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8-31
张月(郑州大学文学院,郑州450001)
性别世界的进化
张月
(郑州大学文学院,郑州450001)
性别的进化总有权力的渗透,权力造就了性别的所谓优劣与等级化,因其性别特征差异,一方占据支配地位,另一方屈居从属地位。性别特征究竟是生理结构功能在进化过程中的自然显现,还是社会文化的建构之物?多数男性学者倾向于生物决定论,而女性学者则坚持文化建构论。本文选取玛格丽特·米德、西蒙·德·波伏娃、伊丽莎白·戈尔德·戴维斯与爱德华·O·威尔逊、约翰·莫尼、渡边淳一、皮埃尔·布尔迪厄等作为双方代表性人物,展示其各自的论点、主张及论据,并作为第三方指出性有差别,但无优劣,压迫性的性别等级制与性别无关,与权力的机制相关。在进化的过程中,男女皆展示了自己的存在价值及不可或缺的功能和意义。
性别差异;进化;生物决定论;文化建构;男权社会
什么可以将男女两性最为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显而易见,答案是爱情。在爱的实践活动中,男女既显现出共性,也因个体差异,表现出彼此独具的特性。渡边淳一的《失乐园》中的男女主人公,为了捍卫他们凄美的爱情,不惜同饮毒酒,拥抱而亡,以致鉴定死因的法医也无法将他们相互紧抱的身体掰开;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作家风流成性,而女主人公却痴爱着他,矢志不渝;在《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杜十娘对李甲情真意切,换来的仅是李甲的薄情寡义;《莺莺传》里的莺莺对张生一往情深,却遭多情才子张生遗弃;在《霍小玉传》中,女主人公对擅长诗文的状元郎李益情深意切,可她所痴爱之人同样也是个负心之人。
矢志不渝还是多情善变,实在因人而异。然而在日常生活中,“女子痴心,男人负心”的现象时有发生,似具有某种规律性,对此,文艺作品亦多有表现。这就使人不得不相信,男女在爱情方面的确存在着性别差异,此类差异既显现在行为活动层面,也显现于精神世界层面。依据对现实的观察,结果显示,男女的差别不仅表现在爱情上,也表现在生活的诸多领域里。生物学家、心理学家、人类学家等为此著书立说,对两性的差异展开认真严肃的探讨,并根据自己的考察,对彼此的性别特征进行描述与论证,他们所列出的一系列特征通常具有显著的二元性:如男人理性,女人感性;男人强悍,女人柔弱;男人主动,女人被动等,并试图将其解释为两性恒在的乃至与生俱来的特征。
针对这类带有固化特征的主张,不少学者发出了截然不同的声音,他们绝不认可,其中以女性学者为甚。反对固化主张的学者也承认,其所列举的此类特征在现实中的确存在,但他们对其释义完全不予认同,对其归因更是拒绝接纳。在这些学者尤其是女性学者看来,多数所谓的女性特征并非女人天性使然,实为社会造就。女性学家希尔·海特依据其团队的调查得出结论说:男人总是要求女人应该是什么,而不在意她们原本是什么;西蒙·德·波伏娃在其《第二性》中公开宣称: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造成的;玛格丽特·米德则通过对三个部落的性别与气质的实地考察,证明性别特征并非皆源于天性,其大多为社会、文化及习俗所塑造;伊丽莎白·戈尔德·戴维斯更是在其《第一性》中坦言,女性作为源头本来就具有所有的特质,男性仅是其原质的突变产物。毋庸讳言,就对男女性别特征的认识而言,女性学者西蒙·德·波伏娃、玛格丽特·米德及伊丽莎白·戈尔德·戴维斯等与约翰·莫尼、H·穆萨弗、爱德华·O·威尔逊、渡边淳一等持守生物决定论观点的男性学者存在着明显的分歧。
一
玛格丽特·米德系杰出的女人类学家,是持守文化塑造性别性格、行为模式及生存样式的代表性人物之一,著述甚丰,其《三个原始部落的性别与气质》系阐发这一主张的代表作。在此著作里,她详尽记述了其对阿拉佩什、蒙杜古马和德昌布利三个部落的性别与气质的实地考察的情况,用实例印证其研究成果。通过对三个部落的深入观察与系统比较,她发现:人们通常所认定的命中注定的性别特征并非天生,而是社会文化塑造的结果,抑或更直截了当地说,是社会强加给不同性别的结果。“一个性别中的某些成员所表现的特征往往被强加给该性别所有成员。表现在这个成员身上的特征不允许表现在另一性别成员身上。性别差异的界定史告诉我们,社会文化在这方面是专断的,这种按社会意志的编排,在学术和艺术领域尤为突出。”[1]272那种被认为是天性的东西,在米德看来,原来明明只是一种假定,却被认定成与生俱来、恒定不变的存在。无论这种认定是有意还是无意,它都会令人们形成关于性别的刻板意识与观念。
毋庸讳言,将性别差异固定化,将有助于社会对不同性别的人进行有效的管理与控制,将之纳入相对固定的精神领域与现实领域。玛格丽特·米德根据深入的观察,发现原始部落社会就已经注意到了性别差异具有的价值,这些部落社会依据自己的需要,对不同的性别进行气质及人格上的设定,以德昌布利部落社会为例,她对此做了具体说明。“德昌布利社会至少已经意识到了性别差异的重要意义。他们根据鲜明的性别差异去编排、塑造社会人格。当然,相对我们而言,他们正好是一幅倒置的性别差异图景。”[1]274之所以说是一幅倒置的性别差异图景,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德昌布利男女的性格与行为,与我们已知的绝大多数社会中的男女的性格与行为截然相反;她并不认为,这与他们生物性的身体结构有任何必然的关联,相反,她坚信认为这完全是文化与传统的造物。
