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8-31
肖湘莲
(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哲学部,广东广州510053)
在传统与变革之间: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理论的艰难蜕变*
肖湘莲
(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哲学部,广东广州510053)
从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的理论建构来看,女权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结合,就表明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不想放弃马克思主义这一理论武器。但她的“联姻”生活又不是完满的,在后期,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者又对马克思主义提出了质疑。而后现代主义的出现,给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注入了新鲜血液,也给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带来了新的思考,这些思考有利于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者更理性地迈向未来。
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阶级;后现代主义
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的发展从二十世纪初,走到今天的后现代主义社会,经历了一个世纪的轮回,其跌宕起伏的斗争史也是女性走向美好生活的蜕变史。由最初的为争取女性与男性的经济平等、争取政治和权利平等到最后为打破一元话语体系、改变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作为一面旗帜,为女性主义的事业指明了方向,规划了蓝图。然而,在风风雨雨几十年的“联姻”过程中,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也遭遇了历史的瓶颈,女权主义与马克思主义貌合心离,日子过得并非和美。
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遭受的冲击首先就是内部的失衡,理论瓶颈成为其绕不过去的老大难问题。
首先,女性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结合,本是皆大欢喜的好姻缘,女性主义者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看重了马克思主义者为实现解放全人类的伟大目标而奋斗牺牲的精神。这种政治色彩也让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找到了生活的“支点”,以为自己可以依附这个“健硕的臂膀”来实现女性的自我解放和独立平等。但就目前情况而言,马克思主义的这个伟大目标并没有如期呈现,正如恋爱时男女双方因美好生活的展望而走到一起,结果却一直没有等到那“承诺”,这不免让女性主义“伤心”、“失望”。
其次,女性主义觉得自己的事业被忽略了,马克思主义一直在用男权中心主义观点来看问题。尽管二者组成联合战线,但马克思主义的中心主义色彩始终存在,这也导致马克思主义者忽略女性真正被压迫的事实。海蒂·哈特曼就强调女性受到父权制和资本主义的双重压迫,二者在现实的社会关系中,具有强大的协作关系。她认为,父权制通过对妇女劳动权利的控制来形成父权制的长期存在,诸如女性在家重复单调的家务劳动,而在外大多数从事服务性的行业。且这种状况正像阶级社会的维持需要通过学校、运动场所、职场、消费规范等的再生产和再提供,父权制也需要俱乐部、工会、大学、教会、公司、军队等社会机制来辅导和支持。所以,父权制的物质基础并不是通常所认为的对后代的养育,而是通过对全社会的结构调节来达成的[1]。波伏娃早在《第二性》中就提出“女人不是生下来就是女人,而是后来才变成女人。”妇女作为他者的命运,是以男人为绝对主体存在的。但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并未能关注到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男人和女人二者遭遇的不同,也没有关注到女性为何以及是如何被压迫成为一个女人的。因此,在哈特曼等女性主义者看来,即在马克思主义者的视野中,女性问题和女性的权利问题始终都是一个附带的“任务”,无关紧要,只有阶级和阶级斗争问题才是能提上议程的主要问题,其他的都是不被重视的从属问题。而且,尽管马克思主义问题可能涉及到了女性主义问题,但对于马克思主义者来说,女性问题仍然是不能单独拿出来“说事”的大问题,也不会承认女性除了受到资本主义剥削以外,还有男人和丈夫的剥削,这样使得女性主义问题被淹没在阶级问题的大潮中,他们只是把女性当作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填充革命的队伍,却让女性问题彻底缺失了。
再次,女性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结合,习惯性地沿用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点来看问题。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一厢情愿地以为所有的女性都是在一个“壕沟”里为了女性事业而摇旗呐喊。殊不知,女性作为一个社会团体,在受压迫方面虽有着共同的经济和社会原因,但是由于女性这个庞大的群体,又是以独立的、个体的身份存在于这个世界,不同国度、不同民族、不同种族、不同社会意识形态下的女性,遭受的具体压迫和要求获得的解放方式不尽相同,女性内部甚至还存在矛盾、冲突,又如何能将女性作为一个阶级统而称之?著名黑人女权主义者胡克斯曾尖锐地提出批评,西方女权主义理论不是来自于受压迫中最深的黑人劳动女性,而是来自于白人中产阶级的无病呻吟[2]。足见,在女性的这个群体里,可能某些称之为压迫的东西,在个别女性眼里只是不足挂齿的,抑或无病呻吟的,只有个人主义的概念才是最真实的。从个人主义的立场和观点来看,个人的自由与独立才是最重要的、个人的存在感才是最真实的。所以不论是什么样名义的群体诉求,只要它披上了遮蔽或压抑个人的存在、自由、权利的“幌子”,那么就必须与之进行激烈的抗争。因为那些抽象和试图包罗万象的话语听起来冠冕堂皇,有时却只会阻碍而并非沟通姐妹情谊。
