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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味文化浸泡中生成的汉味文学——论方方的《阅读武汉》

时间:2024-08-31

刘中顼

(湖南城市学院 文学院,湖南 益阳 413000)

汉味文化浸泡中生成的汉味文学
——论方方的《阅读武汉》

刘中顼

(湖南城市学院 文学院,湖南 益阳 413000)

方方的《阅读武汉》对武汉独特的地理区位、生活文化、精神文化都作了深入而生动的描写,充分表现了地域因素对这座城市文化多方面的深刻影响。正是武汉独特的地理区位铸造了这座城市独有的文化精神,涵养了武汉人的鲜明性格。《阅读武汉》对武汉文化作了多方面的真实反映,这部散文既是汉味文化浸泡中生成的典型汉味文学,也是反映武汉文化神韵的一面镜子。

《阅读武汉》;汉味文化;生成与反映

美国城市文化研究的著名学者刘易斯·芒福德在他的《城市文化》中指出,城市作为地理现象,是区位个性的一种表达[1]。这就是说城市是区位文化中最集中、最有个性的代表性体现。傅崇兰等著的《中国城市发展史》中说:“地理环境,包括宇宙的、地质的、气象的、水文的、地文的、生物的等等条件,构成人类生存的物质基石,创造文化的自然前提。人类在任何发展阶段都离不开地理环境。”[2]江城武汉正是具有鲜明地域文化表征的城市。武汉被长江与汉水切割为三大部分,故称武汉三镇。湖北地处中国中部,正东是安徽、江苏;正西是四川、西藏;正南是湖南、广东;正北是河南、山西、内蒙或者陕西、内蒙。与边疆都是隔两个或三个省区。从东西南北中五方来说,处于湖北中心的武汉人自豪地拥有了一个“中”字。从水上交通来看,武汉也居于长江中游,从另一方面也强化了这个“中”的位置。

作为文学汉军中的著名作家之一,方方的散文创作也如她的小说一样充满了鲜明的汉味文化特色。她的散文集《阅读武汉》中,武汉的地理形貌与区位、武汉的历史传说与现实、武汉的城市生活与精神以及武汉市民的性格与风习无所不包,巨微毕现。方方阅读“武汉”,不仅读出了武汉的面貌和风采,也读出了武汉的文化神韵。在这本散文集中,方方从武汉的地理、历史、城市生活、风土人情、市民性格等各个方面为武汉做了一番全息摄影,同时也成就了她这部充满汉味文化气息的散文著作。《阅读武汉》确实是在汉味文化浸泡中生成的汉味文学。

一 武汉的地理文化勾绘

《阅读武汉》首先向人们展示了个性鲜明的武汉区位文化面貌。作者以《武汉这个地方》开篇,如大远景镜头,将武汉的全貌摄入其中,从地理区位、地形状貌入手对武汉进行了勾绘。作者写道:“武汉这个地方一直被人们称为‘江城’。它之所以有着如此的称呼,自然是因为它坐落在中国最大的河流长江之滨的缘故。其实将武汉称为‘湖城’也是不错的。它是‘千湖之省’湖北省的首府,环绕着它的湖泊至少也有一百。”①作者在书中还多次从地理环境的角度说明武汉全市被长江和汉江分割成三块,成为武昌、汉口、汉阳三镇。她在《城里的山水》一篇中对武汉的这种独特的地理格局又作了进一步的描写:“如果武汉的湖泊和山都远离市区,那也就算不了什么了。关键却是:武汉的湖泊和山都在城区里面,是镶嵌和散立在城市的高楼中间。”通过作者的反复描画,在读者头脑中,武汉地理形貌清晰如画:两条大江穿过武汉三镇,三镇又被百湖点缀,城在江湖之中,江湖在城市之中。作者笔下的武汉俨然是一座独具“中国特色”的“威尼斯”水城。

正因为武汉独特的地理区位和地形状貌,武汉自然地产生了它的水文化、气候文化。武汉虽然有山,但武汉的山实际上不过是一些低缓的小丘而已。沿江立市,傍湖建城才是武汉之本相,“江城”、“湖城”之称才是真正符合武汉的实际的。方方对武汉水文化的叙写主要表现在该书的《玩水》、《水的故事》、《高头和底下》诸篇中。在这些文章中,作者联系武汉的城市发展史,生动地叙写了与水相关的城市地理沿革、独特的方位指称等等。

