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8-31
周 莹,张云岗
(石家庄铁道大学 外语系,河北 石家庄 050043)
儒家经典英译与美国超验哲学
周 莹,张云岗
(石家庄铁道大学 外语系,河北 石家庄 050043)
以爱默生为代表的超验主义哲学是美国思想文化史上重要的思潮,其产生到成熟都从以儒家思想为代表的中国文化中汲取了大量的营养,是中西方文化对话和交流的产物,这一过程离不开大量儒家经典的文本细读。儒家经典在西方特别是美国的译介传播,经历了三个阶段,涌现出多个主要儒家经典的英译本,这些文本对爱默生及其追随者思想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通过这一成功的译介传播实践可管窥翻译活动对中西文化交流的促进作用。
爱默生;超验哲学;儒家典籍;英译
十八、十九世纪之交的美国,在政治上业已摆脱英国的殖民统治,在文化上却仍然受到来自宗主国文化的巨大影响,因而摆脱来自英国和欧洲大陆的思想文化束缚,构建真正具有美国本土特色的思想文化系统,是当时先进知识分子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一。此时,以爱默生为代表的超验主义哲学在美国应运而生,其产生和成熟的过程,是同以儒家思想为代表的中国文化交流和对话的过程。
19世纪30年代,美国出现了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发起和领导的超验主义思想运动(Transcendentalism),这是美国思想史、文学史的一个重要思潮,同时也是一场贯穿文学、哲学和思想界的运动,被认为是“美国的文艺复兴”[1](P6)。超验主义思想认为存在一种理想的精神实体,独立于经验和科学之外,但是可以通过直觉来把握,这就是“超灵”(Over-soul)。通过“超灵”,人们可以自主地认知宇宙与世界,这就充分肯定了人类所具有的理解和认知能力,质疑了传统的智慧神受观念。超验主义者主张反对权威,打破神学束缚的革命精神,爱默生及其追随者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被认为是美国新知识分子的代表[1](P82)。
超验主义哲学思想影响了一代美国文艺创作,即便在21世纪的今天,其思想文化价值在全球化语境下也同样受到普遍的关注和认可。一方面,爱默生等人以开放的胸怀对待东西方思想的态度与时代的包容相契合;另一方面,爱默生和梭罗所倡导的田园生活、保护自然生态环境和回归自然的思想,也是工业文明主导下的今天所亟须的。
超验主义思想的形成和发展就是一部思想借鉴和融合的历史。它不仅扎根于美国本土大众文化,还借鉴了欧洲大陆哲学思想家康德的先验主义哲学思想;更为重要的是,他还从东方智慧中汲取了大量养分,吸收了中国古典哲学中的精华,特别是儒家思想中的“性善论”“道德”等思想。当然,要吸收儒家思想,阅读儒家经典的过程必不可少,而其前提就是大量儒家代表作品英译本的产生和传播。
由于各自产生和发展的历史和地域的特征不尽相同,东西方文化从内涵到外延都具有很大的异质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以基督教宗教文化和希罗文明为基石的西方文化同以儒家思想为内核的中国文化很少有交集。直到1593年,耶稣会士利玛窦(Matteo Ricci)将“四书”译成拉丁文传回意大利,随即在欧洲引起热烈反响,才开启了东西思想文化界的对话和交往的篇章。不久后,法国汉学家金尼阁(Nicolas Trigault)又翻译了“五经”,译本传回欧洲而后又相继译成英语和德语等民族语言,掀起了“四书五经”和中国古典哲学思想在欧洲传播的热潮。早期儒家作品译介的集大成者是比利时汉学家柏应理(Philippe Couplet),其作品《中国哲学家孔子》(Confucius,SinarumPhilosophus,1687),为即将到来的启蒙运动提供了“理性”的思想源泉。
美国独立之后,部分文人学者把目光投向本土印地安文化,希望从中汲取养分,构建美国文学话语和主题内涵;还有学者则关注到了遥远的东方文明,致力于从东方文化中找寻积极元素,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就是这部分学者的代表。作为美国政治和文学启蒙的先驱,富兰克林对中国文化有着比较全面的了解,尤其是推崇孔子的儒家学说,他认为孔子的道德哲学是“通往大智慧和完美的必经之路”[2](P203)。富兰克林不仅自己践行孔子的哲学理念,还用孔子的道德哲学思想来教化当时的美国民众。在他看来,中国的儒家思想能够帮助美国民众解决三个问题:人们应该如何提高自身修养,约束和规范行为;社会应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来引导民众;人们应如何对待这种引导,从而做到从善如流。通过富兰克林的倡导和实践,儒家的思想第一次有形地介入美国文学中[2](P204)。
