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8-31
白 鹭
(西安石油大学 党政办公室,陕西 西安 710065)
征地拆迁项目是我国各地上马的重大工程项目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工程周期长、涉及范围广、风险与利益错综复杂、利益主体多元等特征,因而成为极易诱发社会矛盾的风险源。尤其是近年来,征地拆迁项目引发的冲突现象凸显,被征地拆迁群众反映问题的方式日趋激烈化和对抗化,已逐渐成为集体上访和群体性事件等危及社会稳定的导火索。
为了有效防范和应对由征地拆迁等带来的社会稳定风险,一项从源头上化解社会稳定风险、推动传统维稳模式转型并能促进科学决策和民主决策的重要制度安排——重大决策(包括重大工程项目和政策制定等)社会稳定风险评估机制(简称“稳评”)在我国逐步进行。与国际风险治理委员会(IRGC)提出的风险治理框架相对应,我国“稳评”中所要评估的风险虽然同时涵盖了技术风险与感知风险,但实践中对感知风险,即风险的“关注评估”(即评估人们所感知到的风险)[1]的认识依然不足,亟待进一步加强。相关研究表明,由于公众感知到的风险水平不同及对风险偏好的差异,加之公众相关知识的有限性及心理因素作用,公众对于重大工程项目实施中带来的风险可能会产生恐惧心理,进而影响到其行为,这也成为影响社会稳定风险产生的重要潜在根源。[2]32-36黄杰、朱正威等指出,群体性事件的发生很大程度上根源于不同利益相关者风险感知的差异性以及由此导致的应对行为。[3]48-55由此不难发现,公众的风险感知与应对行为对于重大工程项目的决策“上马”、社会稳定风险评估和项目实施推进等过程均十分关键。
目前,在征地拆迁这类典型重大工程项目中,造成公众风险感知水平差异的影响因素有哪些?这些影响因素与公众可能采取的应对行为之间又有怎样的关系?哪些公众是社会稳定风险评估中应重点关注的群体?为此,本文基于风险感知视角,以西安市幸福林带综合改造项目实证案例进行分析,对征地拆迁重大工程项目中公众的风险感知及其应对行为进行探究,以期在一定程度上为更好地把握“稳评”实践中的风险评估关注要点、为有效提供应对行为和完善稳评机制等提供理论支撑与参考依据。
风险感知最早起源于心理学,主要分析人们对于某项事物潜在负面影响的主观心理感受,这些感知最终将影响公众的策略选择与行为动向。Raymond Bauer在研究消费者行为时,从心理学的视角最早提出了风险感知的概念。他认为,由于消费者难以预料所购买物品的使用效果,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承担了一定的风险,因此,其购买行为实际上是承担某种风险的行为。[4]389-398Cox发现,风险的感知与基于风险的收益、主观心理等密切相关。[5]34-81Julian研究了香港公众对于环境风险的感知,发现“已知且恐惧风险”与“可控风险”为影响公众风险认知的主要因素。[6]669-684Baird和Thomas提出,风险认知是个体对所面临环境风险的一种主观评价,即个体对环境未知性的主观认知几率与水平。[7]230-243Flynn等提出种族与性别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人们的风险感知。[8]1101-1108Starr认为,人们对于风险的态度不仅与其收益水平有关,更与他们的主观评价(如自愿性等)有关。[9]1232-1238
随着化工工业及核能迅速发展,风险感知理论研究的重点也迅速转移到新兴技术发展所带来的风险问题上,并形成了许多理论,主流理论有以下两个:
(1)风险感知心理测量理论。这一理论的代表人物包括保罗·斯洛维奇、里纳特·舍贝里和卡斯帕森等。[10]145-170,[11]359-373,[12]223-237他们主要运用心理学方法分析探讨风险感知问题,重点对风险根源的本体特征和本体感受进行分析测量。心理测量主要是对测量结果进行感知排序、程度、因素、定量、定性等相关分析,本质是采取心理量化表和多个因素分析技术,采取数量化形式揭示人类面对风险时的立场、态度及知觉。他们认为,在众多相关因素中,发挥主要作用的是两个因素:“忧虑风险”即忧虑的潜在性、不可控制的程度以及风险后果的致命性;“未知风险”即对科学知识的了解、新奇及效果的延迟性。其中,“忧虑风险”最能解释公众风险认知情况,如果该因素方面危险事物的分数愈高,那么公众针对该危险事物的风险感知也愈高。
