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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诗歌的审美意象

时间:2024-08-31

林 玲

(深圳广播电视大学,广东 深圳 518000)

中国古典诗歌的审美意象

林 玲

(深圳广播电视大学,广东 深圳 518000)

意象不是单纯的事物的映象,而是与情感结合在一起的艺术形象。意象有“情中景”和“景中情”两大类型。“情中景”是直接抒情的意象,“景中情”是间接抒情的意象。意象的美有内在美和外在美,内在美是意境的美,外在美是形神之美,形神之美包括形色之美和精神之美,意象的内在美和外在美的完美结合,产生诗歌的审美价值。

情中景;景中情;内在美;外在美

一、情景交融的艺术形象

诗歌作品中的艺术形象是用来抒情的,并且总是与艺术情感结合在一起的,所以传统诗学用“意象”“兴象”等概念来表述那些情景交融的艺术形象。刘勰在论述诗文创作时说:“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1]司空图说:“意象欲生,造化已奇。”[2]胡应麟说:“古诗之妙,专求意象。”[3]以上所引各例,都说明意象已不是单纯的事物的映象,而是构思成熟阶段的产物,是创造性想象的结果,诗歌创作的根本功夫在于意象的创造。

唐人殷璠评陶翰的诗,说它们“既多兴象,复备风骨。”[4]就开始使用“兴象”这个概念。清人施闰章引用杜甫的诗句,说明兴象的重要。他说:“如‘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盖方峡流倾注,上撼星河,语有兴象。”[5]这两句诗写三峡景色,写了鼓角之声,写了闪烁流动的星河,还写了诗人独特的印象和感受。闻鼓角声而觉其悲壮,见星河而觉其动摇,确是情景交融的好句,说它们语有兴象或意象,是十分准确的。

古典诗歌中的兴象或意象,根据情景关系具体形态的不同,传统诗学把它们分为“情中景”和“景中情”两大类型。

传统诗学关于“情中景”和“景中情”两种意象类型的区分,从宋朝就已开始,到清朝则更加明确了。宋朝人姜夔说:“意中有景,景中有意。”[6]其中意中景是直接抒情意象,直接抒情中包含有形象。景中意是间接抒情意象,在客观形象描绘中抒情。元人杨载说:“写景,景中含意”;又说:“写意,要意中带景”。[7]这是创作角度来说的,创造诗歌意象时,如果是采用间接抒情方法,就要寓情于景;如果是采用直接抒情方法,在直接抒情时也要有形象的描绘。王夫之说:

情景名为二,而实不可离。神于诗者,妙合无垠。巧者则有情中景,景中情。景中情者,如“长安一片月”,自然是孤栖忆远之情;“影静千官里”,自然是喜达行在之情,情中景尤难曲写,如“诗成珠玉在挥毫”,写出才人翰墨淋漓,自心欣赏之景。凡此类,知者遇之;非然,亦鹘突看过,作等闲语耳。[8]

王夫之所说的景中情,从所举诗例来看,都是写景的描写句子,在景物描写中透露出或忆或喜的心情,是用间接抒情的方式塑造的艺术形象。由于是情景交融的,所以是意象,是“景中情”的意象。王夫之所说的情中景,从所举诗例来看,是直接抒情的句子,抒发诗人写出佳作时的喜悦心情,在抒情中也包含形象,这就是诗人信笔挥毫,自心所赏的形象,是自我形象。这是用直接抒情方式写出的形象,也是情景交融的,同样是意象,是“情中景”的意象。

传统诗学关于情中景和景中情两种意象的区分,是以表达方式为标准的。凡是直接抒情方式创造的意象,都是情中景;凡是用间接抒情方式创造的意象,都是景中情。间接抒情的方式不只是借景抒情,通过叙事来抒情也是间接抒情。古人强调诗歌在叙事时需带情韵以行,就是指的寓情于事,这种间接抒情方式创造的意象也是景中情。

