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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话语表达形式看萨克雷对社会的态度

时间:2024-08-31

陈静芳

(湖南涉外经济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0)

萨克雷是英国19世纪著名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其代表作《名利场》为读者展开了一副18世纪英国社会的全景图,在他的笔下,资产阶级的贪婪冷漠和上流贵族的奢侈虚伪被揭露无疑。萨克雷以反讽的笔调表达了对当时现实社会各种丑态的不满和抗议。《名利场》中,丽贝卡狡猾善骗;乔治和罗登是典型的花花公子;老奥斯本无情;老赛得利冷漠;艾米利亚愚笨;斯坦恩荒淫无度……这一切的描述似乎都无一例外的表现了萨克雷对当时社会的极度失望,但通过对《名利场》中人物话语表达形式的分析,我们认为萨克雷在对社会无情批判的同时,仍然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名利场》塑造了众多人物形象,萨克雷用不同的话语表达形式来表现人物性格,不仅如此,这些被作家选择的话语表达方式也隐含了作者对笔下人物的态度,引导着读者以作者既定的眼光来看待这些文学形象。

丽贝卡·夏普是一个一心想顺着社会的阶梯向上爬的女冒险家,“虚荣”、“自私”、“邪恶”、“谎言”、“欺骗”这些词汇往往可以与她发生联系,她的所作所为也让她对这些词汇当之无愧,但是我们可以看看下面的例子:

“毒蛇——哼,一派胡言。”夏普小姐对老女士这样讲话,几乎把她惊的晕过去……

老女士问她是不是意识到在跟平克顿小姐本人说话,可这没用,丽贝卡冲着她的面孔放声大笑……“给我一笔钱”,姑娘说,“把我打发走,要不就给我在一个上流人家找个家庭教师的职位——这点能力你还是有的”[1]。

这是丽贝卡还在平克顿女子学校半工半读时,发生在她和校长平克顿小姐之间的对话。丽贝卡的话语作家采用的是直接引语,而平克顿校长的话语是用间接引语来表现。“小说家常常利用直接式和间接式的对比来控制对话中的‘明暗度’,以达到帮助刻画人物性格的目的”[2]。间接引语的第三人称和过去式产生一种疏远的效果,扩大了平克顿小姐与读者的距离,而基本无中介的,生动有力的直接引语则使读者更为支持丽贝卡的态度。此处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的分别使用对表现丽贝卡的理直气壮和平克顿小姐的自卑理屈起到了微妙的作用。很明显,萨克雷此处有意将丽贝卡的话语用与读者叙事距离更近的直接引语来表现,实际也是作者对丽贝卡不屈服于权威的勇气的赞赏。对于私立学校,萨克雷是有亲身体验的。1817年在父亲去世之后,萨克雷被送回英格兰继续上他憎恶的私立小学,随后又被转入查特豪斯的一所公立学校,在那里他经常受人侮辱和鞭打,境况悲惨。虽然在《名利场》中,萨克雷对平克顿小姐所拥有的这所女子学校的具体学习和生活没有过多的描述,但从他自身的经历,当时私利学校学生的生活便可见一斑。萨克雷虽然把丽贝卡塑造成一个女冒险家,但他对自己笔下这位女性却有着复杂的情感,她反传统,敢于挑战维多利亚时期的行为准则。萨克雷曾表示过: “我喜欢书中的贝基,有时我甚至认为我自己都有些她的味道”[3]。Edgar Harden 认为萨克雷对丽贝卡的态度明显是同情和钦佩的,虽然他并不赞赏她的某些行为[4]。在整个《名利场》的情节中,丽贝卡的话语用直接式的情况比间接式要更加多见,很明显,没有了叙述者的介入,“角色对我们说话时显得更加直接”[5]。直接引语可以缩短读者与角色之间的叙事距离,很容易让读者对角色产生同情之感。佩奇曾说:小说家就是个创造者,他通过模仿,模仿地球上整个人类的生活。可以说,他创造的就是他所见的所感知的世界[6]。萨克雷对丽贝卡又爱又恨,也就反应了他对当时社会的复杂情感。

