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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龙江踏勘记

时间:2024-08-31

◎ 文|胡正刚 编辑|王芳丽

从松花坝水库远眺昆明城区 摄影/李一波 制图/Hleeow

盘龙江源头 摄影/陈金珊

当孔子来到川上,面对浩浩汤汤的江水时,他发出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慨。面对大江,孔子不但看到了流逝的江水,还从江水中看到了流逝的时间和人类的命运。每一条河流,都是一条时间之河。沿着盘龙江赶路时,我始终相信这一点。

主源牧羊河

向北出了喧闹的城市,就进入了无边的山野。路边树木葱茏,绿意盎然,草木的清新气息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向我。走了许久,我来到一个名为铁冲的村子。铁冲村群山环绕,树木茂密,有一条铁冲小河穿村而过,注入牧羊河。村名与河名一致,在云南,这是一个十分常见的现象,很难说清村子与河流的名字哪个在先。

盘龙江源头,打捞水草的老人。 摄影/陈金珊

出铁冲村,过火烧营村,我们来到牧羊村,这里是盘龙江支流牧羊河的源头。为从源头治理盘龙江的水质,铁冲村与牧羊村都建立了完备的污水处理系统,并在村子周围开辟了大量湿地。水源治理的效果十分明显,这里村容整洁,花果飘香,河水清冽,河道里生长着数量繁多的水草鱼虾。漫步在村庄周围的湿地,绿树成荫,百草丰茂,高大的杨树枝叶摩挲,发出阵阵脆响,池塘边长满芦苇和水草,是一片蛙鸣和蝉鸣的清凉世界。

盘龙江支源邵甸河

离开牧羊河,我赶往盘龙区滇源镇白邑村。白邑又名邵甸,这里的山林泉眼遍布,有“白邑九十九眼龙潭”之说,是盘龙江另外一条支流邵甸河的源头。

白邑村的青龙潭是邵甸河的主要出水口。我刚进入青龙潭,就下了一阵急雨,豆大的雨点洒落在山野间,空气里充满了厚重的湿气。走在砂石路上,湿润的空气进入鼻腔,让人胸怀大畅。

青龙潭的出水口在一个山洞里,水流并不大,涓涓有声,常年不断。出水口处的树木多是参天古柏,受水汽浸润,枝干上覆着一层绿色的青苔。离出水口不远,有座青龙宫,大殿上挂着一块“盘江之源”的牌匾,字迹苍劲有力,是云南文化名人陈荣昌的手迹。青龙宫香火旺盛,前来烧香祈福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每逢初一十五或者宗教节日,人流更为密集。

离开青龙潭,我沿冷水河走了一段,赶往邵甸河的另一个源头——黑龙潭。黑龙潭是一片宽广的水域,依山而成,被堤岸隔成许多大小不一的池塘。池塘间有水渠相接,因有泉眼,活水流动不息,水中的游鱼也可以自由迁徙,泉水清澈透明,游鱼如同悬浮在空气中。山脚不远处有一座黑龙宫,据说始建于明代,正殿门上有一块光绪皇帝题写的匾额,上书“盘江昭佑”四字,楹柱上有陈荣昌手书的对联:

距盘龙宝象上流为霖为雨

溉金马碧鸡全郡利物利民

这幅对联中的“盘龙”指盘龙江,“宝象”为“昆明古六河”之一的宝象河,“金马碧鸡”指代昆明市,对联形象地概述了黑龙潭作为盘龙江、宝象河的源头,对昆明全境起到了重要的灌溉作用。

在云南,人们常把泉眼称为龙潭,认为里面住着龙,龙神不但会让泉流源源不绝,还能庇佑当地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龙潭周围,大多有寺观。盘龙江有“九十九源”之称,意为泉眼众多,滇源镇除了青龙潭和黑龙潭之外,还有白龙潭和黄龙潭。黄龙潭后山龙王庙周围的一面石壁上,有数十道印迹,遒劲刚硬,深入石里,当地人认为这是龙过路时留下的神迹,称之为“龙脚印”。