第四,“鲜明”的“革命”旗帜,引发认识“冲突”。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坚定地认为,像共产主义会最终在全社会实现一样,女性主义也最终会结出胜利的果实。所以她拿起手中的“武器”,相信只有通过革命才能获得这“无上的荣耀”。因此,马克思女性主义不惜与男性撕破脸皮,对男性社会展开全面批判。比如,妇女解放运动的许多领袖曾把婚姻叫作“奴役”和“合法的强奸”以及“无偿的劳动”。在美国的曼哈顿,五万名妇女昂首阔步地穿过第五大道,全都不戴乳罩,任其乳房在胸前颤颤巍巍。还有纽约大学竟有三分之一的女性参加过和完全陌生的人做“一夜夫妻”的荒唐活动。但女性主义获取解放的方式并不雷同于共产主义的阶级革命,勿须真枪实弹,流血牺牲;女性与男性的对立区别于阶级革命,属于“温和对抗”,至多算认识冲突。而且这些企图彻底颠覆男权社会,建立女性主体的过激行为,使女性主义呈现出巨大的局限性,一度让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背负恶名,声誉狼藉。
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的发展,在女权主义的质疑声中,日子并不好过。在极度困惑和迷茫的时候,后现代主义华丽现身,它成为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新的精神支点。后现代主义融合了结构主义、精神分析和后结构主义的思想理论,主张对主体的消解和去政治化,这些新鲜血液的注入即刻让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者们拥抱欢呼起来。作为两股在特定时空交汇碰撞的思想,他们都对近代以来的主体和主体性哲学提出了强烈的质疑和批判。一方面,后现代主义对“宏大叙述”的怀疑揭示了一些蕴藏在概念中的“本质主义的痕迹”,例如性别身份、普遍的压迫等概念;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作为一种社会批评的形式,帮助后现代主义哲学批评克服虚无主义的倾向,提升为一种普遍化的社会批评。二者的碰撞让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有了一个“华丽转身”,但是在“转身”之后我们更应关注到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的未来发展图景。
第一,在抓住后现代主义这个“救命稻草”后,要如何来利用他的多元性和相对性来进一步摸索、建立有自我反思智慧和赋予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以新的方向和道路。作为一种认识论,后现代主义属于哲学的范畴,对于理论付诸实践并试图改变社会这样宏大的目标并不是后现代主义想涉及和干预的。而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相遇,让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的认识观完全动摇,这也意味着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理论的稳定性自然不再是坚如磐石。相比后现代主义苍白无力的批判意识,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作为一面社会“旗帜”,就是要改变社会的权力结构和话语体系。如格雷戈尔·麦克莱伦指出的,女权主义的任务是把后现代主义的认识论和哲学“政治化”,以达到女权主义的政治目的[3]。所以,究竟今后在认识论上建立什么样的理论,包括政治理论和女性理想社会,都是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需要彻底明晰的。
第二,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在后现代主义的“地盘”,仍需适时“低头”、“低调”。
首先,在强调局部的和多元的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时,应充分考虑个体的女性从自己在具体的历史时期和具体的文化背景里的经历中获得的认识与其他女性的认识相结合,避免给女性带上阶级的“帽子”。诸如部分女性对与自己民族的传统价值或宗教信仰相违背的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言论持反对意见。一旦扣上这个“帽子”,就相当于给所有女性贴上了一个统一的标签,以一个群体来捆绑,忽视了独立的个体,成为本质主义的“奴隶”。相对于这种集体主义和本质主义思想,后现代主义更主张个人主义的概念,而不是为了所谓的“斗争”需要,忽略诸如“第三世界”与“第一世界”,“男性”与“女性”存在的内在差异。而且,在女性所受的压迫中既可以看到来自于男性压迫,也可能来自女性内部的压迫。所以一旦我们聚焦于本质主义的群体概念,就很难以发现或承认这样的事实。因为不论是“女性”、“男性”、“阶级”均是由具体的个人组成,他们是千差万别的存在而不是千篇一律的模式化定制。从这点看,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必须改变观念,跳出阶级意识的窠臼。
其次,女权主义主张以“消解中心”的方式来解构男性社会,妄图颠覆男性霸权、开辟出女性自己的独立之路,这本是一个很好的“旗帜”,但是由于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在某些方式和策略上的失误和偏颇,实践的结果却是直接把女性主义推向了它的反面,使其一度成为“极端主义”和“暴力”的代名词。其“霸道”和“张扬”,也必然为社会所病诟。另外作为女性主义追求解放的理论指南,女权主义不应该只是单纯的复制农民斗地主的逻辑,而应将二者的关系建立在平等对话的基础之上,摒弃二元对抗的理论,取消性别之间的敌对而不是通过另一种方式来将敌对状态延续;要实现这种结果,女性主义的立场不得不考虑退回到个人主义的立场,只有这样才可以避免男性单方面被压迫或女性单方面被压迫的现象,也不至于走到彼此毁灭的地步。
