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一个村庄的音乐节

时间:2024-08-31

一个村庄的音乐节

文/黄礼孩 编辑/吴冠宇

在农村搞艺术就像种农作物,它是天真和无害的植物,

在风中不为人所知的摇曳。

农民虽然不是音乐家或艺术家,甚至连乐器的名字都不懂,

但他们在农忙之余触及了“艺术的皮毛”,

那便是来自土地的喜悦。

音乐节就要开始了! 摄影/游坚

中秋节那天的雨还在下着,小苏村村民发愁起来,筹备多日的“第一届小苏村中秋音乐节”估计难于在中秋之夜上演了。稍为安慰的是,第二天下午天放晴了,村民赶紧在一块空地搭起舞台来。与以往该村举办了七届的春节晚会不同的是,音乐会的灯光音响和舞台全部由自己完成,不再去县城租演出器材。这得益于村里的年轻人黄信成。黄信成是小苏的村民,在湛江艺术学校他读的是声乐专业。毕业后,他没有当上歌唱演员,只好走上打工之路。打工并没有给黄信成带来新的出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觉得如此打工下去也不是一个事。他打算回家乡创业,就借钱购买了一套灯光音响器材,想在婚庆方面闯出一片新天地,没想到第一件事是服务村里的中秋音乐会。

黄信成是小苏春晚的发起人之一,最初“小苏春晚”是他和村民黄信举等提出来的。大家觉得办“春晚”只有中央电视台才有这个能耐,自己一无所有,拿什么来办?但他们敢于尝试的行动感染了大家。我作为广州歌舞团的职员,回乡下过年,为他们的激情所感动,就跑到县里为村里借来演出器材,为“春晚”编排节目,大家一合力,没想到第一届春晚竟然办得像模像样。第一次的成功鼓励着大家,一届届的春晚在艰难中走下来。一个偏远的村庄,没有依靠政府,能依靠自己热情办出“山寨春晚”,又得到很多人的口口相传,它超出人们的预想。一个村庄的自娱自乐是天经地义的,但如果它能产生一些有价值的能量,却是令人惊喜的。徐闻,甚至湛江的很多村庄受到小苏“春晚”的鼓舞,一些村庄也办起自己的“春晚”来。一种文化,当它产生衍生的效果时,它就是一种力量。后来的“小苏春晚”,没有为了娱乐而娱乐,他们用“春晚”的这个舞台进行公民的道德建设。2008年,广东发生冰灾的那年,“小苏春晚”还进行了自愿捐款活动,为粤北灾区捐了4000多元。一个小村庄,不可能捐出很多钱,但行动本身大于钱的价值。小苏人还利用“春晚”这个平台给考上重点中学和大学的孩子进行颁奖。有趣的是,自从有了春晚,春节几乎没人赌博了。连续七年的乡村春晚,让小苏上了广东卫视的新闻联播节目,一些媒体更是用整个版面来让“小苏春晚”这朵大地之花在上面绽放。文化不见得一定属于城市,边缘的乡土也有自己的文化欲望,只是傲慢的城市并没有加以理睬。

小苏村民自编自导的节目。 摄影/游坚

在农村搞艺术就像种农作物,它是天真和无害的植物,在风中不为人所知的摇曳。农民虽然不是音乐家或艺术家,甚至连乐器的名字都不懂,但他们在农忙之余触及了“艺术的皮毛”,那便是来自土地的喜悦。因为有了艺术,生活才有了色彩,文化才出现调节并推动生存环境的改变。

上、下:小苏村民自编自导的节目。 摄影/游坚

圆满落幕。 摄影/游坚

艺术之于农民也是一种权益,有艺术的生活也会带给他们人性的魅力。

今年下半年,我跟黄信成、黄三树、黄信举等村民商量,看是否可以举办一场中秋乡村音乐会?一个小村庄的七届春晚已经变成一个小传统,再办下去也只是一个延续,倒不如在此基础上创办另一个“艺术样态”——音乐会。小苏教会还拥有自己的西洋乐队,他们经过自学,能习得一些简单的曲子。最初,我看到村民黄智闯既能弹奏钢琴,又会作曲填词演唱时,就萌生了举办音乐会的念头。何不在传统的节日里把大家集合起来搞一届乡村音乐节?一来活跃单调的中秋节日,二来让一种音乐文化在乡土落地生根,三是因为艺术的一些美感,生活露出本来的模样。

在乡下搞音乐节,困难重重。没有人才,没有资金,没有场地,没有器材,没有经验,一切都寸步难行。好在大家有梦想,很多难题都得到解决。“小苏春晚”以本村村民为基础演员,另外请周边村庄的一些民间艺人参与,节目也有了土地的气味。资金的来源主要依靠在外面工作的外出人员找企业或朋友来支持,另外发动村民自愿捐款。农民自愿捐款,这样的参与性,让大家有“自己的艺术自己办”的认同感。小苏村用这种办法把一届届晚会办下来,从异想天开到梦想的敞开,一种文艺生活渐渐融入孤燥的乡村生活中。

尽管小苏的“春晚”积累了一些经验,但首届乡村音乐节,又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也是一个难题,经过了“春晚”,大家的热情似乎并没有高涨起来。

对于依靠农作物为生的农民,对于从白天忙碌到黑夜的村民,我们不想给他们太多负担,就四处找支持,终于得到花都区音乐家协会的倾情相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农历十六之夜,月光皎洁,乡村音乐会得以正常举行,周围附近村庄一千多人前来观看。那个晚上,合唱、独唱、乐队、即兴表演轮番上演,最有乡土味的是当地歌星李柏霖用方言演唱的流行歌曲,而农村人可以拉高嗓音唱京剧时,更是给观众带来惊喜。农民策划的音乐节有自己的个性,也有自己的文化。当晚的猜字谜活动和对该村公共建设知识的问答,都被村民抢答,获奖奖品是鸡鸭鹅。如此亦庄亦谐的中秋音乐节,一时高潮迭起,人们久久不愿意散去。

当更多的人离开家乡到城市里去谋生,本来已经边缘化的农村,再一次被时代的洪流推往无人地带。日子日益荒凉,村庄日益衰败,乡情日益淡出。但在大陆最南端的广东省徐闻县小苏村,却呈现出一股自救的文化现象,成为一个生动的个案。艺术之于农民也是一种权益,有艺术的生活也会带给他们人性的魅力。这个时代的农村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文化的滋养,但文化的硬件和软件都在城市,农村没有等到文化之云化成的雨,农村并没有享受到改革开放的成果,更谈不上平等的发展权益。更多的文化人在城市“望故乡”,写文章悼念日暮途穷的乡村,诅咒一日千里的现代化和不可阻挡的乡村、空心化的乡村,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去行动,没有什么人愿意去反哺故乡,哪怕付之一点点的行动。

文化是自上而下的行为,如果城市里更多的文化人能去帮助农民搞文化,去发现乡村文化存在的价值,去做一些实实在在的文化项目,那么农村就不至于贫乏和软弱。当我们寻找精神的血缘,洞察世界,寻路中国时,我们的文化人或知识分子应该涌现乡土的情怀、家国道义和人文气节,如此,才有文明在土地上的千回百转。

古希腊诗人说:“那下沉的永远是同一颗太阳。”如果乡土文化从中国消失,那么中华文明就不复存在。回到土地去永远是不变的真理,尽管经济学家在煽情:农民客死他乡是一种求之不得的人生际遇。但愿知识分子能走向广阔的中国乡土,去践行知与行的真义,去寻找可能的精神之花,让它结出的硕果能喂养自己的人民,在自己的土地上。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