滇源镇白邑龙君殿龙潭 摄影/ 李一波

“灌济全滇”的金汁河

龙川桥东边有一条弹石小路,路边长满不知名的野花和野草,顺着小路走一段,一条石砌的水渠横亘在眼前。水渠宽三四米,流水潺潺,水面飘满浮萍,这就是盘龙江的主要支流金汁河。金汁河初建于南诏时期,初名“金棱河”,公元1040年,大理国国王段素兴征调役夫,疏浚金汁河与盘龙江,筑“春登堤”和“云津堤”,以便蓄水、分流及灌溉。“春登堤”即金汁河堤。当时,河堤上种满迎春柳,“黄花入河,如金汁然,故呼为金汁河”。“迎春柳”是什么植物已经不可考,如今,金汁河两岸与盘龙江上游一样,最多的植物是素馨花,它金色的花瓣灿烂明艳,仍然能让人想象“黄花入河,如金汁然”的旧景。

金汁河是昆明古六河之一,历朝历代都重视对金汁河的修治。1276年至1280年,云南平章政事赛典赤·瞻思丁筑松华坝,分盘龙江水入金汁河,期间又整治金汁河,造小闸十座,涵洞三百六十个,从上游到下游轮序放水,取得了“自上润下,灌济全滇”的效果。明代数次整修金汁河,改土坝、土堤为石堤、石坝,后又筑石堤、石坝40余公里。新中国成立后,随着城市发展,金汁河失去灌溉功能,其河道成为城市雨水与污水的排水通道。

我沿着金汁河朝着它的源头前行,道路蜿蜒上升,不久后,河堤的弹石路变为狭窄的土路。沿着土路进入一片幽静的山林,山上长满高大的松树,林中不时传出一声声清脆的鸟鸣。根据海拔和路程判断,这时的位置位于松华坝东侧,已经接近金汁河源头。再朝前走了一段,一道紧锁的铁栅栏门横跨河道和河堤,门上挂着一块牌子,注明是水源保护地,游人止步,我于是原路返回坝底的龙川桥。

“竟成干河”的盘龙江上游

盘龙江上游的河床两岸,大多都建设了湿地,栽种了花木并开辟了步行道,沿着河岸行走,几乎没有任何障碍。早春时节,正是枯水季节,宽阔的河床大部分面积是干涸的,上面长满成片的野草和荆棘。一股细小的水流蜿蜒流淌,用“涓涓细流”形容它,写实而贴切。我走入河床,脚下踩着坚实的沙石,把手伸进流水里,一阵凉意从指间慢慢向上蔓延。

盘龙江河床干涸并不是近年才有的景象。盘龙江的江水主要来自于雨季,无雨的春天,江水常常断流。清代水利学者黄士杰在《省城六河图说》中记载了盘龙江枯水季节的情形:“每遇春时,雨水缺乏,竟成干河;雨水沾足方能有水,稍润田亩。”

河岸长满桉树,它们的年龄很大了,树干粗壮高大,枝叶茂密,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桉树是一种外来树种,它生长迅速,枝叶可以榨取桉树油,因此种植广泛。河岸上还栽种了柳树、竹子、桃李等树木,也有许多野生花木,它们自顾自地生长,生命力蓬勃旺盛。大部分野生花木我都不认识,能叫上名字的只有三四种。其中之一是火棘,这是一种漂亮的植物,翠绿的叶片细小油亮,春天开出白色的花朵,夏秋季节,满树都结满红色的果实。现在是正月,盘龙江边的一些火棘已经挂果,它的果实红艳圆润,有豌豆大小,味道酸涩中带有一丝丝轻微的甜意,童年时的放学路上,伙伴们经常折一枝边走边吃。火棘是学名,在云南,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而是称之为救军粮或者救济粮——这是一种充满历史感的命名方式,事实上,迄今为止,我也无法将它和口粮联系在一起。

瀑布公园 摄影/ 陈金珊

还有一种植物是酒药花,它的枝干朝上生长,不像其他灌木一样旁逸斜出,长到大拇指粗时,会分出两根粗细相同、造型匀称流畅的丫杈,像一把天然的弹弓,整个童年时期,我都没发现比它更适合做弹弓的树木。酒药花的叶子是老家做豆瓣酱的重要材料,把晒干的叶子与豆瓣搅拌均匀裹在一起,捂二十来天,豆瓣在霉变中,酒药花叶子独特的香味已经浸润其中。

河岸两边还有一种低矮的灌木,它的枝叶是绿色的,枝条上开满金色的花朵,花朵清秀,只有橄榄大小,却开得炽烈而蓬勃。它的名字叫做报春花,只在早春开花,花期十分短暂。报春花像一个信使,向世界报告春天到来的信息。