(2)风险感知文化主义理论。人类学家玛丽·道格拉斯和迈克·汤姆森等人首先提出这一观点,他们主要从认知主体自身的生活方式来研究风险感知以及与风险相关的行为。之前的心理测量范式研究主要使用心理学工具,分析也多局限于心理学领域,主要探寻人们风险认知的各类启发式或者构成判断的认知力和理解力框架,却较少研究启发式发展和运行的社会、文化和历史背景。依据这一理论,人们感知到的风险是与其社会背景及文化背景紧密联系的。处于不同群体或具有不同社会属性的人们所审视的风险感知是不同的,他们可以把握自己惧怕的风险种类和惧怕的程度。该理论认为,社会关系、社会地位、文化信仰和价值标准决定了人们感知和评判周围事物。[13]46-58
在我国,将风险感知视角引入重大工程项目社会稳定风险的研究较少,比较具有代表性的研究多是近几年的研究成果。胡象明,王锋提出,将风险感知视角引入社会稳定风险评估领域,他们以风险感知的风险心理测量理论、风险文化理论为基础,构建了新的社会稳定风险评估框架,用于分析公众风险感知是如何引发社会稳定风险、产生社会抗议。[14]102-108此外,黄杰,朱正威等着眼于重大工程项目的稳评实践,针对公众、政府与专家之间存在的风险感知差异,提出了“基于问卷调查的定量分析、基于深度访谈的定性分析和网络舆情分析”等路径实现风险感知视角在稳评中的引入。[3]48-55
在目前已有的风险感知研究中,基本已经形成了一套较为成熟科学的测量范式及测量量表,这为定量化研究提供了理论依据与现实基础。然而已有研究多集中于探究多元主体间风险感知差异,而忽视了作为重要评估主体——公众的风险感知影响因素探究。已有关于风险感知的影响因素仅涉及到经济风险、社会风险、功能风险、时间风险、隐私风险、身体风险、个人风险等,且其较多是基于西方情境进行的,在体现中国情境下的风险特征尚有不足。同时受此局限,难以突出征地拆迁项目等重大工程项目社会稳定风险的本土化特征。此外,已有的研究中定性分析居多,通过实证研究来探究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的较为缺乏。因此,本文通过实证调查,以期探索影响公众风险感知的主要影响因素。
(1)应对行为。行为(Behavior)源于心理学研究领域中态度与行为之间关系的研究,是构成态度的核心三要素之一。[15]163-168由于行为意向是决定行为的直接因素,并且实际行为难以测量,所以,关于行为研究一般把行为等同于行为意图或行为心理倾向。[16]888本文对应对行为概念的界定是:人们在面对外部环境风险压力时,为解决问题或平衡情绪采取的行为或策略。
(2)风险感知与应对行为。风险感知与规避风险动机、预防性行为等风险应对行为存在相关性。[17]25-33目前,学者就风险感知与应对行为的关系有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认为,风险感知与应对行为间不存在显著的直接效应,而另一种则认为,二者之间存在显著的直接效应。前者的代表性研究如Van der Pligt认为,个体健康风险感知是人们考虑健康预防行为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是个体风险感知是否确实引发个体实施保健行为并不明确。[18]34-43P.Bubeck,W.J.W.Botzen和 J.C.J.H.Aerts综述了风险感知和其他因素对防洪减灾行为的影响,他们指出:风险感知与应对行为之间的这种直接影响关系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证研究中都是缺乏根据的。[19]1481-1495
