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8-31
◎ 文 | 谢泽 编辑 | 吴冠宇
经过帮扶后盖起的新房子上,景颇族同胞写下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德宏州的陇川、盈江都是边境县,再往西,便是缅甸的克钦邦。一条国境线划不断两边的联系。二战期间,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在今天克钦邦首府密支那地区取得大捷,光复密支那。有“史迪威公路”之称的中印公路,穿越密支那和云南,打破日军封锁,和著名的驼峰航线一道,给西南大后方送去给养。在今日的和平年代,物资、人员不断穿梭在中缅边境线上,给双边经济社会发展注入强大的活力。对于三峡集团帮扶的景颇族百姓而言,国境线两边的变化,他们特别有感觉。
“克钦邦的主体民族是克钦族,与我国的景颇族是同一民族。”景颇族干部、陇川县扶贫办主任董桥相介绍说,“两边的百姓讲话彼此都听得懂,生活习惯也基本一样,甚至不少还是亲戚关系。大家持边民证可以方便往来,我们的货币和手机信号在对方边境地区也都能使用。”
在很多偏远的寨子,国境线只是景颇族同胞甘蔗地间的一道垄、一条沟——种甘蔗、砍甘蔗,两边一起劳作,边干活边聊天;对面吃什么、是荤还是素,闻着味儿便能知道;谁家建房子,谁家娶新媳妇,一眼就能看清楚。这么热络的交往,大家对彼此的生活都心中有数。
陇川县陇把镇吕良村的曼崩小组,是一个景颇族聚居点,也是三峡集团帮扶的对象。寨子旁有条小溪,溪水边竖立着中缅两国文字书写的界碑。
对面的山坡就是缅甸克钦邦辖区,十几户人家的房子依着山势而建,房子有砖瓦结构的,也有木质结构的,略显简陋,统一的蓝色石棉瓦在阳光下特别显眼。房子间以土路相连,由于山势关系,土路坡度有些大,到了雨季估计泥泞难行。
中缅界碑,对面是缅甸。 摄影/黎明
“过去,那边的条件还算不错的,毕竟房子都还比较结实,也宽敞;而我们这边的日子不好过,百姓大多住的‘杈杈房’(树杈为主梁,辅以竹篾、茅草搭建的房子),生活也就仅够温饱。毕竟德宏在祖国西南边陲,我们这边又是德宏最偏远的地方之一。”当地村干部对我说,“眼跟前的克钦邦的寨子里,村民跟自己是同民族,有些还是亲戚朋友,他们房子盖得比自己好,日子过得更轻松,大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而这几年,三峡集团的帮扶给曼崩带来巨大的变化:一条双车道的水泥路从镇上通向寨子,寨门口建了休闲广场、停车场、卫生间,寨子里家家户户都按帮扶标准建起了景颇特色的砖瓦房,整个寨子照明、供水、供电等基础设施一应俱全,就连路灯、绿化都是按景颇风格精心设计的。由于这里临近明清“腾越八关”中铁壁关的所在地,寨子里还设计了文化墙,让游客可以了解这里的历史。走在寨子里,感觉就像走在一个美丽的旅游度假村里。
“我们景颇族老百姓讲良心,懂感恩,特别是看着国境线对面的寨子,再想想自己过去和现在生活发生的巨大变化,我们真心感谢共产党,感谢三峡集团。”村干部动情地说,“你看看我们每家每户都挂着党旗和国旗,这既是我们对党和国家的感恩,也是想让对面寨子看到我们的骄傲和自豪。”
“曼崩地处偏远,离得最近的就是对面克钦邦的寨子。之前外地的姑娘不愿嫁过来,这里的光棍可不少。”董桥相是当地人,“现在,这么漂亮的寨子,对面的百姓天天看在眼里,他们心动得很。如今曼崩寨子里的媳妇儿九成以上都是缅甸那边嫁过来的。咱们景颇族百姓生活过得好不好,大家的脚会投票!”
