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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格尔》史诗中原生态“类体育”文化研究

时间:2024-08-31

杨海鹏

(内蒙古民族大学 体育学院,内蒙古 通辽028043)

我国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我国文学是多民族文学的共同体,《江格尔》《格萨尔》《玛纳斯》分别是蒙古族、藏族、柯尔克孜族的英雄史诗,它们既是祖先留给子孙后代的精神财富,又是我国文化宝库中的珍宝之一。

以记事题材构成文本的《江格尔》,反映着蒙古族的政治、经济、宗教等各个方面,对探索游牧民族文化价值重大:“由于过去多种原因,游牧民族的文献很少留存。《江格尔》等英雄史诗,作为游牧民族的民间口头文学作品,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文献少的缺欠。每一个研究游牧民族的文学家、历史学家、哲学家、宗教学家、民俗学家等,都应该阅读《江格尔》,并加以研究。这样对各个领域的研究定有好处。”[1]前言2

一、原生态“类体育”文化

21世纪初期,“原生态文化”一词初露头角。专家学者著书撰文,对原生态文化展开了深入的讨论,论著包括余达忠的《原生态文化》,刘宗碧、唐晓梅的《中国原生态文化问题研究》等;论文包括石奕龙的《浅谈民族传统文化保护的若干问题》,杨庭硕的《“原生态文化”疏证》,印成平的《对“原生态”文化现象的理性思考》,邹德志的《浅析“原生态文化”的概念内涵》,吴仕民的《原生态文化摭谈——兼谈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保护与发展》,张云平的《原生态文化的界定及其保护》,赵世林、曾茜的《原生态的文化诠释》,张德勋、铁铮、李坚的《走进原生态文化》,彭兆荣的《如何认识原生态》,索晓霞的《原生态民族文化二题》等。这些论著和文章探讨的范围十分广泛,既包含对原生态文化内涵和外延的界定、原生态文化的保护和开发,也包含原生态民族歌舞、原生态美术、原生态体育等;既有理论上的建树,也有对个例的分析,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为原生态文化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石奕龙先生认为:“所谓的‘原生态文化’应该是人们在适应其生存环境中,主动地运用自己掌握的文化条件与该环境互动后产生的一种文化形貌,出于该族群自我选择与对特定环境的适应,它具有自身独特的特性或魅力,通常不受外界或其他文化的干扰,它一般指在历史上形成的文化原初状态,或是到现代才突然被外界所知的某种文化形态。”[2]印成平先生认为:“‘原生态’文化,是指根植于某个地域并且反映当地历史人文特征、没有经过商业开发的文化形态。是自然界最初的、最原始的状态,其特征是天然美、自然美、原始美。”[3]我们从专家的界定中可以看出,原生态文化具有地域性、民族性、人文性、历史性、原初性等特征,这样的文化才能称之为原生态文化。原生态“类体育”文化中的“类”是“相似、好像”的意思,“类体育”就是指“像体育”“与体育相似”的活动形式。原生态“类体育”非物质文化像杨敏和王勇阐述的那样,是在漫长的历史中创造和积淀下来的传统文化资源,充分体现了我国各民族共有的文化价值观念和审美理想。它既有与体育活动相关的竞赛程序、器材制作等身体运动内容,又有同各民族的社会特征、经济生活、宗教仪式、风俗习惯息息相关的传统文化现象,是一种“活态人文遗产”[4]。杨敏和王勇的阐释不仅给出了原生态“类体育”文化内涵的界定,而且厘清了原生态“类体育”文化的范围,即原生态“类体育”文化包括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与体育竞技有关的锻炼身体的活动形式,一部分是与体育竞技无关但是能够发挥锻炼身体作用的活动形式,这已经超越了现在竞技体育的界限,拓展了范围。事实的确如此,任何一项活动的作用和功能都不是单一的,包容和交叉关系大量存在。例如,舞蹈属于艺术范畴,与身体活动息息相关,能够达到锻炼身体的目的,现在全国范围内的广场舞就是例证;沙力搏尔式摔跤属于竞技体育,其中的祝赞词是民间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本文所说的原生态“类体育”文化,是指与体育竞技有关的、锻炼身体的活动形式。