另外,还有一些研究表明,风险感知影响应对行为且关系显著。李华强、范春梅研究了突发性灾害中的公众风险感知与应对行为的关系。研究认为,灾害所导致的巨大风险感知是引发人们一系列心理和行为反应的核心中介变量,其研究结论表明风险感知通过影响公众心理健康水平的中介作用对回避应对行为、积极应对行为产生影响。[20]52-60LO Ay基于对澳大利亚东部城市501位居民调查数据进行分析,结果表明,社会规范在保险决策行为和风险感知之间存在中介作用,感知风险通过塑造社会规范认知间接影响保险行为。[21]1249-1257重大项目建设中,公众对于风险的认知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他们的行为,公众的行为又是造成社会不稳定的主要因素[22]。黄杰、朱正威等分析了“许多影响社会稳定的风险之所以最终演化为严重的社会冲突,并非由于风险巨大而难以遏止和化解,而在很大程度上是根源于不同主体的风险感知差异,以及由差异导致的应对策略和行为”的现象,提出了“风险感知差异——应对策略和行为——冲突爆发和升级”的群体性事件发生路径解释框架,并通过昆明PX事件对框架进行验证与解释,指出“需要重视风险感知问题,推动灭火式的应急管理转向综合风险治理”。[23]134-143
通过以上文献回顾可以得出,公众的风险感知对于重大工程项目的社会稳定风险评估有着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将风险感知引入风险评估领域,是风险评估的现实需要和本质要求。而要实现对公众风险感知的测度,必须对影响公众风险感知的主要因素进行探索,并就这些显著性风险因子与应对行为的关系深入挖掘。
为进一步探讨征地拆迁项目中公众风险感知的影响因素以及征地拆迁项目中的风险感知与应对行为之间的关系,本文选取西安市幸福林带综合改造项目为个案进行实证研究。该项目是西安市七大片区改造工程之一,主要针对幸福路地区进行拆迁改造,需拆迁建筑物总面积约84万平方米,涉及人口24.3万,地处大西安中部龙脉之地。该项目的特征之一是项目所在区域为大型机械工业区,汇集了东方机械厂、华山机械厂、西北光学仪器厂、秦川机械厂、昆仑机械制造厂、黄河机械制造厂等6个国有军工厂,是西安现存规模最大的历史工业片区。该项目由西安市政府决策,新城区政府负责房屋征收、拆迁和居民安置工作。在拆迁改造及土地征收过程中,项目对城中村及棚户区居民的生产、生活、精神等多方面均产生影响,如失去收益性物业、失去农业工作机会、失去宅基地及住宅、失去赖以为生的土地、原有生活方式和邻里关系的改变,使民众产生失落感、剥夺感等等,这些因素都蕴藏着一定的社会稳定风险,有可能引发社会冲突。在拆迁改造过程中,出现了相关利益群体抗拒征地拆迁项目,也因此产生了留置原地、上访、暴力对抗、群体示威等多种抗拒形式。
本文之所以选取西安市幸福路综合改造项目,主要是考虑到该项目由政府主导,投资规模大,对区域环境和社会经济发展影响大,且涉及到房屋征收、拆迁、居民安置等敏感问题,利益关系复杂,容易诱发社会稳定风险,该重大征地拆迁项目既具备重大工程项目的共性特征,又具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具有较强的典型性与代表性。
调查数据采用SPSS20.0软件进行分析处理。首先应用主成分分析法识别出征地拆迁重大工程中公众风险感知的影响因素。之后,就风险感知影响因素与应对行为之间的关系进行回归分析,以验证相关研究假设。
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本研究在问卷设计过程中参考了已有的风险感知及应对行为量表,充分考虑中国国情与案例背景,结合实地深度访谈,修正、完善变量及其度量指标,问卷设计完成后在西安市幸福林带综合改造项目所在地进行了小样本的预调研,通过对回收的30份问卷进行分析,对调查对象不易理解题意的题项或表达有歧义的题项进行了修正,同时删除了部分信度较低的项目。