12月初,陇川、盈江的大地上还是一派春天的气息,十几二十度的气温、强烈的日照、怒放的花朵、绿油油的田地,都在向我们证明,这是一片富饶的土地。
景颇族聚居点一般都人口少土地多,在盈江县勐弄乡松园村,一个村民告诉我,他家有七八亩水田,二十几亩山地,一两百亩林地。但几年前,他家还过着贫穷的生活,是建档立卡贫困户。
“我们这里气候、土壤适合种甘蔗,大部分景颇族百姓过去除了种粮食,也只会种甘蔗。”勐弄乡党委书记王继伟说,“种甘蔗相对轻松,种下了也不用特别管理,长成了就砍,再卖给糖厂就行了。”
的确,我们车行陇川、盈江的路上,两旁伴随着的始终是密密的甘蔗林。站在高处,可以看到这片甘蔗从坝子里延伸到山区,从山区延伸到国界外——是的,自然条件相同的克钦邦,老百姓也种甘蔗。
但这种用来制糖的作物,并没有给百姓带来足够的甜蜜。
在松园村,当地百姓想学习贵州、广西等地农民饲养竹鼠,乡政府和村委会组织大家成立竹鼠养殖合作社,三峡集团投入产业扶植资金,建起两个养殖基地。 摄影/黎明
“光靠种甘蔗,收入还是不行。”三峡集团挂职干部、盈江县扶贫办副主任徐洋说,“十几二十年前,这里百姓种些甘蔗,比只种粮食的地方还算有些优势。现在全国各地的农业都发展起来了,这里光指望种甘蔗就只能顾温饱。”
地方政府和三峡集团鼓励各个村组发展自己的特色产业。在松园村,当地百姓想学习贵州、广西等地农民饲养竹鼠,乡政府和村委会组织大家成立竹鼠养殖合作社,三峡集团投入产业扶植资金,建起两个养殖基地。现在,竹鼠大规模养殖已经开始,村民们合作养的竹鼠即将投放市场。
“广西人爱吃竹鼠,我们的竹鼠都是对应广西市场,有固定的客户。根据对方需求进行生产,属于订单式生产。”王继伟说,“现在竹鼠行情好,我们算了账,一年多就可以回本。寨子里的脱贫工作,竹鼠养殖产业是一个支撑。”
现在勐弄乡还同时在向农民推广种植草果,积极地把土地资源利用起来,助力农民脱贫致富。
同是勐弄乡的勐弄村龙门寨,经过地方政府和三峡集团的精心打造,一个充满民族风情的旅游村寨已经开门笑迎八方客。
“这里是明清‘腾越八关’之一万仞关的所在地,加上这里交通相对方便,所以我们给这里脱贫想的法子是搞乡村旅游产业。”王继伟说。
龙门寨是傈僳族和景颇族混居的寨子,是三峡集团帮扶的对象。思路确定后,帮扶资金迅速到位,村子里民居、广场、水池、桥梁、道路、照明等一律按照民族风情旅游度假村的风格进行打造。乡政府在寨子里鼓励大家开办农家乐、民宿,并给予政策、资金、物资、智力等方面的支持。很快,几家带有傈僳族、景颇族风格的农家乐和民宿就建了起来。
现在,游客走进龙门寨,能看到万仞关的砖墙和红衣大炮,能读到“腾越八关”的历史变迁,能吃到傈僳、景颇风味的民族菜肴,能住到风情各异的民宿,还能和民族同胞一起歌唱、舞蹈。而对于龙门寨的百姓而言,他们在短暂的甘蔗播种、收割期外,足不出户,做做饭、铺铺床、跳跳舞、唱唱歌,就这样快快乐乐地脱贫致富了。
景颇寨子里这样的产业脱贫致富例子还很多:勐约乡的合作养牛、卡场镇的现代化养猪、太平镇的坚果种植、清平乡的种桑养蚕、铜壁关乡的姬松茸种植……
景颇族世世代代居住在祖国西南边陲,过去老百姓通过发展特色产业脱贫致富,缺的是想法、是信息、是资金。而在精准扶贫工作中,党和国家集中一切能集中的物质、精神力量,各级党委政府和对口帮扶地区、中央企业倾全力帮扶,在短短几年间,为包括景颇族在内的民族同胞打通了一条条产业脱贫致富路。
“利用社会主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在脱贫攻坚战中取得这么大的成果,这是其他国家无法做到的。”徐洋说,“这一点,居住在边疆的景颇族同胞,对比境内境外两样情,感受格外深。”
沿着边境公路行车,我们看到很多醒目的提示牌,警告行人缅方一侧布有雷区。
盈江县铜壁关乡南岭村姬松茸种植基地 摄影/黄正平
松克寨子里的房子形制都是景颇族传统民居“杈杈房”的样式,房顶上有象征景颇族尚武精神的“景颇刀”造型,房梁上有代表景颇族母性崇拜的乳房样式的装饰。这些都是帮扶后新建的房子,满满的景颇元素展现了政府和三峡集团对于景颇族文化的尊重。 摄影/黎明
国门之内,同是遍植甘蔗的红土地上,景颇族同胞享受着和平安宁与民族团结的红利,在脱贫致富的路上追求着幸福。
盈江县铜壁关乡三合村松克村民小组,通过帮扶已经打造成为一个民族风情浓郁的旅游村,村民依靠做农家乐和民宿,逐步走上脱贫致富之路。
