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愚经》词语考释

时间：2024-08-31

杨会永

(石家庄铁道大学中文系，河北石家庄 050043)

《贤愚经》，又名《贤愚因缘经》，是汉译佛经中叙述因缘故事的重要典籍，北魏太平真君六年凉州沙门慧觉等译。《贤愚经》共十三卷，包含69个故事，其语言通俗易懂，含有较多的口语词和俗语词，其中有些词语的意义《汉语大词典》等大型词书失于收录。李维琦先生《佛经释词》[1]、《佛经续释词》[2]，郑贤章、陈文杰的《贤愚经》词语考释类文章[3-4]也都未曾留意。今择取其中五条词语加以考释，聊以为汉语词汇史研究和辞书编纂之助。

一、大会

(1)八种莲花大如车轮，青黄赤白，红绿紫杂。香气芬馥，馨彻四远。随莲花色各发光明，光明显照，晖曜天地。大会睹此宝池奇妙，欢喜称叹佛无量德。(卷二，4/362/c)

(2)尊者优波鞠提说此法时，一切大会有得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罗汉者，种缘觉善根者，发大乘心逮不退者，不可称计。(卷十三， 4/443/c，本文所引用佛经材料均出自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4表示引文的册数，443表示页数， c表示栏数。下同)

按：考上引文意，例句中“大会”有“众人”义。“大会”此义在《贤愚经》中多见。如，第六卷：“王誓已讫，两眼平完，明净彻视，倍胜于前。诸天人民，一切大会，称庆喜踊，不能自胜。”(4/392/c)第三卷：“佛告阿难：‘善哉，善哉，汝所问者，多所饶益，谛听善思，当为汝说。时大会寂静无声，风河江水，百鸟走兽，皆寂无声。”(4/372/a)“大会”在其他佛典中亦非仅见。如，《大乘本生心地观经》第八卷：“尔时大会闻此妙法，得大饶益，不可称计。无数菩萨各得证悟，不退转位，一切人天皆获胜利。”(3/330/b)《佛说鹿母经》第一卷：“尔时阿难整服长跪，白世尊言：‘此诸比丘网惑大乘，不受正谛。如今开悟，逮得法证，离渊越堑，何其疾也！诚非小道所能信明。大会有疑，唯愿世尊说其缘由，以释将来。’”(3/457/b)此二例中“大会”均可释为“众人”。再如，《生经》中亦有用例。第一卷：“我念过去无数劫时，见国中人多有贫穷，愍伤怜之，以何方便而令丰饶？念当入海获如意珠乃有所救，挝鼓摇铃：‘谁欲入海采求珍宝？’众人大会临当上船，更作教令：‘欲舍父母，不惜妻子，投身没命，当共入海。’”(3/75/c)此句中“众人”与“大会”连言，其义甚明。

“大会”在丁福保《佛学大辞典》中解释为：“大法会也。为佛事而会多众也。”然在上文所引佛典例句中，“大会”显然非此义。以为，“大法会”是“大会”之本义，“法会”必然要由很多的信徒参加，由此引申为“众人”，具有一定的理据。在《贤愚经》中，指称“众人”义还有“众会”一词。如，第十卷：“尔时六师见众已集，而舍利弗独未来到，便白王言：‘瞿昙弟子自知无术，伪求挍能，众会既集，怖畏不来。’” (4/420/b)第二卷：“于是如来广为众会出柔软音，畅演法性，分别义理，应适众情。闻佛说法，咸得开解。” (4/361/a)可为佐证。

二、慷慨

时天帝释，五德离身，其命将终，愁愦不乐。毘首羯摩见其如是，即前白言：“何为慷慨而有愁色？” (卷一，4/351/c)

按：此句中前言天帝释“愁愦不乐”，后毘首羯摩说其“慷慨而有愁色”，揣摩文意可见“慷慨”之“悲伤；忧伤；忧愁”义。其他佛典中也有用例。如，《佛般泥洹经》第二卷：“佛说此时，阿难在后，慷慨啼，以头拄床角，从后白言：‘灭度太疾，亡天下眼。’”(1/169/b) 《法苑珠林》第二十卷：“所有轻重，自作教他，见作随喜，义须披析，悔前所犯，惭愧慷慨，衔悲满目，若不蒙诲示，则守死长苦。”(53/433/b) 上二例中“慷慨”义甚明。