虽然水流稀少,但盘龙江上游的生态环境保持得不错,一路上都可以遇到多种鸟雀,我认识的有白鹭、红嘴鸥、翠鸟、燕子、喜鹊。

“清深迅疾”的瀑布公园

沿江而下,河岸的景观从郊区逐渐过渡到城区,两岸的楼房和工地越来越多。盘龙江细小的水流向南流淌,汇入瀑布公园巨大的水潭,再继续南流时,江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随着社会发展,滇池污染严重,作为滇池正源的盘龙江情形也不容乐观,除了水体污染外,还面临着水量锐减,不时断流的窘境。为治理滇池污染,人们在牛栏江上修建了德泽水库,同时建造了直通昆明的输水管道。输水线路的终点位于昆明瀑布公园,巨大的水流到达这里,因落差巨大,形成了宽近400米,高差12.5米的瀑布,每天都有许多市民慕名来此游玩。

牛栏江的水汇入瀑布公园蓄水池后,沿着盘龙江继续流淌,直到注入滇池。这一段盘龙江水量充足,流淌迅速,波涛滚滚,充满蓬勃的生命力和野性。唐代《蛮书》记载,唐代的盘龙江“阔二丈余,清深迅疾”。瀑布公园出水口的盘龙江河段,当得起“清深迅疾”四字。

从地理学与水力学的角度来看,如今的牛栏江-滇池补水工程,是迄今为止对盘龙江影响最大的工程。之前的千百年时光,盘龙江的源头一直是“九十九泉”汇聚的牧羊河与邵甸河,如今,随着补水工程的竣工,以及盘龙江上游水流的锐减,它事实上的源头已经变成了牛栏江。世界变化的速度,远远快于人们的认知。唯一没有变化的是,盘龙江依旧是昆明的母亲河,作为牛栏江-滇池补水工程的南线水道,本已经苍老和不堪重负的盘龙江再次焕发出活力,为昆明带来了新的生机。

中游:流淌的景观带

离开瀑布公园后,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豆大的雨点,气温陡然降低,江面上冷风呼啸,吹得人瑟瑟发抖。我在江边找了一个亭子避雨,半个小时后,天空放晴,阳光明亮,我接着朝下游赶路。

从瀑布公园开始,汹涌的江水在流动中逐渐放缓步伐,在进入昆明主城区时,堤岸上高大的行道树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精心设计的园林景观。主要花木有桂花、香樟、滇朴、樱花、海棠、紫叶李、三角梅、银杏、黄槐、枫树、郁金香、蓝花楹、大叶玉兰……春天,百花齐放,紫叶李舒展着满树紫红的枝叶;夏天,蓝花楹开出轻盈的蓝紫色花朵;秋天,丹桂飘香,银杏的叶子被秋风染得金黄,枫树红如火焰;冬天,早樱绽放出满树繁花,大叶玉兰也会在寒风中打开丰腴的花朵,香樟、滇朴则四季常青。

昆明素有“春城”的美誉,这种赞誉最早来自于明代谪戍云南的文人杨慎。杨慎在此生活了30多年,游迹遍布整个云南,他曾在诗歌中自陈:“我辞承明到南滇,登临足迹遍山川。”云南的山水抚慰了杨慎政治上的失意与内心的忧闷,他对云南的山川充满感情,创作了大量的诗文,在一组名为《滇海曲》的组诗中,他写道:“苹香波暖泛云津,渔枻樵歌曲水滨。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诗中的“云津”即现在昆明市中心盘龙江上的得胜桥附近,明代,这里是一个繁华的渡口,乘船可通往滇池。杨慎在江水回暖、浮萍泛香之际泛舟云津,被渔人和樵夫的唱和触动,遂写下“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的诗句。

随着一代代人的传扬与赞颂,“春城”成了昆明独一无二的名片,名声越来越响亮,几乎成了昆明的代称。盘龙江城区段的绿化,弥漫着杨慎诗意,通过各种时令花木还原了“花枝不断四时春”的场景,让盘龙江与这座正在快速发展的城市融为一体,从古意中提炼出新趣。