二、外在的形神之美

除了情景交融之外,诗歌意象另一个特点是它的审美性质,其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诗歌意象中所包含的诗人的情感是一种审美情感,是诗人审美活动的产物,即诗人把在审美活动过程中产生的审美情感融合于诗歌意象中。二是诗歌意象本身又具有新的审美价值,它能激发读者的审美情感,给读者以审美享受。诗人的审美情感总是与美的形象结下不解之缘,不但审美情感的激发离不开形象,而且审美情感的表现也离不开形象。意象之所以具有审美特征,就是因为它是情景交融的。所以,情景交融是意象具有审美特征的原因,意象的审美特征是由它的情景交融的特征所决定了的。清人吴衡照说:“言情之词,必籍景色映托,乃具深宛流美之致。”[9]这句话说明,诗情之所以具有深宛流美的情致,是因为它是与形象结合在一起的。这就是说,单纯的情感不具有审美性质,只有情景交融的意象才具有审美性质。这里所说的正是审美情感始终离不开形象这样一个特点,它说明了诗歌具有审美性质的根本原因。

审美意象的美可以分为内在美和外在美。内在美,指审美情感,是意境的美。外在美,是形象的色泽形神,是形神之美。意境美与形神之美的结合就是审美意象的美。谢榛说:“诗乃模写情景之具,情融乎内而深且长,景耀乎外而远且大。”[10]在意象之内的是深长的情感之美,表现于意象之外的是形象之美。

形象之美包括形态,色彩和声音之美,这是形色之美,此外,还有事物的精神之美,这就是古人所说的花草精神。形色之美与精神之美的结合就是意象的外在形象之美。传统诗学谈诗歌创作,常常讲形似和神似,为此争论不休,都是在探讨形象之美的问题。刘勰谈当时的诗歌创作重视形象描绘的情况说:“自近代以来,文贵形似,窥情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11]这里所说的形似,指的形象逼真,形象逼真又包括事物的情态和形状两方面。诗人描绘景物,必须细心观察景物的精神和形态两个方面。刘勰举《诗经》中的诗句来说明诗歌意象中形象的精神美和形色美:

故“灼灼”状桃花之鲜,“依依”尽杨柳之貌,“杲杲”为日出之容,“瀌瀌”拟雨雪之状,“喈喈”逐黄鸟之声,“喓喓”学草虫之韵;“皎日”“嘒星”,一言穷理;“参差”“沃若”,两字穷形:并以少总多,情貌无遗矣。[12]

上面都是《诗经》中用形容词描绘事物形象的例子。刘勰所说的情貌,指的就是事物的精神和形状,相当于后来诗论家所说的神和形。

杨慎分别引用苏轼和晁以道的诗,认为晁以道的说法要全面一些。他说:

东坡先生曰:“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言画贵神,诗贵韵也。然其言有偏,非至论也。晁以道和公诗云:“画写物外形,要物形不改;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其论始定,盖欲以补坡公之未备也。[13]

杨慎认为苏轼强调诗画贵有神韵是对的,但没有同时强调形似。因而有片面性。而晁以道既强调了诗画的传神,又强调了诗画的形似,所以纠正了苏轼的片面性观点。

李贽又更进一步,强调形神一体。他说:“卓吾子谓改形不成画,得意非画外,因复和之曰:‘画不徒写形,正要形神在;诗不在画外,正写画中态。’”[14]李贽的意思是形神不可分,诗画都要以形写神。其实,苏轼、晁以道、杨慎和李贽,他们的观点并不矛盾之处。不过,晁以道的说法更明确了,而李贽则又从形神联系方面作了进一步的补充。他们的观点,就是认为诗歌形象既要有形色之美,又要有事物精神之美,而精神之美又是靠形色之美表现出来的。

三、内在的意境之美

形色之美和精神之美都是形象之美,是意象的外在美。事物的精神相对于事物的形色来说是内在的,但相对于意象的内在意境美来说,它和形色一样都是外在的了。诗歌意象的内在美是通过意象的外在形象而表现出来的内在意境。

意象的内在美——意境,不是形色之美,也不是物象的精神之美,而是事物形象内含的审美情趣。在传统诗学中,对于意象的内在意境,有时称为“意境”,有时称为“情境”,有时称为“意”,有时称为象外之境。用词不同,意思大同小异,都是指诗歌意象的内在境界,是与外在形象不同的内在境界。只有情景交融的意象才有这内在境界美。因为无情感渗透的一般的形象,除了事物的形神之外,不能在给读者以更多的东西。而情景交融的意象,除了物象的形神之外,却有更深的境界在,这更深的境界就是意境。唐代诗人王昌龄说:

诗有三境:一曰物境,欲为山水诗,则张泉石云峰之境,极丽绝秀者,神之于心,处身于境,视境于心,瑩然掌中,然后用思,了然境象,故得形似。二曰情境。娱乐愁怨,皆张于意而处于身,然后驰思,深得其情。三曰意境。亦张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则得其真矣。[15]

王昌龄所说三境,物境指意象的外在物象美,情境和意境,都是内在境界。

张戒说:“沈约云:‘相如工为形似之言,二班长于情理之说。’刘勰云:‘情在词外曰隐,状溢目前曰秀。’梅圣俞云:‘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三人之论,其实一也。”[16]沈约所说的形似之言,刘勰所说的目前之状,梅圣俞所说的难写之景,都是说的意象的外在形象之美。而他们所说的情理之说,词外之情和言外之意,都是指诗歌意象的内在美。明人陈廷焯说:“辛稼轩词中之龙也,气魄极雄大,意境却极沉郁。”[17]清人江顺诒说:“诗、词、曲三者之意境各不同,岂在字句之末。”[18]他们都是用“意境”一词表示意象的内在美。宋人司马光说:“古人为诗,贵于意在言外。”[19]明人李东阳说:“诗贵意,意贵远不贵近”。[20]虽然“情”、“意境”都指意象内在美,但传统诗学更多的是用“意”来表示意象的内在意境美。从上面的引述中可以看出,传统诗学既重视意象的外在美,又重视意象的内在美,内外结合,形成了诗歌意象的审美特征,产生了诗歌的审美价值。

[1] 文心雕龙·神思[A]. 周振甫,注. 文心雕龙[C].

[2] 司空图. 二十四诗品·缜密[A]. 历代诗话·上册[C].

[3] 胡应麟. 诗薮·内编卷一[M].

[4] 殷璠. 河岳英灵集[M].

[5] 施闰章. 蠖斋诗话[A]. 清诗话·上册[C].

[6] 姜夔. 白石道人诗说[A]. 历代诗话·下册[C].

[7] 杨载. 诗法家数[A]. 历代诗话·下册[C].

[8] 王夫之. 姜斋诗话·卷下[A]. 清诗话·上册[C].

[9] 吴衡照. 莲子居词话[A]. 词话从编[C].

[10] 谢榛. 四溟诗话·卷四[A]. 历代诗话续编·下册[C].

[11][12] 文心雕龙·物色[M].

[13] 杨慎. 升庵诗话·卷十三[A]. 历代诗话续编·中册[C].

[14] 李贽. 诗画[A]. 焚书·卷五[C].

[15] 王昌龄. 诗格[A]. 郭绍虞. 中国历代文论选·第二册[C].

[16] 张戒. 岁寒堂诗话·卷上[A]. 历代诗话续编·上册[C].

[17] 陈廷焯. 白雨斋词话·卷一[A]. 词话丛编[C].

[18] 江顺诒. 词学集成·卷七[A]. 词话丛编[C].

[19] 司马光. 温公续诗话[A]. 历代诗话·上册[C].

[20] 李东阳. 麓堂诗话[A]. 历代诗话续编·下册[C].

The Aesthetic Image of Chinese Classical Lyric Poetry

LIN Ling

The image does not simply refer to the impression of things, but the artistic image combined with emotion. The image includes “scene in the emotion” and “emotion in the scene”. “Scene in the emotion” is a direct lyrical image while “emotion in the scene” is an indirect lyrical image. The beauty of image has the inner beauty and outer beauty. Inner beauty is the beauty of artistic conception while outer beauty is the beauty of shape and spirit. The beauty of shape and spirit can be divided into beauty of shape and color as well as beauty of spirit. The perfect combination of image's inner beauty and outer beauty thus makes the aesthetic value of poetry.

scene in the emotion; emotion in the scene; inner beauty; outer beauty

I207.22

A

1008-7427(2012)05-0059-02

2012-03-08

作者系深圳广播电视大学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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