二、《江格尔》史诗中的原生态“类体育”活动形式

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的汉文译本主要有三种:198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色道尔吉翻译的《江格尔》,1988年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霍尔查翻译的《江格尔》,1993年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黑勒、丁师浩翻译的《江格尔》。三种版本各有特点,色道尔吉翻译本经典精致,语言优美;霍尔查翻译本详略得当,重点突出;黑勒、丁师浩翻译本内容庞大,应有尽有。我们以色道尔吉翻译的《江格尔》为研究蓝本,对《江格尔》原生态“类体育”活动形式进行穷尽式检索,整理出如下主要类型。

(一)赛马

马对蒙古族具有非凡的意义。物质生活中,马是人类的运输工具、出征武器、战斗利刃;精神生活中,马是人类的伴侣、朋友、无时不在的情感依托。《江格尔》中,马的出镜率绝不比英雄人物低,赛马比赛更是不断出现在招亲的现场、残酷的战争、欢乐的婚礼等场合中。例如:

(1)萨布尔勒马说:

“江格尔,你法纪严明,

下一道命令:

‘举行远程赛马,

缩短行程!’”

萨布尔提出请求,

江格尔点头赞同。

草原上刮起飓风,

六千又十二匹马在狂奔。

栗色马如流星,

一步跑出五伯勒远的路程。

哈布图的大黑马跑在第二,

大黑马跑起来宛如旋风。

萨纳拉的红沙马跑在第三,

红沙马跑得自如轻松。

江格尔的铁青马跑在第四,

它慢悠悠地不愿争先。

六千又十二名勇士快马加鞭,

马儿跑得犹如离弦的箭。[5]513—514

这是《江格尔》第十五章《洪古尔出征西拉·蟒古斯》的一段描写。江格尔率领手下六千又十二名勇士创建了宝木巴家园,灿烂的阳光普照大地,人民的生活如花似蜜。占据着日出东方的恶魔西拉·蟒古斯猖狂地前来挑衅,威胁江格尔交出阿兰扎尔和洪古尔、缴纳六年的贡物、承认一百种过错,如果不答应就战场上见,如果不敢应战就掳走阿盖夫人做奴婢。为了不让家园变成修罗场,洪古尔勇敢地应战,他战斗了十四个日夜,杀得敌兵血肉横飞,洪古尔也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江格尔听到消息,率领六千又十二名勇士前去接应,为了加快行程尽快杀敌,江格尔举行了赛马比赛。这样的比赛没有距离、场地、人数等任何要求,到达目的地是最终的目标,这是生活的本真反映,是赛马比赛最初的样式。

(二)射箭

围捕狩猎是蒙古族民众的生活日常,他们在长距离射箭方面占有绝对优势,既能够远距离射中目标,也可以因为不同对方发生身体接触而保护自己。射箭既能够锻炼人的臂力、腕力、眼力、爆发力、身体的协调能力,又可以让人沉着、冷静,有一颗坚定的心,《江格尔》对拉弓射箭的描写比比皆是。例如:

(2)英雄洪古尔的身上,

增添了七万个勇士的力量,

一个人举起宝弓,

扣上三支利箭,瞄准射击,

三箭飞去,射穿五十个敌人的头颅,

吓得敌人七天七夜不敢靠近。

洪古尔拈弓搭箭,奋力扯满弓,

利箭射穿八十个敌人的头颅,

又是七天七夜,吓得敌人不能靠近。

胡鲁库的大臣,

阴险的锡拉,

躲在七十二人后面,

向洪古尔射了一支暗箭。

锡拉的箭术非同一般,

箭扣得紧又紧,弓拽得圆又圆,

箭矢落处红尘飞溅。

他瞄准洪古尔的心脏,

利箭呼啸飞来,射中洪古尔的右臂。[5]239—240

这是《江格尔》第九章《锡拉·胡鲁库败北记》的一段描写。在江格尔的统治下,宝木巴祥和繁荣。有一天,江格尔只身远行,把宝木巴交给洪古尔管理,致使宝木巴的勇士纷纷走散,各奔他乡。暴君锡拉·胡鲁库听到这个消息,七天七夜没有合眼,立誓要征战宝木巴。

例(2)描写的是洪古尔和胡鲁库的对决,洪古尔手握巨弓射穿了无数敌人的头颅,吓得敌人不敢靠近,表现了大无畏的英雄主义气概。洪古尔被胡鲁库的暗箭射中右臂,可以看出洪古尔和胡鲁库射箭的技术都精湛无比。