得胜桥:一桥分四区

浩荡的江水一路南流,仿佛一个赶远路的旅人,到了市中心的河段,盘龙江放慢了脚步,但稳健与澎湃之势却不减弱。

昆明主城区被划分为盘龙、五华、西山、官渡四区,四区东西向以盘龙江为界,南北向以金碧路-拓东路为界。盘龙江与金碧路-拓东路的交汇点为得胜桥,得胜桥是昆明的中点,也可以视为盘龙江的中点。

横跨盘龙江的得胜桥,是金碧路-拓东路的一部分,桥面与路面连为一体,从上面经过时,甚至很难意识到它是一座桥。当然,更加难以意识到它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桥。从昆明城市建设伊始至今,得胜桥始终位于城市中心,是有史记载的盘龙江上较早的桥梁,得胜桥的历史,几乎就是昆明城市史的一个缩影。

盘龙江边的蓝花楹 摄影/东方IC

唐永泰元年(765年),南诏国王阁罗凤在昆明建拓东城,“东”是相对于南诏的都城羊苴咩城而言的。拓东城位置在盘龙江东岸,有木桥与西岸相连,这是得胜桥的前身。元代时,云南的政治中心转移到昆明,1279年,人们在盘龙江上修筑了一座桥,桥建成之时,正逢朝廷改元大德,所以得名“大德桥”。孙大亨《大德桥记》记载:“巨木为阀,骊水三通,复以层宇,翼以栏楯,列为九楹。其广二丈七尺,袤十丈有奇。”还记录了建桥时耗用的工时及物资,“工役一千有八十,铁以斤记一万一千二百,木石各十余万”。以当时的生产力水平而言,大德桥实为一项重大工程。

明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大德桥重修为石桥,新朝当然不会再以旧朝的年号命名桥梁,于是改“大德桥”为“云津桥”。王景常在《云津桥记》中记述了这次重建及更名的经过,“昔日有桥曰大德,今改建石桥,因此当云南之要津,故改名云津”。清代,康熙帝平定吴三桂之乱,大军攻入昆明,云津桥是双方交战的一个拉锯点,在战火中损毁严重。

清道光八年(1828年),云贵总督阮元重修该桥,改名为“得胜桥”,意为清军这里战胜了敌人。清朝时建的得胜桥为石砌三孔拱桥,长27.3米,宽19.6米,桥面上建造了瓦屋,彻夜灯火辉煌,商业活动通宵达旦,称“云津夜市”。1952年,得胜桥碎石路面改修为混凝土桥面;1988年,得胜桥拆除旧桥,建新桥。新桥为柱墩式钢筋混凝土板梁桥,长35米,宽40米,高5米。

得胜桥是旧时昆明的水陆交通要道,这里商贾云集,市井繁荣,商业兴旺,元人王升在《滇池赋》中赞叹:“千艘蚁聚于云津,万舶峰屯于城根;致川陆之百物,富昆明之众民。”从这几句诗文中可以得知,得胜桥是昆明重要的航运码头,船舶可以沿着盘龙江在得胜桥与滇池之间顺畅航行,往来运送各种货物。

盘龙江上的桥 摄影/ 陈金珊

后人将王升在《滇池赋》中描写的景观归纳为“昆明八景”,得胜桥也在其中。清代,本土画家张士廉将“昆明八景”绘制为图画,并分别为八景题诗,在《云津夜市》的诗歌中,诗人写道:

云津桥上望,灯火万千家。

问夜人沽酒,寻店客系槎。

城遥更漏尽,月圆市声哗。

破晓阑游兴,疏钟传太华。

这首诗里,不但有历史,也有作者的情趣和审美意境。诗人乘船来到云津桥,暮色中,万家灯火闪耀,他解缆登岸,寻店住下后,沽了一壶酒独酌。夜渐渐深了,一轮圆月照耀下,云津夜市人声鼎沸,热闹喧腾。孤独的诗人乘着酒兴在夜市游荡,游兴尽时,天已破晓,数十里外的太华寺里,僧人敲响晨钟,清越的钟声穿过空荡荡的滇池,传到云津桥,传到了诗人耳中。

从河村到“城中村”

盘龙江流过主城区,进入城郊结合部之后,两岸的建筑矮了下去,河流的速度又慢了一些,呈现出另外一种面貌。到了下游,高大的桉树又出现在河堤上。穿过广福路后,河的右岸已建成连绵的新楼房,左边则是连片的城中村(城中村是外人的说法,居民们称之为故乡),人们依旧保持着一种相对固定的生活方式。