从城市建设来看,武汉的城市建设就与水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沿江建设,曾经一度武汉城区狭长无比,尤其是汉口,纵向道路长而无当,横向道路短而杂乱,交通尤其不便。”从方位指称来看,武汉人的方向感鲜明地显示了水的痕迹。这是因为“武汉人的方向感从来都是以江水的上下游为准,所以武汉人不讲东西南北,只讲上下。上,便是长江上游方向,下,则是指长江下游方向。而武汉的方言,又将‘上面’称之为‘高头’,将‘下面’称之为‘底下’”。因此武汉人指路,总是说“高头”或“底下”。这就是由水而产生的武汉独特的地理文化。作者认为多水的武汉给这座城市带来了莫大的灵气。她说:“武汉人聪明,大约跟长期生活在水面很有关系。所谓仁者爱山,智者乐水,总归是有它的道理的。”作者在看到水给武汉这座城市带来灵气与活力的同时,也看到了水给武汉带来的不少麻烦,并且总结性地说,“武汉的历史,就是武汉人与水较量的历史”。水成为武汉人洪灾时的劫难,水成为武汉人汛期不休的话题;武汉因水出现了不少惨痛的回忆,又因水产生了不少英雄的故事,还因与水奋斗而耸立起了历史的丰碑。武汉与水争地,而出现了以“墩”命名的地名;因水架桥,出现了许多以“桥”称谓的街巷;防水筑堤,也因此出现了许多以“堤”为名的街道,等等。一部武汉的城市文化史,就是一部浸透着江湖之水的湿漉漉的历史。

显示武汉区位文化的又一显著特征,是因武汉独特的气候而产生的“热”文化。作者为了极显武汉的“热”风景,专门写了《在武汉过夏天》和《当街的风景》。武汉的气候给人印象最深刻,最强烈的当然是它的“热”了。武汉之热冠于全国,为“三大火炉”之首。武汉之热个性突出,格外不同。中国北方夏天也热,但那是干热,湿度不大,热而不闷;南方都热,湿度也大,但别的地方白天热,晚上凉,一张一弛,还有缓神透气的时候。只有武汉之热是既热且闷,夜以继日,热得令人胆颤心惊。但是武汉人对这无可奈何的热,却有自己解嘲似的文化领悟:“夏天么,要的不就是那份热?不热你过什么夏天,热得温温吞吞又有什么意思?既然要人出汗,就要把汗出透才是,出它个淋漓尽致方对身体有益。”看到这样的诠释,不能不使我们想起郁达夫那篇《故都的秋》中对于南方秋天的感觉是“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与姿态,总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色彩不浓,回味不永。”也许武汉人对于别的地方的夏天也会有这种“赏玩不到十足”,感受不深,“回味不永”的不满足感吧?

武汉因热不仅独有了别的城市没有的市民绝大多数人露宿街头的“当街的风景”,同时也产生了趣味盎然的古今传说。作者在她的作品中引述了一个古代的武汉恶人不怕阎王让他下油锅的传说,又说了一桩两个妇女因夏夜露宿而上错床的趣谈。没有这“热”的催化剂,能产生出这样的传说和趣闻么?

正是这样的地理区位和地理形态,成就了武汉独特的水文化和热文化。作者通过对武汉之江、武汉之湖、武汉之热的生动描写,确实写出了一个居于中国中心腹地,与水相生相伴、相亲相爱、水城相映而又热气腾腾的武汉。

二 武汉的生活文化描写

武汉独特的地理区位、地理形貌,使生活在武汉这方热土上的人们,形成了与这种地理区位、地形特点相应的特色鲜明的生活文化。方方在《阅读武汉》中对武汉人的生活文化作了广泛而生动的描绘。作品中的《玩水》、《当街的风景》、《戏与戏迷》、《武汉人过早》、《武汉人的餐桌》等等,把武汉人特别的玩、特别的宿、特别的吃等等写得情趣盎然。

由于武汉城市遭水分割,被水环绕,因水点缀,所以武汉人的“玩”里边就有了一个特别的“玩水”,所谓“玩水”就是指游泳。游泳在南方的城市中都是常事,但是像武汉“玩水”那样的规模巨大,男女踊跃,老少咸与,甚至成为节日,中国肯定只有武汉一城了。作者在《玩水》中写道:“‘玩水’者,自是与水同玩,它显示着武汉人与水尤其天然、尤其亲密的关系;水是朋友,水是伙伴,水是玩具。”武汉的“玩水”已经成为武汉城市文化重要而独特的内容。作者写道:“及至近年,横渡长江在武汉几成一个传统的大型文化活动项目,一如一个‘渡江节’。通盘的安排与筹备都有政府相当一级的官员出面指导。每到那一天,武汉市区里冷冷清清,而长江两岸边万头攒动,彩旗满是,直升飞机在头顶上飞得嗡嗡地响,电视节目要整整直播一天,大小报纸全是渡江的新闻以及花絮。”由此可见,武汉人的“玩水”确实是玩出了特色,玩出了档次,玩出了文化。