玛格丽特·米德相信自己的眼光,并给予了具体的说明:“完全有理由相信,并不是所有的徳布昌利女人生来就是盛气凌人、乐于支配他人的;也不是生来就有组织能力、管理气质的……但是,很多德昌布利的女孩子长大成人后总要表现出这些特征。这种情形说明,徳布昌利的性别人格观念与我们传统社会的通常设定恰恰相反。所以,显而易见,徳布昌利文化也是专断地把一些人格特性规定在女性身上,同时把另一些人格特性规定在男性身上。”[1]274
从上述玛格丽特·米德的表述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她认定性别特征并非先天所赐,而是社会、部落文化塑造的产物,在她眼里,人类天性无比柔顺,极具可塑性,可极为精确地应答周围多变的文化环境刺激。性别特征的成因不能用种族、地域饮食、自然选择等理论来解释。根据所收集的资料,她立论说:“两性人格特征的许多方面(虽不是全部方面)极少与性别差异本身有关,就像社会在一定时期所规定的男女的服饰、举止与生理差别无关一样。”[1]266
玛格丽特·米德在书中提供了大量支持其主张的具体例证,具有很强的说服力,但她没有说明也无法说明的是:为何徳布昌利人的生存样式与性别特征模式并不具有普遍性,而普遍存在的则是与之相反的模式?
或许这一问题涉及更多复杂性的因素,如生命深层的机制、生存斗争的取向、人的进化、社会的选择等,关联度最高的应该是两性差异的内在性、各自体能上的优势、劳动分工、两性之间的合作与对抗、权力角逐与社会角色约定等。但无论如何,玛格丽特·米德提供的支撑其主张的例证,毕竟只是一种特例,用她的语汇来说,是“一幅倒置的性别差异图景”。在世界范围内,未被倒置的性别差异图景,是绝大多数社会中最为常见的图景,这种图景如何构成,又如何成为最为普遍存在的图景,需要人们进行更为深入的考察,给出更具说服力的分析与解释。
二
在性别特征的释义上,男女学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分歧。男性学者多倾向于将两性的特征视为生物—社会—历史发展进化的必然产物,而绝大多数女性学者却更倾向于将其看作是文化塑造、文化规训与文化顺应的结果。男性学者相信,从合子即受精卵形成的那一刻,就一次性地决定了男女生理的结构、生命功能和身体外形上的差异。这既是男女身体结构、体能差异的起始点,性别特征形成的基本条件,性别劳动分工的根据,亦是性别差异性审美的始基。男性与女性的许多性别特征,皆可从生物学上找到解释的终极依据。可女性学者不赞成这样的研究导向,她们认为,男女之间的差异源自文化的“监制”,所谓男女性别特征,是人所创造的文化产物,是人为的结果,而非所谓历史的必然,那种过度强调性别特征的生物基础的主张实际上是生物决定论,排斥文化在性别特征塑造上所起的关键性作用。
究竟是什么因素在性别特征形成的过程中起着关键性作用?不同的研究者给出的回答皆不相同,而每一种研究都有支撑其观点的证据。玛格丽特·米德的文化建构论,依据的是自我亲历的有效的同时又是有限的人类学实地考察。而性别研究专家约翰·莫尼、穆萨弗等人则根据广泛的研究与社会观察,提出自己的主张,他们给出的说法是另一种模样。关于男女差异的性别特征,约翰·莫尼在《人类性别和性角色的确定因素》中有着这样的表述:“男人用一种方式行事,女人用另一种方式行事。这种与性别有关的行为范围很广,从服饰到工作常规和谋生方式,从礼节和仪式到家庭劳动分工。这种多种多样的立体式的男人怎样女人怎样的差别,最终可能是源于最基本的性别的差异,但常规本身也受习惯的制约,也可能具有随意性,还可能随时突然变化或随着文化类型的变化而缓慢地变化。”[2]78他的表述相对委婉、含蓄,且注重描述,虽然也提到了习俗、文化与时尚的作用,但他还是倾向于将男女不同的行事方式归因为基本的性别差异,而这种差异根植于身体的内部结构。
如果从还原的角度入手,追根溯源,男女性别特征的差异的归因,总是要回到生物学的层面。社会生物学家爱德华·O·威尔逊在其著述《社会生物学》中一开卷就写道:“文化进化实质上建立在生物特征的基础上。”[3]4以此为基础,他也谈到了生物进化与社会的互动:“大脑的生物进化,特别是大脑皮层的生物进化,受制于一定的社会背景。”[3]4一些文化学者与女权主义者都排斥这种观点,他们更愿意相信文化建构论,相信文化强悍的塑造力量,他们坚持认为,人有无限的可能性,男女性别特征完全由文化塑造,他们拒绝承认文化塑造得以实施的生物学基础。然而,事实并非因人拒认而不存在,实际生活中存在着的男女差异始终具体而鲜活,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可以时时看到明显存在着的两性差异。