这一时期流行于美国的儒家经典译本主要是法语的,如De Gerando所译的有关中国孔子思想的作品和Jean Pierre Abel Rémusat翻译的法语版《中庸》[3](P51)。随后不久在美国出现了以《论语》为代表的儒家作品的英译本,更方便本土读者的研习,儒家思想在美国的传播随之进入了第一个高潮期。朗费罗(Henry Longfellow)、爱默生和梭罗以及后期的庞德(Ezra Pound)等人都是美国先进知识分子借鉴儒家思想的代表。
文学家、诗人朗费罗当时拥有一个“东方图书馆”,珍藏了大量来自中国或者译自中国的书籍。这引起了爱默生极大的兴趣,在同朗费罗交流之后,他由衷地发出了“孔子,民族的光荣”的赞誉[3](P52)。超验哲学代表人物爱默生多次在作品中提到孔子,最有代表性的是在1843年《日晷》第10期中列出了40多条英译本“四书”中的语录。朗费罗对儒家思想的兴趣,同样也影响了爱默生的追随者梭罗,他曾在代表作《瓦尔登湖》(Walden,1854)中多次直接或者间接引用儒家思想。
庞德是20世纪早期较为关注东方文化特别是儒家文化的学者,他不仅翻译整理了19首中国诗歌,出版了名作《神州集》(Cathy,1915);还先后翻译了许多儒家经典著作:《中庸和大学》(Confucius: The Unwobbling Pivot and the Great Digest, 1947),《论语全译本》(Confucian Analects,1951)和《诗经》(The Classic Anthology: Defined by Confucius,1954)[2](P204)。
从“孔子西游”的过程可以看到,自16世纪开始,东西文化的两条长河开始了沟通和交流,儒家思想对西方,特别是对“新大陆”美国文化的影响体现在思想启蒙、文学和主流思想确立和发展等诸多方面,尤其反映在以《论语》为代表的儒家经典同以爱默生为代表的超验哲学之间的对话这一过程中。爱默生对中国典籍的接纳与吸收除了得益于他自身的开放胸怀,更要得益于当时不断出现的新译本和新材料。儒家经典的几批经典译本对爱默生超验思想的产生和发展,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具体说来,主要有三个版本的英译本儒家经典,分别出现在爱默生人生的不同阶段,与其进行了思想上的对话交流。
1.马士曼版《论语》译本
传教士马士曼(JoshuaMarshman)在翻译《圣经》和儒家经典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他于1822年在印度译出了第一本完整的中文版《圣经》,为基督教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作出很大的贡献。他和团队成员共同翻译的《孔子的著作》(The Works of Confucius, 1809)是世界历史上第一部英文版的儒家经典译作,其翻译的初衷是满足当时学习汉语和进行汉语教学的需要,译文特色鲜明,直译策略贯穿始终,保留中文原文的印刷,汉英对照释义,非常方便阅读和研习,马士曼的这一译本开启了儒家经典在英语世界的传播之旅。
1836年,爱默生在波士顿图书馆阅读到了马士曼编译的这部《孔子的著作》。译作中儒家经典格言警句般地表达,让他产生了“有朋自远方来”的喜悦。阅读之余,他做了大量的摘抄并把这部译作与很多好友分享。阅读这一译本时,爱默生的超验哲学思想刚刚萌芽,孔子哲学的思想启发了他对于上帝与道德、人与自然等核心问题的重新思考,让他看到万事万物在自然中的和谐相处,这些都同他当时孕育的“超灵”思想产生契合。
2.高大卫版“四书”译本
高大卫是戴卫·科利(DavidCollie)的中文名字,他于1828年翻译出版了《中国古代经典四书》(The Chinese Classical Work,1828),这是由美国翻译家独立完成的最早的中国儒家思想著作。
1843年,爱默生读到了由高大卫翻译的《中国古典经典四书》,产生了巨大的兴趣,热切地称它为“我的中国书”[3](P54)。爱默生发现,同西方哲学相比,东方文明中国的儒家思想中包含更多的现实元素,于是他逐渐摆脱了对康德哲学的单一追求,转而在儒家哲学中找到了更多具有现实意义的、适合自己的思想内容。爱默生不仅进行了文本细读,还写了大量的评论和感想,并且摘录译文到自己的日记里,还引用到其他作品中。同样,高大卫版的儒家经典译本也深刻影响了爱默生的弟子——超验主义哲学的另一位大师梭罗。
3.理雅阁版儒家经典全译本
英国伟大的汉学家理雅阁(JamesLegge,1814—1879)是西方第一个系统研究、翻译中国古代经典的人,从1861年到1886年的25年间,他将“四书”“五经”等儒家主要典籍全部译出,共计28卷;不仅数目惊人、体系完备,其译文的质量也很高,较为忠实地传递了儒家思想的精华。