(三)髀石

髀石是我国古代北方少数民族的一种游戏器具,在很多古代文献中都有记载。《元史·太祖纪》记载:“复前行至一山下,有马数百,牧者唯童子数人,方击髀石为戏。”杨宾《柳边纪略》记载:宁古塔童子相戏,多剔獐狍麋鹿腿前骨,以锡灌其窍,名噶什哈,或三或五,堆地上击之,中者尽取所堆,不中者与堆者一枚,多者千,少者十百,各盛于囊,岁时闲暇,虽壮者亦为之。”

用髀石做器具而进行的游戏,在《江格尔》中也有描写,例如:

(3)过了一些日子,

秃头儿到外面游戏,

看见可汗的儿子,

还有两个大臣的儿子,

他们一起玩髀石。

秃头儿走近他们。

一个大臣的儿子说:

“秃头儿来了,

他一定想和我们玩耍。”

可汗的儿子说:

“年轻人不应逃避游戏。”

秃头儿听了越发靠近。

大臣的儿子问:

“秃头儿,你来和我们玩耍?”

秃头儿回答:

“我看着你们,也想玩耍。”

大臣的儿子又问:

“你知道,每次的赌注是一袋黄金,

你用什么做赌金?”

“你们知道,

我拿不出黄金,

我有一匹马、一头牛,

还有年迈的双亲,

就把他们做一次赌金!”

可汗的儿子说:

“不管赌金多少,

叫他来一同游戏!”

给了他两个髀石。

秃头儿拿了两个击石站在他们身旁,

第一个射的是大臣的儿子,

第二个是秃头儿。

第一个击石射的偏高,没有击中,

第二个不偏不倚,击中两个髀石。

秃头儿跑过去收了赌金。

他赢了三袋黄金。

又玩了几回,输了一袋黄金。[5]142—143

《江格尔》的第六章是《雄狮洪古尔的婚礼》,主要叙写洪古尔迎娶参丹格日乐不成,气愤难忍、心灰意冷,骑着铁青马穿山越海,漫无目的奔走了三个月,来到查干兆拉可汗的国度的故事。洪古尔为了伪装,把自己变成十一二岁的癞头乞儿,把铁青马变成了秃尾小青马。可汗的女儿格莲金娜敬仰洪古尔,主动与他相识、相交,洪古尔也爱上了美丽、善良、勇敢的格莲金娜,他们双向奔赴,缔结了美好的姻缘。

例(3)是洪古尔变成癞头乞儿时与小朋友一起玩髀石游戏的场面,我们从描写中可以看出,游戏没有人员数量和赌金的限制,参与者只要击中目标就可以赢得赌金,游戏规则简单明了。

(四)举重

《江格尔》中出现了很多大力士,例如江格尔、洪古尔、萨纳拉、西克锡力克、萨布尔、马拉查干等。他们是铁臂力士,膂力非凡,有雄狮和大象的力量,像金钱豹一样有万夫不当之勇,凶猛强壮;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马匹举过头顶,把高大的香檀树连根拔起,举着高山玩耍,受到人们的尊重和敬仰。例如:

(4)萨纳拉抱起红沙马,

举过头顶,

把红沙马背在肩上,

爬山越岭,

他把红沙马放进僻静的石洞。[5]92

《江格尔》的第四章是《萨纳拉远征胡德里·扎噶尔国》,记述的是萨纳拉服从江格尔的命令远征居住在日落西方的胡德里·扎噶尔国的故事。萨纳拉催动红沙马踏过高山峻岭,历经千难万险,来到罪恶的国家,遭到了扎干泰吉可汗和一万多名勇士的攻击。萨纳拉歼敌无数,与扎干泰吉可汗搏斗时被刀砍枪刺,身负重伤;像巨雕和鹞鹰一样的红沙马驮着主人萨纳拉突出重围。他们找不到一滴水润喉,找不到一棵草充饥,瘦弱疲惫的红沙马躺倒在路旁。铁臂大力士萨纳拉为了保护红沙马的安全,把它举起来放进僻静的山洞里。远古时期,拔起整棵大树、将重物托举过头顶,是手臂力量的象征,是现如今举重运动最原始的形态。