与女人相比,男人天生体格高大,身体强壮,肌肉发达,体能、体力上优于女人,在体力占主导地位的生命实践活动中,发挥着主导性的重要作用。耕种、狩猎、争夺领地的角逐、战事等活动,对体能有着较高的要求。在此类活动中,男人扮演着主要角色,他们保卫自己的疆土,获取食物,保护女人和孩童。在漫长的生存活动与生命实践中,勇敢、坚定、强悍、威猛、富于竞争性、勇于担当,逐渐成为他们的性别特征。
与男人相比,女人的优势是生命力旺盛,身体平衡系统好,耐受力好,在新生儿中,女童的成活率高于男童,在无需体力优势的活动领域,女人的作为如果不优于男人,也绝对不亚于男人。在母系氏族社会里,女性一度成为人类社会的主导者,其历史功绩已载入史册。但随着体能、体力甚至蛮力在生命实践活动中变得越来越重要,男人逐渐成为主角,取代女人原有的统治地位,从此,父系氏族社会拉开了帷幕,男权开始了其征程。在其漫长的征程中,男人进入社会生活,在领地的扩张、资源的争夺、利益的角逐、权力的捍卫中,越来越多地诉诸于理性与实效,依据理性与功用行事。
女人在强力主宰的世界失势,被迫从社会生活离场,退避到家庭中,成为孩童的生养者、哺育者、家庭成员的呵护者。与此同时,她们更为充分地展示自身的优势——自然天成之美与以直觉形态显现的智慧,并以此作为路径,获取权力与卓越地位。与动物界雄性比雌性美的情形相反,女人天生就是美的载体。美让女人成为魅力的化身,令男人迷恋、陶醉。男人靠强力征服世界,女人用魅力征服男人,男人将征服的世界心甘情愿地奉献在女人面前。
无论在家庭还是在维系美的世界中,女人更多使用的是丰富的感性,而非理性。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女人的感性变得高度发达,爱美、敏感、感悟能力超强、富于同情心、仁慈、坚韧、乐于倾听、善解人意等,遂成为其正面的性别特征。
若从社会分工、生产方式与生产力发展的进程分析,男女活动领域的分化、各自的侧重及自我发展,既是社会的历史性选择,也是性别合作的自然选择,这类选择基于各自的性别优势,基于男女双方各自不可替代的能力与属性,以及男女源自生命深层的联合。与种系繁衍密不可分的生命孕育、哺乳是男人天生无法承担的重任,与此毗连的生命领域自然也属女性掌管,而男性则更多地驰骋于以力量取胜的天地之间,追逐权力,获取人生的资源与财富,保护妇孺与部族,捍卫家园。
传统之中的男女组合无论是“英雄与美人”,还是“野兽与美人”,强调的无一不是男人的力量和女人的美。在文艺作品中,艺术家总是侧重表现男性的力量,女性的美、爱与温情。在注重体现美感的造型艺术中,尤其是在以表现人为中心的西方造型艺术中,女性成为绝对的主角,绝大多数艺术作品表现的都是以女性美为中心的主题。中国的文艺作品同样也表现“英雄与美人”的主题,但在中国,才智在价值上的定位不亚于力量,甚至更高,在许多情境中,为了体现才智的价值,艺术家将男性的力量置换为才智,同时也将女性的美处理得更为表层化,于是“英雄与美人”就转换成了“郎才女貌”。中国传统艺术的表现主题,除了“帝王将相”之外,就是“才子佳人”。
在现实社会里,男人似乎总是置身于征服大世界的主战场,而女人是人类生命的养育者,是男人生命的港湾与温柔之乡。女人仿佛永远可以用美来征服男人,她们是男人永久的诱惑与创造的灵感,她们关爱男人,教导男人,是男人生命跃迁的引领者。虽然有不善于与女性交往的男人表达对女性的不满、敌意与畏惧,但多数男性还是愿意将女性视为理想的人生伴侣,认同歌德在《浮士德》结尾处对女性的崇高定位:“永恒的女性,引我们飞升。”[4]496而男性的力量令女性似乎天生认定,男人能给她抵御外部残酷世界的安全感,将男人视为自己的呵护者与保卫者,看作是自己的人生依靠。所有这些男女现实世界的表象之形成,从终极的意义上来看,皆与生物的内在生长趋势与社会进化有着不解之缘。
三
男人和女人共同拥有这个世界,他们感受着对方拥有的力量,体验着对方给自己带来的感受,并不断地为对方进行定位,他们都自以为了解,他们的自以为是却让彼此深深地误解对方,相互之间战火不断,纷争不息,使得曾经是自己另一半的人变成了亲密的陌生人,互生怨恨,变成又爱又恨、却彼此无法真正分离的欢喜冤家。
彼此了解是男女双方的共同愿望,可他们彼此却往往深陷于误解的陷阱之中,原因固然多种多样,但我们可以尝试从被情绪遮蔽、被道德审判拒斥的真相入手,暂时中止对彼此品行的伦理评判,去除遮蔽,直面真相,并设身处地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真正地理解对方,而非审判对方,无论对方曾经是多么令人失望,令人心痛,甚至令人心生怨恨。
男人对女人失望,女人也对男人失望,且女人对男人的失望尤甚。观其缘由,不外乎寻常可见的男人对女人的背叛,其中包括情感上的背叛与肉体上的背叛。文艺作品着墨最多的世界是男女的世界,而“痴心女子负心汉”又是文艺作品着力表现的主题之一。在中国,从《卫风·氓》《邶风·谷风》,敦煌曲子词《望江南·天上月》,贺铸的《生查子·陌上郎》,到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等,表现这一主题的作品可谓不计其数。从某种意义上看,这也是实际生活的一种写照。男人似乎总是辜负女人的一往深情,这让女人对男人极度失望、怨恨,以致大加讨伐。的确,男人的负心与多情理应从道德上加以谴责,文艺作品的立意原本也在于此。