我们再来看看另一个女性角色——艾米利亚。众所周知,艾米利亚是一个软弱被动的角色,在“名利场”中无足轻重。她的一生经历了许多起起伏伏,在命运的不同时刻和阶段,萨克雷选择了不同的话语表达方式来刻画这位维多利亚时期的淑女。如果将财富作为标准,艾米利亚的人生可以分成三个阶段。在她父亲破产之前,她是富裕的,生活舒适,她的话语虽不多,但通常以直接引语的形式表现,她的天真和优越感跃然纸上,读者也对她抱以喜爱的态度。在她父亲破产之后,她嫁给了心仪的乔治·奥斯本,但她生活得并不幸福,乔治死后她一贫如洗,陷入了最为艰难的时刻,社会地位一落千丈。此时她的话语通常用“无声”的方式表达,或者是思想,或者是言语行为的叙述体。萨克雷的这种安排反映了艾米利亚此时的自卑心态,让读者对她的境遇充满了同情。此后她再次富有,社会地位也因财富的增长而提高,读者也可以再次听到她的声音。她与丽贝卡的谈话,与杜宾的争吵都是有声的,她软弱从属的形象因对财富的占有而变得强大而主导,此时萨克雷选用的是直接引语和自由直接引语,让读者“亲耳”听到她的转变。如果是面对不同的听众,萨克雷选用了两种不同的表达方式:面对乔治,艾米利亚通常是“无声的”,或是言语行为的叙述体或是思想的某种表达方式,因为在艾米利亚心中,乔治是至高无上的,是比艾米利亚要优越的。萨克雷选用了直接和间接这种一明一暗的话语形式来记录乔治和艾米利亚的对话,便将乔治在艾米利亚心中的重要性刻画得淋漓尽致,同时一个对爱情忠贞不渝的女性形象也跃然于纸上;面对杜宾,这个一生都在为自己守候的男子,艾米利亚觉得自己可以凌驾于他之上,特别是在她再次富有之后,萨克雷选用直接引语来表现她与杜宾之间的争吵,完全颠覆了艾米利亚淑女的形象。虽然对比丽贝卡的充满野心和占有欲而言,她谦卑,被动,但在艾米利亚的本性中,她也和丽贝卡一样自私,她完全被自己对乔治的感情所占据,以至于忽略了的父母,忽略了一直深爱自己的杜宾。如果将艾米利亚讨论的话题作为划分的标准,艾米利亚通常保持沉默,除了两个话题:一是乔治对自己的爱,再便是关于她和乔治的孩子。谈到乔治是否忠于自己,她敢于直面质问丽贝卡;对于孩子,她可以用恶毒的话语来伤害她的母亲。她幻想中的乔治的爱是她生命的全部,乔治死后,他们的孩子成了她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她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在自己所划定的那个狭隘的爱的世界。除了这两个问题外,她几乎什么都不在乎。她对父母生活的疾苦视而不见,对滑铁卢战役的惨烈充耳不闻。她的生命很灰暗,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感情世界完全被乔治和她的孩子所占据,更因为她的自私。但是,终究艾米利亚并不是一个反面角色,萨克雷用不同的话语表达形式塑造了一个温顺天真的女性,激发了读者对她广泛的同情,虽然萨克雷对艾米利亚稍有轻视,但对她多舛的命运也充满了同情。萨克雷认为,因为艾米利亚懂得爱,所以“她应该被拯救”[7]。

杜宾,也是一个贯穿整个故事的人物。我们来看看杜宾与艾米利亚之间的一段对话:

“十五年来,我一直从心底里爱着你,衷心照顾你……你配不上我忠诚的爱心。我也知道我毕生为之努力的奖赏配不上我为之付出的代价。我知道我是个喜爱空想的傻瓜,一心想以自己的全部真心的热情去交换你残存的一点点可怜的爱意。我从此不再讨价还价,我退出了……你配不上我给你的爱,它应该由比你高尚的人来享用……让这一切结束吧。我们都已经厌倦了”[1]。

杜宾的这段长篇大论是用直接引语来表达,保留了说话者话语的所有特点,表明了杜宾的爆发。在直接引语中,叙述者的参与相对而言较少,读者可以直接“听”到小说人物的话语。杜宾话语中多用长句子,他的选词也比较正式,这样的话语比较符合他的社会地位。正式的话语加大了杜宾和艾米利亚之间的距离,暗示了杜宾对艾米利亚态度的变化。他流畅的话语表明他已经把他和艾米利亚之间的关系考虑得很清楚了,这段说词是事先考虑好了的。当听到这段挣脱自己牵绊的独立宣言后,艾米利亚:“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哑口无言”[1]。

杜宾的直接引语和艾米利亚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得杜宾的语言有明显的音响效果,也成就了鲜明的明暗对比。杜宾在艾米利亚面前一向是唯唯诺诺的,这也许会让读者觉得杜宾过于谦和,但此处,杜宾对自己独立的宣告让读者突然之间有了挣脱羁袢的痛快之感,杜宾的形象一下变得更加丰满而真实,名利场中这个唯一的绅士终于有了强大的一面,这让读者对于这个老好人有了全新的认识。

丽贝卡,艾米利亚和杜宾都来自于中产阶级,他们身上所具有的特点代表了他们所属阶层的特点。丽贝卡对金钱的向往代表的是资产阶级最原始的需要,他们需要用财富来缩短自己与贵族阶层的距离[8]。她与生俱来的美貌,智慧以及她的独立性和说慌的技巧都是中产阶级要取得成功的必要条件;艾米利亚的坚守以及耐心,在整个资产阶级前进的道路上不可或缺;杜宾的绅士风度是资产阶级所追求的理想形象。这三个人物代表了资产阶级的方方面面,虽然在他们的生活中充满了各种不幸和苦楚,但是萨克雷给他们都安排了相对幸福的结局:丽贝卡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财富虽然她得到财富的手段并不光明;艾米利亚和儿子最终团聚并成为优雅的杜宾夫人,重新获得失去的社会地位,虽然代价是曾经经历贫穷;杜宾最终娶到了自己爱恋12年的女性,虽然他对她的爱已经让自己感到疑惑和疲惫。我们不能说故事的结局圆满,但是,虽然都略带瑕疵,“名利场”中的主要人物都获得了自己一生孜孜以求的东西。萨克雷对待笔下这三个人物有谴责,也有欣赏,总的来说是充满同情和怜悯的。作家对待笔下人物的态度也是他对待他们所代表的这个社会阶层的态度。他对待“名利场”中角色的感情是复杂的,同样,他对整个社会的感情也是复杂的。虽然资产阶级虚伪自私,但是萨克雷对这个阶层并不是完全的攻击和讽刺,他仍然心存希望。

[1] 萨克雷. 名利场[M]. 贾文浩, 贾文渊,译. 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 2005.

[2] 申丹. 叙事学与小说文体研究[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3] Melville, Lewis. The Life of W.M. Thackera[M]y. London:Rontledge Thvemmes, 1996.

[4] Harden, Edgar F. Thackeray the Writer: From Journalism to Vanity Fair [M]. 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 1998.

[5] Leech, G.N and M. H. Short. Style in Fiction:A Linguistic Introduction to English Fictional Prose[M]. London:Longman Group UK Limited, 1981.

[6] Page, Norman. The Language of Literature[M]. London: The Macmillan Press Ltd., 1984.

[7] Thackeray, William Selected Letters of William Makepeace Thackeray[M]. Ed. Edgar F. Harden. London: Macmillan Press Ltd, 1996.

[8] Philip, Davis. The Victorians[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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