《当街的风景》更像一幅武汉生活文化的画图。充满了地域性与往昔的时代性。在武汉的前现代时期,武汉夏季的酷热迫使人们只能采用在大街上搭竹床熬过闷热夏夜的方式。当时的武汉市居民住的房舍都较为低矮,高楼很少。低矮的房舍和照明的不足使室内显得更加昏暗而闷热,加上蚊虫又多,房子里着实不能安睡。当时大街上汽车很少,相对空阔。如果有风,消夏比房舍内要好得多。大马路上一架接一架摆放的竹床形成的“长床阵”延伸得老远。男女老少或坐或躺地呆在竹床上,家长里短,随意交谈,自由自在,尽显天性。“于是许多的都市传奇、许多的英雄故事、许多的民间笑话、都在这马路街头诞生和演变,也都在这夏夜的露天下一代代地繁衍和流传。应该说武汉最富魅力的夜晚也正是斯时斯刻。”方方笔下的这幅昔日武汉消暑图,确实描画得生动准确,简朴天然,古韵十足。对于今天虽然已经是逝去不再的风景,但是,那种质朴纯洁的人际关系,那种相亲和谐的街坊情谊,却着实是令人回味的。这正如作者写的那样,对于现代化我们应该满心喜欢,“但是有时心里也难免会有一些惆怅。因为我们不再能看见充满着古典意味、充满着世俗情调的武汉夏天的夜晚了。”在《汉口消失的游戏》中作者也感叹到:“和现在的小孩子相比,我们的数理化水准比他们差多了,具有现代化智能化的玩具一样也没有。可是那么多的游戏时间,却使我们老了之后有无数快乐的回忆。而他们老了之后呢?天天坐在桌前伏案读书以及无日夜地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打电游和上网也会在回忆中快乐吗?”作者的这种感怀之中,确实有诸多对于过去传统中那种纯朴人情,那种真诚交流和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的深深眷恋。

城市生活文化中当然少不了吃,武汉饮食文化也是特色鲜明、魅力无限的。樊星先生曾说:“武汉的小吃十分有名,堪称武汉商业文化的一道突出风景。通过作家们的描绘,可以看出武汉饮食文化的特色、小吃花样的丰富,以及武汉文化心态中讲究吃得精致、细腻的一面,而从这一面是可以看出武汉民风的别样风情的。”[3]方方以敏锐的眼光看到了武汉饮食文化中最有独特性的“过早”。现代都市中快节奏的生活、工作和夜生活的繁荣,使大多数都市人对于早餐都力求简便。作者在书中将许多都市的早餐做了比较:上海、南京人的早餐过于节俭,广州人(其实非大多数广州人)的早餐过于浪费,北京人的早餐过于单调,只有武汉人的“过早”才是既丰富又实惠。由于武汉人都喜欢到街上吃早点,从而也就无形中推动了武汉早餐业的发展。武汉的早点有数十种品类供人选择,并且几乎全是小吃,如热干面、面窝、欢喜坨、小笼汤包等等。武汉人的“过早”确实是一种个性鲜明的饮食文化,难怪作者称武汉人的“过早”有着强烈的幸福感。

三 武汉的精神文化刻画

《阅读武汉》也深入剖析了武汉独特的自然地理区位和历史文化积淀对于武汉人的性格和武汉城市精神的深刻影响。武汉人在武汉城市文化精神的影响下,究竟形成了什么样的集体性格呢?根据方方在作品中的描述,我们大致可以概括为:武汉人趋时而不争先,大度而不善纳新,有智慧却少独创,有才识而不重修养,好义而缺乏舍身的勇气,好强而不能硬气到底。当然这里对武汉人性格的优点与不足的描绘只是相对而言的,但就类属来说还是具有一定的依据的。那么武汉人为什么会养成这些性格呢?这与武汉的区位地理环境、历史文化积淀都是分不开的。人们虽然并不完全同意古希腊希波克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的地理环境决定论,却不能不承认澳大利亚地理学家泰勒·G的有限影响论。地理环境与一个地方人们性格气质的养成确实有一定的关系。