然而,道德谴责无助于解释这一现象何以经常发生。要揭示男人的负心与多情,除了要留意其注重功利、耽于享乐、四处留种、患得患失外,更要关注其负心多情行为背后的生理及心理机制。
从生物学的维度考察,我们必须承认,男性既是有性的人,也是雄性动物。动物学研究表明,作为雄性的哺乳动物,其天生就具有四处传递自己遗传基因的本能,他们随机播撒自己的种子,以增大繁育后代的几率。据动物研究者的统计,在哺乳动物中,有超过80%的雄性拥有多个异性伴侣,人虽然比其他哺乳动物进化程度更高,但其作为动物的本能始终未有改变:复制自我、繁衍后代的原始冲动始终永居第一位。男性的多情与风流看似品行不端,实则亦是其受动物性本能驱使而未加自我控制的一种行为结果。男人作为雄性动物的多恋取向极有可能导致其到处播种,四处留情,贪恋多个有吸引力的异性伙伴。男性的这种所作所为,实在令女人难于理解与接受。但这与增加繁育后代几率的生命内驱力高度相关。
在莎士比亚的笔下,人被誉为“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5]25但其始终未能脱离动物界。男女的世界中彼此虽有“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的山盟海誓,有永远忠实于对方的爱之神圣律法,却总也抵挡不住来自本能巨大力量的冲击,从两性的理想关系的最高点,跌入动物性王国的深谷;两性对等的神圣权利承诺,换来的往往是某一方的失信,通常是男方的毁约与背叛。
究其原因,恐与人的生物进化的归路密切相关。威尔逊指出,人类基因型和其进化的生态系统都是在极不公平的情况下形成的。有着公平、权利对等内涵的道德是文明世界的产物,其出生时间较晚,良知自律虽有内生性依据,可大于良知的道德尤其是社会性道德他律的主要构成是外源性的,道德本身带有强烈的社会理想色彩,尽管颇具感召力,可与本能的力量相遇时却无法与之抗衡,在本能面前通常显得力不从心。
社会性道德,往往与人未曾规训的原始生命感受与体验相左,甚至相矛盾与对立。社会性道德要求的常常是一种缺乏内心真实驱力的所谓善举,艺术家尤其是男性艺术家,将这种诉诸于善举但与本能的真实相违的道德,斥之为伪善,认定为是对自己的肉体所撒的谎言。男性艺术家对本能真实的强调,常常与社会性道德相背离;而他们对本能真实的坚守,会让社会将其置于一种道德上的劣势,令社会将艺术家视为非道德的人,甚至是反道德的人。事实上,艺术家十分看重道德,只是他们注重的是内源性维度的道德,即人类的良知,他们厌恶谎言,哪怕这种谎言能带来好的实效。艺术家选择直面生命的真相,哪怕这种真相令人难于承受。在社会领域如此,在两性的领域同样也如此。
有着医学博士背景的日本知名作家渡边淳一,喜欢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解析男女两性的生命样式,他注重生物谱系的整体性与生物性本能的功能,承认性别的原初差异与各自选择倾向的合理性。“所有的雄性动物,从其本能上说都希望将自己的种子广泛播撒以延续自己的遗传因子;与此相反,雌性动物为了确保生育出具有优良遗传因子的后代而对其交配对象严加挑选。两者互补平衡,使得物种得以绵延不断。人类作为自然中的一员,理所当然也具有这种本能,如果单单只是从道德的层面对此进行非难,等于否定人类也是动物这一基本事实。”[6]66-67
渡边淳一的观点表述得十分明确:我们必须承认事实,尽管从道德的层面看,这种事实令人感到不快、失望甚至绝望。但事实终归就是事实,无论我们是否承认,事实始终存在。按照一夫一妻制对男女双方规范行为的要求,作为雄性动物的男人的行为显而易见是不道德的,但从种系自我持存,增加繁衍成功几率的角度来看,其行为与这一目标的实现高度一致,符合生物种系繁衍的自然伦理。
男女的差异甚至在新生命诞生的过程中就已显现出来,“通过显微镜我们可以看到,所有的精子都具有进入卵子的本能,而卵子则有着从无数精子中选择其一的本能”[6]67。渡边淳一将其视为男女差异的“性的原点”。
男性进取性的欲求,多元化的爱欲行为,与其内在的复制自我、繁衍后嗣的原生驱力息息相关。这驱力源自生命的原结构,“男人的性欲望,可以说是先天被注入雄性DNA中的一种本能。当然,由于人类受到种种限制与道德制约,其行为不可能像其他动物那样随心所欲,但是我们仍应清楚地认识到,男人的性好奇以及挑战欲望都源自于这一本能”[6]67-68。
威尔逊的研究成果,也对上述观点形成了支撑,“多偶制在哺乳动物系统中是常规,而常见的是其中的‘一夫多妻’制,‘一夫一妻’制相对罕见”[3]428。
从科学认知的目标出发,暂且终止道德判断,回到生物的层面尤其是回到物种繁衍的层面,从生物学的维度观看,我们可以看到,男性的多配偶的行为取向与女性对配偶的精挑细选,以及由此而生的男人的进取性、攻击性和女人的持守性、养育性为主的性别特征,实乃出自造物主的设计;男女之间看似对立冲突的行为倾向,恰恰引致了一种绝配的互补平衡,使物种得以绵延不息,亘古不断。
然而,在物种繁衍这一事件中,男女的付出绝不对等,女性付出的代价大得惊人。在具有生育能力的年龄段,未孕女人每月仅产一次卵子,男人每月生产的精子则不计其数。卵子比精子大许多倍,远较精子稀缺,且合子形成后要在女人体内孕育10个月之久。从婴儿诞生到断乳前,女人需一直对其哺乳喂养。在整个孕育过程中,女人为此付出心血和时间,有时甚至是生命。相比之下,男人的付出可谓微不足道。