调查问卷包括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为征地拆迁项目公众感知风险量表。题项包括了收入、就业、生活成本、社会保障、生活设施、出行环境、居住环境、子女上学、环境污染、生活习俗、人文景观、原有生活状态、对新环境的适应、贫富差距、邻里关系、社会公平、项目引发矛盾、贪污腐败、弱势群体生活状况等20种可能的风险来源。所有题项均采用李克特5点量表进行测量,1~5依次表示“完全同意”、“同意”、“不清楚”、“不同意”、“完全不同意”。第二部分应对行为量表主要参考了谭爽、胡象明[24]75-81等的研究,并结合项目实际情况,将公众的应对行为设计为“公开反对意见抵制项目”、“房屋征收拆迁过程中倾向于向政府寻求帮助的上访”、“权益受损时参加集体游行示威”、“项目建设过程中暴力反抗维护自身权益”等四个题项。题项均采用李克特5点量表来测量,1~5依次表示“完全同意”、“同意”、“不清楚”、“不同意”、“完全不同意”,分值越高表示应对行为水平越高。第三部分为人口统计特征。包括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抚育18岁以下子女情况、受教育状况、工作单位性质、个人平均月收入、住房情况、居住时间等。
2014年12月到2015年6月,调查共经历问卷访谈和修改、正式发放、回收和检验三个环节。本研究采取分层抽样的方法。西安市幸福路综合改造项目主要涉及西安市新城区韩森寨街道办和长乐路街道办,包括了多个社区和多家企业,按照社区特点和企业性质、规模,本文选择了3个典型社区和2个军工企业,随机发放问卷调查。
2014年12月份,在西安市幸福林带改造区域进行了实地调研,问卷发放采取随机抽样方式,地点包括小区、企业、超市、行政单位等。调查人员是西安交通大学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10名硕士研究生,他们均接受过比较系统的专业培训。本次调查共发放问卷500份,回收480份,回收率达到96%。其中有效问卷466份,有效回收率为93.2%。问卷经审核、编码、整理录入,形成本研究的原始数据库。另外,本文分别对问卷的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进行信度检验,其中感知风险量表20个题项的Cronbachα为0.929;应对行为量表4个题项的Cronbachα为0.774。二者的Cronbachα均超过0.7,信度较高,符合因子分析的要求。样本的基本指标描述性分析见表1。
表1 样本的基本指标描述性分析
3.1.1 变量的主成分分析
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法中的主成分分析来探析征地拆迁项目中公众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维度。共同度代表生成的因子可以表示的原始特征变量所隐含信息的程度。通过对问卷中公众风险感知的20个变量共同度进行分析,发现几乎所有特征变量间的共性方差值都在0.5以上,并且有些特征变量的方差值已经超过0.8,说明所提取出的因子可以较为有效地解释原始观测变量中所含有的信息。KMO检验值为0.831,Bartlett的球形度检验值达到1347.154(P<0.001),说明这些指标适合进行因子分析。
3.1.2 因子的方差贡献分析
表2是关于公众对于西安市幸福林带综合改造项目感知风险变量在影响公众风险认知中的方差贡献率的前4个因子列表。分析结果表明,前4个主成分所获得的特征值都大于1,累积的方差贡献率达到65.36%。表明可以按照主成分,将公众对西安幸福林带综合改造项目的感知风险因子简化为4个维度,提取出4个公因子。其中,第一个因子方差贡献率为19.403%,初始特征值为8.753;第二个因子方差贡献率为17.259%,初始特征值为1.940;第三个因子方差贡献率为16.747%,初始特征值为1.363;第四个因子方差贡献率为14.016%,初始特征值为1.015。
表2 因子解释的总方差
3.1.3 因子分析碎石图
采用方差极大化法对因子负荷进行正交旋转,可以得到公众风险感知因子分析碎石结果。见图1。
图1 公众风险感知因子分析碎石
从图1中可以直观地分辨出各因子的重要程度,其实际代表着因子的影响力度,表示每个因子可以解释原始特征变量的数量及信息。有4个主要成分的特征值大于1,分别用F1、F2、F3、F4来表示。因子F1可以解释8个以上的原始变量信息,是最为重要的因子;因子F2解释了2个原始变量的信息,是次重要的因子;其他因子对公众的风险认知也有一定的影响。因子F1与因子F2之间的差异最大,因子F2与因子F3之间,因子F3与因子F4之间……差距逐渐缩小。F1~F4之间有明显的拐点,说明其差距比较大。从第5个因子往后,曲线变得平坦,说明其差距变得很小。前4个因子可以解释65.356%的方差贡献率,表明保留4个因子比较适宜。