(五)摔跤

摔跤、射箭、骑马是蒙古族男儿的三项技艺,摔跤在《江格尔》中出现的频率最高,描写得最为详尽。《江格尔》中的摔跤属于沙力搏尔式摔跤,比赛不受性别、年龄、民族、地区、场地、时间、人数(只需是2 的乘方数)、服饰的限制,不分体重级别,一跤定胜负。摔跤手运用抓颈、砍劈、俯扑、顶蹭、侧踢等技术进行比拼,像公驼一样相互争斗[6]。例如:

(5)两个勇士好像发情的公驼,

狂叫猛冲,拳打脚绊,

从山这边打到海那边。

图赫布斯猛然抱住洪古尔,

猛力举过头顶,

洪古尔倒悬在空中,

聪明的洪古尔镇静坚定,

四天四夜,屹然不动。

…… ……

洪古尔听了铁青马激励的话语,

他咬牙切齿,

伸手揪住了敌人的腰带,

用全力压敌人的头顶、脖颈,

图赫布斯肉绽皮开。

…… ……

两只猛虎又是一阵厮杀,

足踢拳挡,一来一往。

洪古尔举起了图赫布斯,

把他抛向巉岩绝壁……[5]131—132

这是《江格尔》第六章《雄狮洪古尔的婚礼》对洪古尔和图赫布斯摔跤场面的描写。洪古尔听从江格尔的话语,骑着铁青马高高兴兴地去迎娶扎木巴拉可汗的女儿参丹格日乐,但是参丹格日乐已经同大力士图赫布斯举行了婚礼。洪格尔为了夺回参丹格日乐,与情敌展开了殊死搏斗,他们像公驼一样拳打脚踢,像猛虎一样惨烈厮杀。最后,洪古尔把对手高高举起、狠狠摔倒在地,这些动作后来都演变成沙力搏尔式摔跤的基本动作,为沙力搏尔式摔跤的技术动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六)奔跑

在远古交通工具不发达时期,无论哪个民族,“急脚子”“快行子”“飞毛腿”都是对能够快速奔跑的人的称谓。奔跑既能够促进肺、心等器官以及血液循环系统的健康,使人体得到锻炼,又可以让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捕杀野兽、传送情报、到达作战目的地。

《江格尔》对快速奔跑的描述方方面面:有及时赶到战场为战友解围的,有讲究信誉不失约的,有快速传递信息不贻误战机的,等等。

例(6)是对英雄扎拉干奔跑的描写:

(6)英雄扎拉干有两条快腿,

一步能迈过一条河,

两步能跃过一座山,

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驽马望尘莫及,

快马也难和他相比。[5]441

英雄扎拉干是江格尔的爱将,以跑得快著称,史诗《江格尔》大胆而形象地通过夸张和比喻的手法描述了扎拉干奔跑的速度。这样的例子还有《江格尔》第九章《锡拉·胡鲁库败北记》,洪古尔被抛进七层地下的红海底,江格尔为了拯救既是国家的栋梁又是他生死与共好兄弟的洪古尔,经过狭窄的地道进入地下,受尽了地狱的折磨和痛苦,来到第七层地狱,他辨不清方向,没有朋友也没有坐骑,只能一个人快速地奔跑:“路上有个红大门,江格尔跑过大门,又向前飞奔。他不停地奔跑向前,猛然看见两座高山,他跑到山前,看见一个儿童。”[5]269儿童得知江格尔是来寻找洪古尔的,就给他领路,两人继续飞奔向前,经过千般磨难、万般艰辛,终于找到了洪古尔,对洪古尔进行医治后又奔跑着回到地面,返回宝木巴家园。

(七)套索

绳索是人类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工具,一根绳索在手,近身、远抛皆可使用,近身可以捆绑、固定物品,远抛可以套牢目标。绳索套马原是蒙古牧民的生产方式,推而广之,还可以运用在其他方面。例如:

(7)老人来到平顶的锡基尔山,

从怀里掏出黄金的法绳,

在手臂上绕了十三道,

把法绳抛向萨纳拉的金宫。

法绳钩住了宫殿的飞檐,

那翘起的飞檐,

好像雄狮和大象的獠牙。

阿拉谭策吉用力猛拉,

七千根画栋咔咔摇晃。

老英雄阿拉谭策吉,

厉声吆喝,鞭打大红马,

大红马翘起长尾巴,

和主人一起用力拉。

萨纳拉的金宫,

哗啦啦一声倒塌。[5]41

《江格尔》第二章《萨纳拉归顺江格尔》是赞颂智慧老人阿拉谭策吉的篇章。阿拉谭策吉遵循江格尔的命令,前往锡基尔山降伏萨纳拉。萨纳拉威武雄壮,勇猛异常,手下有众多勇士,国土广袤富饶。阿拉谭策吉聪明睿智,为了摧毁对手的意志,先用绳索将萨纳拉的黄金宫殿拽了个底朝天。无论是由生活而战争抑或由战争而生活,远抛绳索这种形式可以提高人的腕力、臂力、腿部力量、眼力、精准度,是蒙古族传统体育项目绳索套马和挥杆套马比赛的原始形式。现在,蒙古族的节日和比赛常常会安排绳索套马和挥杆套马项目,场面激烈,气势壮观,是一种赛胆量、赛体力、赛技巧的竞技项目。

(八)武术

武术的产生可以上溯到远古时期,当时的生存环境十分恶劣,人在与自然的斗争中形成一些徒手的防御动作和进攻动作,例如抓、劈、推、击、踢、勾、跳、翻、滚、挡等,继而出现借用棍、刀、弓、剑、叉、鞭等器械的各种搏击动作,这些都是武术动作的萌芽。随着时代的进步,专用武术器械不断生产,拳械套路大量出现,今天的武术演化为体育运动项目之一。武术的基本定义可以概括为“以技击为主要内容,以套路和搏斗为运动形式,注重内外兼修的中国传统体育项目”,器械运动和徒手运动是武术的重要类型。战争是史诗《江格尔》的主要母题,每一章都有描写战争的场面,武术的出镜率特别高,例如:

(8)江格尔跨着阿兰扎尔,手提长枪,

单独来战诡计多端的黑那斯魔王。

山一样高大的盗骊马冲向江格尔,

江格尔纵马横枪,直取魔王,

黑那斯连刺三剑,都没有刺中,

阿兰扎尔忽然打个前矢,卧倒在地上。

黑那斯勒不住高大的盗骊马,

从江格尔的头上跃过。

江格尔面对黑那斯的后背,

瞄准要害挺起长枪,

长枪刺进黑那斯的琵琶骨,

刺穿了他的胸膛,

又刺穿盗骊马的前胸,

连人带马穿在枪上。[5]356—357

(9)萨布尔挥动十二刃巨斧,

冲向暴君赫拉干。

萨布尔猛力一砍,

把赫拉干砍下马鞍。

结实的肋骨被打断,

八节腰椎脱了环,

铠甲的铁绦陷进胸膛,

萨布尔的斧柄也被震断。[5]107

例(8)出自《江格尔》第十章《黑那斯全军覆灭记》。黑那斯趁江格尔不在领地,掳走了洪古尔,占领了宝木巴。为了拯救家园、抢回洪古尔,江格尔同魔王黑那斯展开了厮杀,江格尔手提长枪刺向魔王,长枪刺进黑那斯的琵琶骨,刺穿了他的胸膛,又刺穿盗骊马的前胸,最后将对方连人带马穿在枪上,史诗详细描写了江格尔精湛的长枪功夫。