生育对女人来说,如同造化之手设下的陷阱,令其深陷其中。好在这种对女人极不公平、将几乎所有苦难与重负都加诸于女人身上的繁衍活动只是一种活动。伴随着文明的进化,人类两性之间的关系早已跨过这种只限于繁衍活动的关系形态,在超越生育的爱情活动中,女人享有与男人同等的自由与选择。造物主为了补偿女性,赋予女性享受性爱欢乐更多的可能性,让性感带与动欲区广布于其身体的多个可触及部位。如此一来,她们的身体可在极乐体验过程中始终有能力享受快乐,“正是女性而不是男性能处于连续高潮的巅峰状态”[7]102。除此之外,女性身体与心理的敏感性显然高于男性,女性的动情区或性感带的广布,也使其享有比男人更多的性娱的欢乐。
男人尽管有动物性,却毕竟更是文化的动物,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虽不时会经受本能的困扰,为其所驱使和奴役,可无数个世纪的道德规训与文化塑造的结果依然卓有成效,不断地在令其发生着令人欣喜的改变,造就出了为数众多的令女人喜爱的男人。在文学作品中,既有东方好色的登徒子,西方放荡不羁的唐·璜,也有东方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有终生只爱祝英台的梁山伯,痴情于林妹妹的贾宝玉,也有西方与朱丽叶共生死的罗密欧;更有现实版的用爱创造奇迹、令瘫痪多年的爱侣伊丽莎白·芭蕾特·布朗宁重新站起来的英国诗人罗伯特·布朗宁。
四
文明世界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温文尔雅,理智而有节,虽友善却流于表面,彼此之间深层意义上的理解几乎难于达成,对其间横亘着一条性别之沟的男女而言就更是如此。女人无法理解,男人何以能够把爱与性分开;而男人则觉得女人的内心世界神秘莫测,难于捉摸,其性情时时变化无常,其想法不可理喻。在与之共处的世界里,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复杂而矛盾,虽然自觉在理性与控制力上胜女人一筹,但女人的非理性的感知觉能力、直觉的智慧令其感到望而兴叹,自愧弗如。他们为此既感到焦虑,又深感恐惧,这种焦虑与恐惧经常通过其文化所塑造的诸多先知先觉的女巫形象显现出来,在《麦克白》中,莎士比亚所刻画的三个女巫可谓其典型。令人感兴趣的是,文化艺术中不时现身的女巫皆具非凡的预言能力,可似乎总与厄运携手。
除女性的直觉外,更令男人感到焦虑与恐惧的是女性与生俱来的美与性的魔力。西方男性文化塑造的“致命的女人”形象,即是其焦虑与恐惧的集中体现。而男性文化塑造的以“红颜祸水”著称的妲己、杨玉环、潘金莲等形象,可谓西方“致命的女人”的东方翻版。
文学艺术中有着大量表现令男性焦虑与畏惧的女性形象,远至《希腊罗马神话》中的复仇女神阿勒克图、墨纪拉和底西福涅、蛇发女妖美杜莎、海妖塞壬,《圣经》中希律王的女儿莎乐美,近至科克托在《俄耳甫斯》中塑造的将俄耳甫斯带向毁灭的女人,19世纪木刻画表现的洛瑞蕾(条顿神话中用歌声引诱男人走向死亡的水妖),还有现代绘画中表现的露萨尔卡们,她们是斯拉夫神话中溺水而亡的女孩的灵魂化身,魅惑路过的男人并将其淹死。“在世界各地,皆有着诸如此类的神话传奇,现身于其间的,是一位‘有毒的少女’(在东方他们这样称呼她)。她是美丽动人的尤物,娇躯里藏匿着武器,抑或随身携带着秘制的毒药,在她与恋人一起共享欢情的第一夜,将恋人杀死。”[8]190荣格派的分析心理学家弗朗兹在对各地神话传奇做过详尽的研究后,得出如此的结论。
有关对女人的态度,男人始终是双向矛盾的,他们将最好的与最坏的属性同时赋予了女性,其内心深处有关女人的“圣母—娼妓”“天使—荡妇”“明星—婊子”等之类矛盾情结总难消解。汉字中表现美好意义的词语多用“女”字做偏旁,与此同时,许多意义不好的也用“女”字做偏旁,甚至用三个“女”字做成了“奸”的繁体字“姦”。男人既将女人偶像化,又将其玩偶化,将其矮化,甚至妖魔化、污名化。一方面,女人在体能上不如男人,在情感上由于过于充沛而常显出脆弱之相,在实际生活中,女性也较依赖于男人;另一方面,她们又有其自身的优势,其独特的能力与魅力经常超出男人的控制领域,令男人心存畏惧。
经验是观念的支撑,实际生活中也确有可用来显示男性优越的所谓证据,如坚强、理性,具有原创性、责任感等。尽管并不充分,但与之相比,女人在这些方面似乎处于劣势。亚里士多德曾温和地表达了男性相对于女人的优越,莎士比亚则在其《哈姆雷特》中借哈姆雷特之口说出:“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5]25并塑造哈姆雷特的母亲葛楚德和恋人奥菲莉亚等柔弱的形象,以图解女性的脆弱。尼采、魏宁格、斯特林堡更是不予余力地宣扬男性优于女性,斯特林堡甚至在其表现心路历程的《狂人辩词》中声称,女人是被阉割的男性。古往今来,男人矮化、妖化女人的作品比比皆是,在《危的性——女性邪恶的神话》一书里,海斯让我们见识了男性如何系统地将其内心的焦虑与恐惧投射于其所塑造的女性形象之中,如何有意无意地将女性妖魔化与污名化。
