举办的女装展示；(2)每次展示至少要有75件以上的设计是由首席设计师完成，(3)常年雇用3个以上的专职模特；(4)每个款式的服装件数极少并且基本由手工完成。这些严格的规定一方面使得高级定制时装得到了法律保护：另一方面也规范了行业标准，使得各高级定制品牌有法可依，有法可循，整个行业驶入良性发展。

而在中国，目前还暂时没有相关的法律法规。也就是说国内这些高级定制设计师虽然在做着与高级定制相符的事情，但是却没有得到相关法律的认可，这就使得高级定制时装在中国出现概念滥用的现象，许多设计师都开设有自己的工作室，这些工作室可能在意义上更偏向于定制而非高级定制。这让已经在这个圈子或者准备进入这个圈子的设计师感到迷茫。

中国服装设计师协会副主席刘洋坦言：“我们并不一定要追随法国的高级定制标准，我们可以有适应现代新贵的高天鹅绒、蕾丝、皮草等顶级的面料，奢华的工艺，以及高昂的价格背后附带的是否是高昂的利润呢?其实不然，高级定制时装的销售价格虽然高，但其利润空间却比普通服饰小得多。国外的一些顶级大品牌很多已经债台高筑，要不是手袋、香水等配件的销量好，恐怕很多大品牌早就像ChristlanLacroix一样官告破产了。仅有的几个暂未亏损的品牌，如克里斯汀·迪奥(ChristlanDior)、夏奈尔(chanel)等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在国内，目前处于起步阶段的高级定制服装产业，面临着巨大的获利压力。

这些因素，都让看似简单的服装定制变成了一个很漫长的坚持过程。在这些设计师眼里，目前中国高级定制的最大挑战，不是技术，也不是面料，而是中国没有高级定制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