例(9)出自《江格尔》第五章《萨布尔的功绩》。萨布尔是一位铮铮铁汉,一柄巨斧在他手中挥洒自如,娴熟的武功让他战无不胜,取得了骄人的战绩。

《江格尔》提及的器械还有很多,例如“江格尔拨出了宝剑,左劈右砍,和群魔奋战”[5]284—285,“萨纳拉挥舞着久未动用的钢叉,刺向阿里亚·芒古里的咽喉”[5]172,“少布西古尔抓住了胡鲁库,在腰背上打击两千鞭,在头顶上打击一千鞭,铁砧般的额顶上打了四千鞭”[5]265,“洪古尔勒勒金缰,调转马头,翻身取出匕首,那匕首对准敌人的膀胱。那匕首如银蛇飞舞,连捅敌人七八回”[5]174,“两个勇士拔刀劈砍,刀碰刀,铿锵震耳,刃磕刃,火花飞溅”[5]336。这些语句是对宝剑、钢叉、钢鞭、匕首、宝刀的描写;“小妖说着跳起来抱住了江格尔,拳打脚踢,滚成一团。江格尔足智多谋,捉住小妖的双手,在他的后脑上打了两千下,在他的背上打了一万下,在他的头顶上打了四千下”[5]278,是对徒手武功的描述。无论是器械格击还是徒手相搏,《江格尔》记录的都是在本民族生存环境中源于自身文化而产生的活动样式,未经任何雕琢,没有被商业开发,没有被其他文化干扰,“是一种保留初始状态的、质朴的、更贴近生产生活源头的体育文化发展形态”[7],这种活态文化继续在现代文明进程中存在和发展着。

三、《江格尔》史诗中原生态“类体育”的特征

(一)历史的悠久性

《江格尔》产生的时间,一直是学术界探讨的热点。学者和专家主要提出下列几种观点:“产生在卫拉特蒙古形成以前,蒙古民族形成的早期,约在公元前1 世纪到7、8 世纪;产生于13 世纪以前,经过了产生、发展、丰富三个不同阶段,其丰富阶段则在13世纪之后;产生在13世纪以后,约14世纪—17世纪。”[1]前言13《江格尔》是具有重要史学价值的宝贵遗产,保留着蒙古民族童年时代的历史记忆,用文字将远古时期蒙古族的“类体育”文化记录下来,对探索蒙古族体育活动形式的原生态样式意义非凡,对把握历史发展演变的脉络意义重大,对蒙古民族优秀体育文化的传播和弘扬具有不可忽视的重大历史价值。

(二)生活的本真性

远古时期的蒙古族民众生活在茫茫草原上,生活、生产资料极其匮乏。他们为了生存,需要采集野果、狩猎野兽,恶劣的生存环境促使他们必须通过锻炼来提升自己的速度、力气、攀爬能力、射击技术等生活技能,快速奔跑、惊人的力气、拳打脚踢的武功、驯马的技艺、远程射击的能力等就这样发展起来。剩余财产随着生产力逐步发展而出现,部族内部及部族之间因财富、领地而频频发生战争。有战争就有输赢,为了取得胜利,需要培养和训练个人乃至集体的力量和作战技术。《江格尔》中的江格尔、洪古尔、萨布尔、萨拉齐等人是力量的化身,是各种武艺加身、万般技能娴熟得让人敬仰的无敌英雄,他们的力量、武艺、技能发现于生活,提炼创造于生活,是生活的本真反映。

(三)种类的多样性

蒙古族民众生活在北疆,千百年来发明、创造、积累了内容丰富、色彩斑斓、独具草原民族特色的体育文化。史诗《江格尔》记载了种类繁多的原生态“类体育”活动形式,有虽然同体育竞技无关但是能够发挥锻炼身体作用的活动形式(例如祭敖包、那达慕、围猎、登山、安代舞、纸牌、髀石、弈棋等),有同体育竞技相关的锻炼身体的活动形式(例如搏克、射箭、赛马、赛跑、套索、长枪、大刀、宝剑、巨斧等)。《江格尔》中的英雄,凡事亲力亲为,带领子民围猎、生产、征伐、娱乐,以长生天为信仰,驰骋在广袤的大草原上。蒙古族传统体育的出现和发展依赖渊源深厚的民族文化,既包含在民族文化的共同体之中,又突显着蒙古族地区的本土性和浓郁的民族文化特色。

(四)形式的简单性

为了在劳作中获得更多的收益,为了在残酷的战争中多打胜仗,为了训练时获得更好的成绩,为了让生活更加丰富多彩,蒙古族民众从艰辛的生活中创造各种“类体育”活动形式,这些活动形式无论是节庆类的祭敖包、那达慕、围猎等,健身类的登山、安代舞等,竞技类的搏克、射箭、赛马、赛驼、赛跑等,还是休闲类的纸牌、髀石、弈棋等,规则和要求都极其简单,不会因为年龄、体重、人数而不允许谁参加或者逃避游戏和比赛。这种简单的活动形式特征同豪放、质朴、粗犷、勇敢的民族性格有关,与蒙古族的生活习俗、行为准则、审美情趣密不可分,也同游牧文化高度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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