以前,昆明的每个村子几乎都有一座寺庙,这种习俗在城中村一定程度地保存了下来。在路上,我遇到了几座造型各异的寺庙,有的建有完整的殿堂,塑有庄严的佛像;有的只是用彩钢瓦搭建起一个狭窄的棚子,棚下的供桌上摆着小小的佛像和香炉。

盘龙江边的城中村,是“河村”的延续。盘龙江下游,水流舒缓,灌溉便利,且鱼虾丰富,沿岸村庄密布,人烟稠密。民国年间,王云亭调查盘龙江下游区域时,专门对河村作了记述:“所谓河村,乃聚落之随河堤分布者,块然聚聚,历历如串珠……如金家河、太家河及盘龙江尾诸村,皆可显示其分布之特点,多就河道曲折之处,聚落其间……”

滇池:昆明的心脏

离开城中村后,堤岸上的桉树变成了柳树,早春,柳枝上挂着黄色的柳絮和小如米粒的芽苞。柳树的芽孢是绿色的,又带着一层浓烈的红色,它们在急切地等待春风将自己吹开,伸展出蜷缩在芽孢里的叶子。

继续南行,虽然还看不到滇池,视野已逐渐开阔,有风顺着江面吹来,湿润的空气里带着微弱的水腥气,我知道,滇池已经近了。穿过环湖东路,已经可以看到滇池对岸连绵起伏的黛青山脉。过湖滨路后,滇池入水口出现在眼前,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进入环湖湿地,登上横跨在入水口上的石拱桥。这里是盘龙江河道最宽的河段,江水从上游一路奔涌到这里,舒缓平静,把速度放到最慢。盘龙江的流水是青绿色的,而滇池在大风的吹拂下,涌起阵阵浑浊的波浪,两水初交汇时,界限明显,不久后便在风浪中融为一体。

岸边的水域有红嘴鸥在飞舞和戏水。红嘴鸥来自万里之外的西伯利亚地区,自从1985年第一次到过昆明后,这些白色的小精灵每年冬天时都会准时抵达昆明,它们栖息在翠湖、滇池、盘龙江、大观河等河流沿岸,已经成为昆明冬季一道美丽的景观。

翠湖公园越冬的红嘴鸥 摄影/ 东方IC

大观楼 摄影/段兆顺

站在桥上远眺,滇池烟波浩渺,浊浪滚滚,对面是高大的西山,山体壁立,几乎垂直于湖面。当地人习惯把湖、池都称为海子,历史上,滇池也被叫做滇海。在群山的环抱中能有一片这么宽阔的水域,无疑是大自然的恩赐,而滇池,确实也满足了许多人对海的幻想。

从滇池湿地公园出发,沿步行道前行,可以抵达大观楼。清朝时,白衣文士孙髯翁登上滇池边的大观楼,面对空阔的水域,写下了脍炙人口的《大观楼长联》,在长联上联,他对滇池的风光作了详细描述: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萍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1638年10月,明代旅行家徐霞客从昆明赴晋宁探友寻景。出城后,他在城外的盘龙江南坝上船,船先向西南行了三十里抵达白鱼口,又折向东南行二十里抵安江村。之后,他还游览了太华山。徐霞客在游记中记述了这段行程以及游览草海的经过:“出省西南二里下舟,两岸平畴夹水,十里田心,蕉苇满泽,是为草海,十五里抵高峣,乃舍舟登陆”。滇池的美丽风光让他印象深刻,他在游记中写道:“四围山色,掩映重波间,清蒲偃水,高柳潆堤,天然绝胜。”

数十年前,调查盘龙江水系的王云亭将滇池称为昆明的心脏,如今,行走在滇池边,我由衷地钦佩这一比喻的生动贴切。近几十年来,云南发展迅速,而滇池作为云南的中心区域,沿岸经济飞速发展,形成了密集的城市圈,而在吸取了水体污染的惨痛教训之后,人们越来越意识到保护滇池的重要性,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治理滇池。如今,治理已经初步取得成效,滇池的水变得清澈了,沿岸修建了许多湿地公园,徐霞客笔下“清蒲偃水,高柳潆堤,天然绝胜”的景观正在得到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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