三、纷纭

(1)六师去后，王即严驾往至佛所，以事白佛：“六师纷纭，欲得讲术，以理呵语，其意不息。唯愿世尊奋其神力，化伏邪恶，尔乃从善，因使我曹得睹其变。” (卷二，4/361/b)

(2)时彼长者而答之言：“我家由来祷祠求子，今神报应，赐我一儿。君之亡儿，竟为所在。纷纭不了，诣王求断。” (卷五，4/385/c)

四、喜庆

(1)诸王臣民肃恭承已，侍仰无减，各自惊怪，喜庆无量。佛便为说法，投适其意，亦发无上正觉之心，得果生天，甚难计数。(卷二，4/362/c)

(2)优婆夷礼足还家，自思惟言：我得大利，见佛世尊及舍利弗等诸大尊者，深加喜庆。然不忆念明十五日。(卷四，4/375/a)

按：“喜庆”在《汉语大词典》中有三个义项：①庆幸;②值得高兴和庆贺的事。亦指值得高兴和庆贺;③庆贺，对喜事的庆贺。然以此三义项解释上引例句，均不甚恰切。细味文例，“喜庆”有“欢喜；高兴”义。这种用法在《贤愚经》中多见。第六卷：“时行路人因牵将往，渐近佛所，闻佛说法梵音具足、深远流畅。欢喜踊跃，两目得开，便得见佛紫磨金色、三十二相、明朗如日。实时礼佛，喜庆无量。”(4/390/c)第十二卷：“相师喜言：‘此是儿志。’因为立字，号曰弥勒。父母喜庆，心无有量。其儿殊称，合土宣闻。”(4/432/b)其他佛典中也有用例。如，《出曜经》第十一卷：“吉人行德者，犹如有人行应得至，为天人所恭敬，叹誉其德，称扬善名，四远皆闻，无数诸人皆来供养。是故说吉人行德也，相随积增者，昼夜喜庆无有忧愁，心意欢悦无有烦热。”(4/671/b)此句中“昼夜喜庆”与“心意欢悦”对文，“喜庆”即“欢悦”义甚明。《菩萨本生鬘论》第四卷：“老母答言：‘我身卑贱，犹如粪秽。蒙王暂问，喜庆无限，何当堪任为玉女宝？’”(3/342/a)

“喜庆”之所以有“欢喜；高兴”义是由于“庆”亦有“高兴”义，与“喜”同义。如，《贤愚经》第五卷：“其奴日日捕鱼为业，值时捕得吞小儿鱼，剖腹看之，得一小儿，面貌端正。得已欢喜，抱与大家。大家观看，而自庆言：‘我家由来祷祠神祇，求索子息，精诚报应，故天与我。’” (4/385/b)《佛本行集经》第八卷：“摩诃那摩大臣复言：‘大王要当欢喜自庆，不须怀愁，何以故？天人所生，有如是法不可思议大希有事。’”(3/689/c)“庆”还可和“欣”、“悦”构成“欣庆”、“庆悦”，亦为“欢喜；高兴”义。例如，《贤愚经》第七卷：“王从其计，寻时试之，果如所言，了了识别，告彼使曰是雄是雌。使寻报曰：‘审尔不虚。’王甚庆悦，大赐财宝。”(4/400/c)《法集要颂经》第一卷：“譬如久行人，从远吉却还，亲厚亦安和，归来怀庆悦。”(4/780/a)《贤愚经》第五卷：“时此国中有一长者，其家大富，财宝无数。生一男儿，身体金色。长者欣庆，即设施会，请诸相师，令占吉凶。”(4/384/b)《生经》第四卷：“鳖王见然，心益愍之，因报贾人：‘慎莫恐怖，吾被火焚，故舍入水，欲令痛息。今当相安，终不相危。’众贾闻之，自以欣庆，知有活望。”(3/96/b)皆其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