针对男性的误视、误读与污名化,为数众多的女性学者给予了有力的回应。伊丽莎白·戈尔德·戴维斯在其著述《第一性》中,通过对生物学、神话学、人类学及大量史料与文献的考察,证明女性非但不弱于男性,而且优于男性,女性是第一性,而非第二性。她指出,女性系本源,生物学意义上的男人是女人的一种突变异种,Y染色体是发育不良的X染色体;历史上人们最早膜拜的神,是女神,女性最早发现了艺术与科学,最早行进在朝向文明的征途之上。
戴维斯归集了大量的资料,首先从神话学的角度讨论了女性的优越性:“在全世界各地的神话中,从太阳升起的最为遥远的亚洲海岸,到太阳落山的浩瀚太平洋最远端西方的群岛,所有地区神话的造物主都是女神。在后来的神话里,她被男神置换——时常是有意为之,如同耶和华取代阿娜特;有时名字不变,但故意改变其性别,像是叙利亚的伊娅神,印度的湿婆神,波利尼西亚的阿提亚神;有时则是发生一种渐进的转换变形,如墨提斯转换变形为菲尼斯。”[9]33
随后,戴维斯引用了生物学的一个事实,来说明阿里斯托芬关于雌雄同体隐喻本身具有的合理性,同时也暗喻《圣经》里有关亚当与夏娃的说法是颠倒了的不实之词。其实,夏娃并非由亚当的一根肋骨做成,反倒是亚当实乃夏娃突变与劣质化的产物。“苏珊·迈克尔墨描述过一种鸟,其雌性同时具有卵巢与睾丸,在各种各样的情境中,两种器官都可变得活跃。这一现象暗示人类身体的组织构造——男性与女性存在于同一个女人身体内。当其一半被分离时,两种性别出现。柏拉图有关人类性别分离的种族记忆之说,或许象征性地表述了那一灾变:它引致了男性的突变,造成X染色体的断裂,抑或发育障碍,进而形成形变的Y染色体。”[9]35
与传统中将女性贬为第二性的观点相对立,戴维斯坚持女性为第一性的观点,她认为男人并不比女人优越。相反,女人应该比男人优越,对此她说明了其中深层的缘由:“最初的男性是突变的产物、非常态之物,由疾病抑或太阳辐射撞击引发的基因的某种损伤所致。如果说Y染色体是X染色体的劣质化与畸变,那么男人就是劣质化和畸变的女人。”[9]35既然决定男人性别的Y染色体是劣质化的女人性别的X染色体,那么男人优于女人的生物学上的依据也就根本不存在。
不仅如此,根据其长时间查阅的大量文献与资料,戴维斯还发现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在世界各地的古老文化之中,女性皆处于显要的地位。女人接受着来自各方的赞美与膜拜,一种尊崇女性的传统随之形成,并四处流传。“在古代世界的各地,流行着这样一种传统:女人掌握着自然的种种奥秘,她们是通向智慧和知识的唯一途径,通过她们,世世代代的智慧和知识源源不断地流淌涌出。女性神谕、女预言家、女祭司、西比尔的女巫、女通灵师等的高居首位,将这一传统信念体现出来。”[9]39
最终,戴维斯依据自己的研究成果得出结论说:“女人是一切文化的原创者及丰富宝藏,是初始文明的源头。”[9]40大量的文献与实物表明:“神话、传奇以及传统皆将装饰性艺术的发明归于女性,考古学与人类学证实这一做法正确无误。与之相似,神话的研究也将音乐、歌唱、制陶、舞蹈的源头追溯至远古时代的女性。”[9]46
依照文明进化的理论逻辑,人类社会应该朝向更加开明、更加理性同时也更加人性化的方向发展,女人在历史上曾经做出过巨大的贡献,理应继续享有崇高的社会地位。然而,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女人不仅没有优于男人的社会地位,反而位居男人的地位之下。戴维斯认为,根本原因在于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的野蛮化与丛林化。女性从第一性沦为第二性,源于历史上人类的野蛮化过程。
文明的进化理应沿着理性与开明的路径展开,可它时常会遵循另外一种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社会的丛林化使男人在生存实践中占得先机,体能上的优势令女人退居其次。依靠强力,男人在各个领域进行征战,全方位地获取胜利,夺得尽可能多的社会空间,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并编造男性优越的神话,最终成功地运用父权制在实践领域与精神领域实现了对女性的双重统治。
男性的获权凭借的不是智慧,而是强力,甚至是蛮力与暴力。这就是为何戴维斯说女人地位的沦落源于社会进化过程中的野蛮化与丛林化。事实上,尽管人自诩为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但他始终是动物,虽然是文明化的动物,其动物的属性永远无法从根本上加以改变,文明化只是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人的兽性,却无法完全消除人的兽性。归根到底,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遵循自然界的法则,物竞天择,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人从丛林里走出来,却不时会重返丛林。