3.1.4 因子负载分析及公因子命名
通过因子旋转,可以使各感知风险变量在因子上的负载更加显著,进而使得各因子具有更准确的解释意义。本研究中因子负载分析采用了主成分分析法,并采用方差最大法进行正交旋转,对特征根值大于1的因子,提取了4个公共因子。因子分析旋转成份矩阵(为使数据更加直观,旋转成分矩阵自动删除了小于0.4的系数),得到20个感知风险变量在4个公共因子上的新负荷。公众感知风险因子分析旋转成份矩阵见表3 。
由表3可知,公众风险感知的影响因素可以简化为四个公共因子(累计解释的总方差为65.356%)。公共因子F1特征根为8.753,解释的总方差为17.334,包含了“A11当地生活方式和习俗遭到破坏”、“A12当地人文景观遭到破坏”、“A13原有生活状态遭到破坏”、“A14不适应新的社区社会”、“A16邻里关系破坏等5个因子”,可命名为文化风险感知因子;公共因子F2特征根为1.940,解释的总方差为17.259,包含了“A10项目建设中的污染问题”、“A15贫富差距扩大”、“A17社会不公平加剧”、“A18项目建设引发社会矛盾”、“A19贪污腐败产生”、“A20弱势群体生活状况恶化”等6个因子,可命名为社会风险感知因子;公共因子F3特征根为1.363,解释的总方差为16.747,包含了A1家庭收入减少、A2就业的不利影响、A3生活成本提高、A4生活水平下降、A5社会保障水平降低等5个因子,可命名为经济风险感知因子;公共因子F4特征根为1.015,解释的总方差为14.016,包含了A6生活设施难以满足需求、A7出行环境变差、A8陌生的居住环境、A9子女上学受到不利影响等4个因子,可命名为环境风险感知因子。
综上所述,在征地拆迁项目中公众风险感知的影响因素可简化为四类:文化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社会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经济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环境风险感知影响因素。探索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的四大维度,有利于我国针对征地拆迁这一类重大工程项目中的公众风险感知从不同层面进行测量。
表3 公众感知风险因子分析旋转成份矩阵a
为了进一步探讨影响西安市幸福路综合改造项目公众风险感知影响因素及其应对行为间关系,本文将前述因子分析所得到的四个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的维度和人口统计变量等分别引入征地拆迁项目中公众应对行为倾向的OLS回归模型中进行回归分析。
3.2.1 回归分析中变量介绍
回归模型的因变量为公众应对行为倾向,包括三类具体行为意向:公开反对、上访、暴力反抗。因变量定义如下:当个体完全倾向于采取公开反对行为时,定义为S5;当个体不倾向于采取公开反对行为时,定义为S4;当个体一般的倾向于采取公开反对行为时,定义为S2;当个体不倾向于采取公开反对行为时,定义为S1;S3表示具有和不具有公开反对行为倾向的中间状态。同理,用S1—S5分别定义上访、暴力反抗两种行为倾向。文化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社会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经济风险感知影响因素和环境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等四个变量作为自变量。人口特征作为控制变量,并进行虚拟编码。人口统计特征包括性别、婚姻状况、抚育18岁以下子女情况,工作单位性质,去年平均月收入,住房情况,居住时间等。下面使用SPSS20.0对数据进行分析处理。
3.2.2 分析结果