1863年,年过六旬的爱默生读到了理雅阁翻译的中国儒家经典全译本。在理雅阁的译作中,爱默生读到了更多原来没有读过的内容,这让他又一次沉浸到儒家思想作品的阅读中。爱默生晚年的各种作品中,包含了很多对理雅阁译作的读后感和反思,进一步丰富了超验主义哲学思想。
以孔子为代表的东方儒家思想给予爱默生启迪和营养,爱默生认为,“那些我们称之为耶稣的金科玉律的道理,孔子以同样的措辞业已讲过”,“他的伦理体系,虽然是针对一种与我们不同的社会状况而提出的,但我们今天读起来也还受益不浅。”[4]
儒家思想和爱默生超验主义哲学这次成功的对话中,翻译实践活动成功地搭建了文本桥梁;同样成功的尝试还有20世纪的“禅宗”和“新道教”思想在美国的译介。曾经的儒家典籍的英译活动的成功实践给予我们启示,更鼓舞了我们,在当今新的时代语境下,更多的优秀中国思想文化作品需要被译介和宣传出去,同国外的思想文化进行交流和对话,从而真正让中国文化“走出去”,这一过程不仅能进一步丰富我国的文化,更能树立我国的文化自信。
[1]杨金才.美国文艺复兴经典作家的政治文化阐释[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
[2]张秦,杨敏.美国文学中的儒家思想[J].成都: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09(5).
[3]公丽艳,王叶娜.爱默生的寻儒历程探赜[J].济南:齐鲁师范学院学报,2014(1).
[4]吉欧·波尔泰.爱默生集:论文与演讲录(上)[M].赵一凡,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93:35.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Confucian Classics and American Transcendentalism
ZHOU Ying, ZHANG Yun-gang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 Shijiazhuang Tiedao University, Shijiazhuang, Hebei 050043, China)
Transcendentalism represented by Emerson is an important ideological trend in American history of culture and thought. The birth and maturity of it gets many insightful ideas from Chinese Confucianism. It is the product of dialogue and communication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s, which inevitably involves introducing and reading a lot of Confucian classics. The introduction of the Confucian classics in the western world undergoes three stages and produces several versions of English translation of Confucian classics which has great influences on the development of Emerson’s Transcendentalism in different periods. Translation has facilitated the communication process, which may be applicable in the later cross-cultural exchanges between China and western world.
Emerson; Transcendentalism; Confucian classics; English translation
2017-04-17
2015年度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爱默生的超验主义对中国古代儒家思想的接受研究》(HB15WX010)
周莹(1980-),男,河北承德人,文学硕士,讲师,主要从事翻译、英语教学法研究。
H315.9
A
1008-469X(2017)03-004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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