若论智慧,两性之间应该不存在质的的差异。已有的差异应是两性获取的智慧显现机遇的差异造成的。公平而言,女人的智慧并不在男人之下。不仅在生命活动中,在《圣经》中亚当夏娃偷食禁果的寓言换种角度解读也可得出这种结论。原有的叙述是:在撒旦的诱惑下,夏娃吃了禁果,她又让亚当食了禁果,犯下所谓原罪。然而,撒旦原名路西弗(Lucifer),是大天使之首,天界的启明星、智慧的引领者,夏娃接受引导,先于亚当食用了智慧之果,随后她将智慧之果给了亚当。由此可以看出,女人的智慧的获取先于男人,女人是男人的引领者与启蒙者。
五
女人沦为第二性,是历史上业已存在的事实。女权主义多年来一直为之奋斗的,即是如何改变女人所处的第二性的悲惨境地,全面获得应有的权利。关于这一沦落,曾有多种不同的解释。男权社会将此沦落视为历史发展的必然,女权主义者则采取了与男权社会全然不同的立场,但她们之间彼此也有差异。
与女人的沦落源于文明的野蛮化与丛林化的主张不同,法兰西最为知名的女权主义者西蒙娜·德·波伏娃引入了另一种解释视角,她认为,女人的本质由选择决定,女人的性别,尤其是其社会性别,当由其自主意志与存在境遇塑造。父权制以降加诸于女人的政治、经济、文化、习俗、观念等种种社会束缚,使女人只能在其限定的范围内进行选择,无法单独成就伟业。假如能清除所有这些束缚,女人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地进行选择,其潜质必能得以释放,她们定将拥有全然不同的性别身份与命运。当前女性表现出的形象,完全是男人将其主权强加给女人的一种结果。挣脱诸种束缚是女性解放的必由之路。
言及性別的本质,西蒙娜·德·波伏娃在其被誉为“女性的《圣经》”的《第二性》中明确指出:“女人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在生理、心理或经济上,没有任何命运能决定女性在人类社会中的形象。决定这种介于男性与阉人之间的、所谓具有女性气质的,是整个文明。”[10]309她认为,所谓的“女人特质”“女人的被动性”“女人化特征”与生物学事实根本无关;与之相关的是规训女人的文明,文明按其所需通过规训,让女人具有了所谓女性应有的属性,并令其位居男人之下。简言之,将女性贬为第二性,是体现男权制文明的规训者与男权社会强加给女人的命运。
为了让女人心悦诚服地接受男权社会安排的命运,男权制社会还通过其刻意的构造,制造合理性证据,以期完成“一种统治的社会关系的躯体化”[11]28。关于这一点,皮埃尔·布尔迪厄曾做过透彻的说明:“男女身体及其用途与功能在生物学再生产方面的任意构造,使性别劳动的划分和劳动的性别划分这一男性中心观念显得十分自然,并由此使整个宇宙也具有这种特点。”[11]27-28他指出,如此做派是要达成从身体上到精神上对女性进行双重奴役的目的。
与男人相比,女人在近现代社会中取得的成绩确实不那么光彩夺目。然而,男人在社会多重领域中取得的丰功伟绩,亦不足以成为他们优于女人的充分证据。女人所取成就较少,决非因女人低能,实乃因为男权社会对其实施了社会性剥夺,未予其释放能量的天地,将其变为了附庸,故造成今日之局面。“使女人注定成为附庸的祸根在于她没有可能做任何事这一事实;所以她才通过自恋、爱情或宗教孜孜不倦地、徒劳地追求她的真实存在(Being)。”[10]771而一旦时机允许,“当她成为生产性的、主动的人时,她会重新获得超越性……”[10]771-772换言之,女人即能以崭新的风貌伫立在世界的舞台上。
女权主义运动的核心要义在于,重新获取原本女性自己的公平正义,讨回属于她们的天赋人权,像男人一样自由、独立,拥有尊严,能够自主地选择自己的命运。文学、艺术的本质体现为自由与创造,其对自由与创造、对人的权利、人的尊严的维护,既为男人带来生命价值的启示,也为女人开启心智、创造未来提供了路径。“艺术、文学和哲学,是试图以人的自由、以创造者个人的自由,去重建这个世界……教育和习俗强加给女人的种种束缚,正是限制着她对世界的把握……女人首先要痛苦地、骄傲地开始她在超越方面——即在自由方面的实习。”[10]805-806
从原初的意义上说,性别原本并无优劣,也无第一性与第二性的等级之分。只是由于历史进化的某种起因,男性显现出优势,继而获得主导地位,并一直试图维持这种地位。在文学艺术的世界中,我们凭直观得到的印象是,女性少有原创性,其成就多体现于表演艺术领域,原创艺术家多为男性。然而,此一表面现象遮蔽了另一种真实:男权社会的诸种清规戒律,压抑、限制女性的原创力展示的地界,同时将表演艺术领域向女性开放,进而造就了大量的女性表演艺人。然而,一些女性不甘于此,她们顽强地展现自己的原创力,并成为与男性齐肩的杰出艺术家,萨福、紫式部、弗吉尼亚·伍尔芙、艾米丽·狄金森、伊莎朵拉·邓肯皆为其中的佼佼者。自诺贝尔文学奖颁发以降,加上2009年得奖的赫塔·米勒,诺贝尔文学奖女性得主已有十几位之多。
女性的原创力其实并不低于男性,只是女人常止步于幕后,人们不知真相而产生男人更具原创性的错觉。世人皆知创立著名的戏剧表演体系的布莱希特才华横溢,却不知他的剧作的灵感与构思大部分来自他的女性伴侣伊丽莎白·霍普特曼、玛格丽特·斯德芬等人;人们都知道古代希腊著名政治家伯里克利的演讲举世闻名,却鲜有人知道其大部分演讲稿的撰写者是其美艳而聪颖过人的情人阿斯帕西娅。据称,不仅伯里克利是阿斯帕西娅的学生,西方最为著名的古希腊大哲学家苏格拉底,也是阿斯帕西娅的学生。而且,她不仅是二人在学识方面的导师,更是他们在研习爱之艺术方面的卓越导师。