对于女性来说,避免走向“单向度”的不归路还意味着,女性解放的最终结果,不是把男性变成“他者”,也不是从男性手中夺回“话语权”,而是建立平等的二元关系,分享“话语权”。知名作家Camille Paglia虽系女权主义者,但亦反对部分形式的女性主义。她认为,过激的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者常宣扬厌男主义和女性的权力应高于男性的权力,并批评激进的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立场对男女均有害。虽说马克思主义的女性解放和人类解放是一致的,马克思也曾指出,政治解放是人类解放中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但这并不是说女性解放的方式就以结束男性为基本原则,恢复女性原则为基准点,更何况如何通过人类的政治解放合理合情获得女性解放的思想仍有待剖析和挖掘。
再次,改变女权主义彻底的“革命”精神,摒弃所谓的武力暴动和强力蛮法。后现代主义强调的是一种宽容和承认,不再主张激烈的变革和颠覆。也许要想彻底砸烂束缚女性权益的社会制度,付出的代价要比想象中高得多。早期的女性主义所崇尚的自上而下的变革和激励的斗争,在后现代主义的字典里已慢慢淡然,它所呈现的是一种自下而上的改革,试图通过提高女性的教育文化水平和自我意识的觉醒来追求女性的解放和自由。女性的解放,不仅仅是“承认权利”、“承认团结”,是要求改变经济上的不平等地位,承认文化上的独立和获得政治上的自主。美国黑人女性主义者贝尔·胡克斯说:“我们的改变重点必须放在文化变革上,即消灭二元论、消除统治制度。要明白我们的斗争将是渐进的、长久的。”[4]这也意味着要在现实中真正破除主体和客体、此者和他者的二元对立构架模式,改变女性团体和其他族群低等的、不为重视的地位,不是单凭简单的依靠武力暴动,打破现状就可以实现的,还需要以社会多方面的变革和文化承认为基本前提,这无疑是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美国杰出女性主义理论家理安·艾斯勒,从整个人类的利益和命运考虑,希望建立一种新型的社会男女关系,称为伙伴关系模式,试图消除冲突、对抗和权力等男性统治话语,推进以爱、温情、友谊等新的文化政治话语的模式。如果可能的话,这将成为女性主义在社会政治实践中的一大成熟标志,也是女性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结合后留下的美好结晶。
由此能够看到,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在经历了如此多“世事”之后,仍然面临着许多问题。它所追求的女性主体和女性的解放事业一直不为男权社会所接纳,其过分的“自我”表现甚至成为反对者的托词。加之其急于求成、力图通过几次疯狂运动就完成社会形势变革的急躁的和激烈的态度,难免被攻击者“涂黑”,影响其整体发展。
虽然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其“解放”的内涵也会随着时代的发展、理论的更新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它的内在精神——对自由、平等的追求是不会改变的。
[1] Hartmann.The unhappy marriage of Marxism and Feminism:Towards a more progressive union[A].Lydia Sargeant.Women and revolution:A discussion of the unhappy marriage of Marxism and Feminism[C].Montreal:Black Rose Books,1981.
[2][德]西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0.
[3]Mclennan.Feminism,Epistemology and Postmodernism:Reflections on current ambivalence[M].London: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4.
[4][美]贝尔·胡克斯.女性主义理论:从边缘到中心(中译本)[M].晓征,平林,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
Between the Tradition and Reform:The Arduous Transformation of Marxist Feminism Theory
XIAO Xianglian
(Party School of Guangdong Provincial Committee of CPC,Guangzhou Guangdong 510053,China)
From the construction of Marxist feminism theory,the combination of Marxism and feminism suggests that Marxist feminism does not tend to give up the theoretic weapon of Marxism.But the“combination”life is not perfect,and Marxism has been questioned by Feminists later.The emergence of post- modernism,which injecting fresh blood into the Marxist feminism,brings about new thoughts to Marxist feminism.These thoughts are conducive for Marxist feminists to head for the future more rationally.
Marxism feminism;class;post-modernism
B089
A
1008-4681(2014)01-0075-03
(责任编校:简子)
2013-10-07
肖湘莲(1985-),女,湖南永州人,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哲学部硕士生。研究方向:政治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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