将文化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社会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经济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环境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等自变量,性别、婚姻状况、抚育18岁以下子女情况,工作单位性质,去年平均月收入,住房情况,居住时间等控制变量,分别引入公开反对、上访、暴力反抗行为倾向的OLS回归方程,进行数据分析,感知风险与应对行为的回归分析见表4。
表4 感知风险与应对行为的回归分析(非标准化系数Beta值)
注:显著性水平:*p<0.05,**p<0.01,***p<0.001。
a为婚姻情况以已婚为参照;
b为性别以女性为参照;
c为抚育18岁以下子女情况以“否”为参照;
d为工作单位性质以非军工单位为参照;
e为去年平均月收入以3 000元以上为参照;
f为住房情况以自家房子为参考;
g为居住时间以10年以下为参照。
由表4中模型1可以看出,社会风险感知影响因素对公开反对行为倾向的回归系数-0.156(p<0.01),说明在控制其它变量情况下,公众社会风险感知水平越高,则公开反对行为倾向水平越高,并且这种关系是显著的。从人口统计变量方面来看,性别、住房情况、居住时间对公开反对行为倾向存在显著影响:性别(男性)对公开反对行为倾向的回归系数为-0.218(p<0.05),表明相对于女性,男性公开反对行为倾向要高于女性,并且这种关系是显著的;住房情况(租房或其他)对公开反对行为倾向的回归系数为0.437(p<0.05),表明相对住自家房子、住单位房子的个体,租房或其它住房情况者公开反对行为倾向水平更低,并且这种关系是显著的;居住时间(二十年以上)对公开反对行为倾向的回归系数为-0.602(p<0.001),这表明相对于在幸福路综合改造项目处居住年限在十年以下的公众,居住时间在二十年以上的个体公开反对行为倾向水平更高,并且这种关系是显著的;居住时间(十年到二十年)对公开反对行为倾向的回归系数为-0.408(p<0.01),表明相对于在幸福路综合改造项目处居住年限在十年以下的公众,居住时间在十年到二十年的个体公开反对行为倾向水平更高,并且这种关系是显著的。
由表4的模型2可以看出,环境风险感知影响因素对上访行为倾向的回归系数为-0.115(p<0.05),说明在控制其它变量情况下,公众社会风险感知水平越高,则上访行为倾向水平越高,并且这种关系是显著的。人口统计变量方面,年收入对上访行为倾向存在显著影响,年收入对上访行为倾向的回归系数为-0.457(p<0.001),表明去年平均月收入在三千元以下者上访行为倾向显著高于去年平均月收入在三千元以上者。
由上表模型3可以看出,文化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经济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社会风险感知影响因素对公众暴力反抗行为倾向存在显著影响。文化风险感知影响因素对暴力反抗行为倾向的回归系数为-0.117(p<0.05),说明在控制其它变量情况下,公众文化风险感知水平越高,则暴力反抗行为倾向水平越高,并且这种关系是显著的;社会风险感知影响因素对暴力反抗行为倾向的回归系数为-0.263(p<0.001),说明在控制其它变量情况下,社会文化风险感知水平越高,则暴力反抗行为倾向水平越高,并且这种关系是显著的;经济风险感知影响因素对暴力反抗行为倾向的回归系数为-0.094(p<0.05),说明在控制其他变量情况下,经济文化风险感知水平越高,则暴力反抗行为倾向水平越高,并且这种关系是显著的。人口统计变量方面,去年平均月收入和居住时间对公众暴力反抗行为倾向存在显著影响。去年平均月收入在三千元以下公众暴力反抗行为倾向的回归系数为-0.28(p<0.05),表明去年月收入在三千元以下者暴力反抗行为倾向水平显著高于去年月收入在三千元以上的个体居住;居住时间二十年以上者对暴力反抗行为倾向的回归系数为-0.431(p<0.05),表明相对于在此居住年限在十年以下的个体,居住时间在二十年以上的个体暴力反抗倾向水平更高,并且这种关系是显著的。