假如让女人从后台走上前台,在享有与男人同等权利的人生舞台上一显身手,历史将会被重写。女人可以向世人宣示,她们在各个领域中取得的辉煌成就,可以在人类新纪元建立起她们的不朽功勋。
[1][美]玛格丽特·米德.三个原始部落的的性别与气质[M].宋践,等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
[2][美]约翰·莫尼,H·穆萨弗.性学总览[C].王映桥,等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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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11][法]皮埃尔·布尔迪厄.男性统治[M].刘晖,译.深圳:海天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刘海燕)
The Evolution of World of Sex
ZHANG Yue
(Literature School,Zhengzhou University,Zhengzhou 450001,China)
The evolution of sex is always penetrated by power,which molds the so-called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of gender and the hierarchy of sex.One sex becomes dominant,while the other reduces to a subordinate owing to the differences of sex characteristics.Are sex characteristics the natural manifestation of biological structure and function or the product of cultural construction in the process of evolution?Most of male scholars tend to hold fast biological determinism,whereas the woman scholars adhere to the cultural constructivism.By selecting M.Mead,Simone de Beauvoir,E.G.Davis and E.O.Wilson,Junichi Watanabe,John Money,P.Bourdieu as representatives of the two parties,the text intends to demonstrate their ideas,propositions and the evidences they render,and points out as the third party that sex contains differences without good points and bad points,the oppressive sex hierarchy is irrelevant to sex differentials,but relevant to the power mechanism.Both man and woman have been demonstrating their existential values,necessary functions and the indispensable significance in the course of evolution.
sex differentials;evolution;biological determinism;cultural construction;patriarchic society
10.13783/j.cnki.cn41-1275/g4.2015.01.013
F016;H0-05
A
1008-3715(2015)01-0061-09
2014-12-20
张月(1959—),男,河南开封人,社会学博士,郑州大学文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艺术学、文艺学学科带头人,研究方向:艺术社会学,组织社会学,并从事西方经典作品和人文思想的翻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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