走进松克寨子,景颇族等民族风味特别浓厚。寨子口是一条木质廊道,路两旁是用竹篾做成的篱笆,篱笆旁是潺潺的流水。寨子里的房子形制都是景颇族传统民居“杈杈房”的样式,房顶上有象征景颇族尚武精神的“景颇刀”造型,房梁上有代表景颇族母性崇拜的乳房样式的装饰。虽然这些都是帮扶后新建的房子,但满满的景颇元素展现了政府和三峡集团在帮扶中对于景颇族和景颇族文化的尊重。
景颇族是人口较少的民族,只有十几万人,同时又是“直过民族”,从原始社会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这些因素都决定了景颇文化是极具特色的,但在传承上又会存在困难。
铜壁关乡乡长孙姗姗告诉我,政府和三峡集团在帮扶的过程中,特别注重景颇族传统文化的保留和传承。松克寨子在整体打造时,对于寨子里原来的内部结构没有做改动,在此基础上“穿衣戴帽”,结合民族特色修建民居和基础设施。同时,在建造传统民居的过程中,也融入一些新科技,比如过去房子的茅草屋顶,建造时改用铝材+PE,大大提高消防安全,在保留传统的同时,也将景颇建筑现代化。
“现在寨子里有‘舞王之家’,有‘织锦之家’,景颇族的各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有了向游客展示的场所,有了鲜活的生命力。”孙姗姗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现在松克成了不少音乐电视的取景点,前不久还有个德国社会人类学者带着家人在寨子里住了一阵子。景颇族的文化在扶贫工作中又找到了传承发扬的舞台。”
盈江县铜壁关乡南岭村姬松茸种植基地 摄影/黄正平
陇川县陇把镇龙安村安居点 摄影/黄正平
致富能手余根金的农家乐 摄影/黎明
陇川县陇把镇龙安村里,参加了“三峡娃娃行”活动的孔艳萍和爸爸妈妈在新建的房子前,为来自三峡的客人跳了一曲景颇族的舞蹈。孔艳萍的爸爸妈妈都是村里景颇族舞蹈的传承人,到内地见了世面的孔艳萍,也想继承景颇舞蹈技艺。她觉得现在的她有能力通过自己努力学习,走出家乡,将景颇舞蹈带向世界。
在孔艳萍的学校——龙安小学,现代化的教学楼和体育场不输内地城市小学。村里的孩子们在这里除了学习一般小学课程外,还多了一些课程——景颇语和景颇文化。孔艳萍的老师特别感谢三峡集团帮扶,让孩子们能有这么好的环境来学习科学知识,学习民族文化。
“景颇族人口少,整体文化水平也不高,大多数人只会说景颇语却不会写,老百姓也没有特别重视景颇文化,我们的文化传承有危机。但有了这个学校,景颇族的语言和文化传承就能从娃娃抓起了。”龙安小学校长介绍说,“现在学校里还有几个小留学生,是父母从缅甸克钦邦送过来读书的。他们觉得这边学习条件好,还能传承民族文化。”
此次云南扶贫采访的最后一站是盈江县旧城镇五和家园搬迁点。2018年,旧城镇2个村委会、6个自然村、5个世居民族的242户群众入住这里,开启全新的生活。五和家园的搬迁,标志着旧城镇群众全部走出大山,定居在坝子。
景颇族村民排留支家的“捅火”(乔迁新居)喜宴 摄影/黎明
“五和家园”名字寓意为汉、傣、景颇、傈僳、阿昌5个民族团结和睦的家园。在各级党委政府和三峡集团的共同努力下,旧城镇将公共服务严重滞后且建设成本过高、地质灾害多发易发区的村民集中搬迁到这里,彻底解决了群众出行不便、就医就学困难等问题。
从外观上看,五和家园里各民族的房子上都有不同的民族特征符号,但走进五和家园,感受到的是民族团结在一起,共同脱贫奔小康的气氛。我采访的时候正遇到一户景颇族人家和一户汉族人家乔迁新居,楼宇间摆满了桌椅板凳,不同民族的邻居纷纷来贺喜、帮忙、吃席。大家都在边吃边忙边讨论搬入新居的新生活,以及大家将携手共走的脱贫致富路。
盈江县的领导告诉我,五和家园旁还将兴建果蔬交易市场和物流中心,百姓们的农产品以后都有销处,在家门口就能做上生意。这石榴籽一样团结在一起的各族百姓,未来的日子好着呢!
景颇族,一个西南边陲的世居民族,他们见证着国境线内外的沧海桑田,见证着偏远山区生产生活方式的巨大变迁,见证着自己民族文化自信的一点点地增强,见证着国家和平安定、民族团结互助带来的繁荣昌盛,见证着脚下这片被甘蔗汁浸润的红土地逐步变成自己甜蜜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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