通过上述分析,本文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征地拆迁项目中公众风险感知的影响因素由文化风险感知、社会风险感知、经济风险感知、环境风险感知4类因子构成。本文中4类风险感知影响因素按照方差贡献的降序排序为:文化风险感知、社会风险感知、经济风险感知、环境风险感知。其中,文化风险感知的方差贡献最大,为最重要的影响因素。这说明在目前的征地拆迁项目中,项目所在地的文化背景是极为重要的,在本研究所选取的案例中集中体现为幸福路周边的军工企业及大型工业企业所形成的社区文化等。
(2)公众采取的应对行为与其感知到的风险有显著关系。在我国城镇化等特殊国情下,实施征地拆迁等这一类重大工程项目的过程中,各类风险感知影响因素会不同程度地影响公众对项目的应对行为。公众社会风险感知水平越高,则公开反对行为倾向水平越高。其中,男性的公开反对行为倾向要比女性高,这可能与男性较之于女性有着更强烈的“保护”意识、反抗能力及对补偿条件的谈判能力等有关。居住时间在10年以下的公众比居住时间20年以上的公众公开反对行为倾向较低,出现这种结果的原因主要是较之居住10年以下的公众而言,居住20年以上的居民住房条件长期未得到改善,更加渴望新的居住环境、更好的住房条件。
(3)公众社会风险感知水平越高,则上访行为倾向水平越高。其中,平均月收入与上访行为倾向间有显著关系。收入在3 000元以下者较之于收入在3 000元以上者其上访行为倾向更高。这主要是因为征地拆迁项目的实施对收入较低群体的社会保障、就业等方面造成的影响大于收入较高者。因此,收入较低群体更愿意选择向政府部门等寻求帮助,即上访来解决问题。
(4)文化风险感知、经济风险感知、社会风险感知对公众暴力反抗行为倾向均存在显著影响。公众文化风险感知水平越高,则暴力反抗行为倾向水平越高;社会文化风险感知水平越高,则暴力反抗行为倾向水平越高,并且这种关系是显著的。经济文化风险感知水平越高,则暴力反抗行为倾向水平越高,并且这种关系是显著的。人口统计变量方面,去年平均月收入和居住时间对公众暴力反抗行为倾向存在显著影响。去年月收入在三千元以下者暴力反抗行为倾向水平显著高于去年月收入在三千元以上的个体;相对于在项目处居住十年以下的个体,居住时间在二十年以上的个体暴力反抗倾向水平更高。可见,在征地拆迁重大工程项目中要重点关注收入偏低群体及居住时间较长时间群体,这两类群体在项目建设过程中较易采取暴力反抗行为,从而引发较大规模的社会冲突,给社会稳定带来不利的影响。
当前,为顺利推进征地拆迁等重大工程项目,政府相关部门及其建设单位要充分认识到公众风险感知的重要性,明确公众风险感知影响因素及其可能采取的应对行为间的关系。在重大工程项目社会稳定风险评估实践中,评估主体应从公众的风险感知、多元主体之间的风险感知差异等方面着手,加强决策之前的风险调查,特别是公众风险感知的评估工作。同时,应结合具体征地拆迁重大工程项目情况,以公众风险感知影响因素的4个基本维度为一级指标,完善重大工程项目社会稳定风险评估指标体系,提高公众民意调查与座谈中风险感知评估指标的科学性与准确性,并以此为基础做好风险沟通、风险防范等工作。把握公众风险感知影响因素与其可能采取的应对行为之间的关系,对公众应对行为采取积极引导、化解,进而有针对性地采取应对措施,化解矛盾冲突,维护社会稳定和公众利益。
本文从风险感知的视角出发,对征地拆迁重大工程项目中公众的风险感知及其应对行为进行了实证研究,然而也存在如下的一些不足:如文中仅对两者之间的显著关系进行了探讨,并未涉及风险感知如何引发公众的不同应对行为,也未对其之间的效应、路径等问题展开分析,这一工作对于解释和防范一些严重的社会稳定风险因素,如群体性事件爆发等十分重要,因而有待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的进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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