武汉地处我国的正中部,是名副其实的九省通衢。武汉立市于长江汉水交会之滨,既可以沿长江东趋入海,又在南方水运网络中处于中心地位,具有联内涉外的天然优势。汉阳,特别是鹦鹉洲一带,历来是长江中游商船集散的地方。唐宋元明各朝代,商业、手工业都很繁荣,是全国性的水陆交通枢纽。但是,却也由于武汉纳容八方商贾,吞吐五湖货物的中心位置,无形地产生了一种武汉中心主义和天然的主角意识,只有我化他人,无需他人化我,坐拥自大,不思进取。自古以来武汉虽为中国内地的大商都,却没有出现声著海内的大商企;武汉商业传统悠久,却少现代商业观念;武汉商人遍地,却无巨商大贾;武汉人很精明,眼光却不远大;汉商善于谋利,但却小胜即满。这就铸就了武汉既异于上海、天津、广州等沿海商都的不同本质,也有了别于内地其它生活城市的文化特征。这就是独一无二的武汉和武汉的城市文化精神。这种极强的历史文化积淀,又深深地浸染了武汉的市民,涵养了武汉市民的集体性格。即使具有较清醒批判意识的方方,也时不时地露出这种倾向。如她在谈到武汉的地理位置时写道:“与边境省份城市比,武汉离外国看来是远了一点,但一个人过日子的时间主要是耗在自己的地盘上。所以武汉人对此也满不在乎。神州大地,东西南北中,武汉守着一个‘中土’也相当不错。”这些话中自信自豪之情溢于言表,而自得自慰之意也显露无遗。从对外开放的角度来看武汉这种地理区位无疑是有不足的,可是作者总能找点让自己也让武汉人感到似乎还是优点的感觉。这种长期自我感觉良好的心理,也正是武汉人创新精神不够,进取之心不强的重要原因。

当然,在这部散文中方方对于武汉的缺点批评还是很多的。例如批评武汉人说话大都生硬,不讲礼节;武汉市民日常生活过于随意,不修边幅、不讲卫生;武汉有那么多科研机构,却没有研究出为武汉争光的名牌产品;武汉人很讲究吃喝,却没有产生驰名中外的菜肴;武汉商品丰富多彩,“特产”却几乎都来自外地;武汉夏季是名副其实的“水深火热”等等。这些缺点和不足,方方在她的作品中都有形象的描写,甚至较深的剖析。而且从方方的这些叙写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到作者率真直爽、实话实说的汉味。其实任何地方、任何城市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陷,长处和短处。但是,其他地方都不免有点“谁不说俺(自己)家乡好”的味道,只有武汉人敢于“家丑”外扬,这倒是一种令人钦佩的可爱个性。

又如作者在《武汉人的性格》中写道:“武汉人精明,但却不像上海人那么能算计,那么自私;武汉人聪慧,但却没有广东人那样深藏不露的沉着和灵活多变的花样;武汉人仗义,同燕赵之士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侠义有所不同,往往为自己又留着点余地;武汉人直爽又直得有限,难免不带点小弯弯;武汉人天真,见朋友什么事都连兜带底地说出来,但最要紧的事也总还能压在喉咙管里;……武汉人做起事说起话来,容易给人很厉害很强硬的感觉,而实际上武汉人大多数都颇厚道。”作者在这里很客观公正而系统地分析了武汉人的优点和不足。方方在这部作品中也真实地描写了武汉令人羡慕的读书风气,高雅迷人的黄鹤楼文化,辉煌的长江大桥,武汉人与水奋斗的时代壮举,武汉人待人内心热忱而重义的优秀品格,等等。“武汉人的性格代表着这座城市的性格。而城市的性格是由它的文化背景和生存环境雕塑而成。”我们能从这本《阅读武汉》中获得对武汉人的性格、武汉城市文化特质多方位、多角度的认识。

四 武汉的独特文化表述

文化散文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特别兴盛的文学现象,尤其是自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出版以来,文化散文的创作与阅读在全国都形成了很大的影响。有人把这类散文称之为学者散文。确实,如余秋雨、季羡林、杨绛、林非等作家的散文确实具有较浓的学问气、书卷气,有着比较深邃的思想内涵,而且主题总显得有些严肃而庄重。方方的这部书写武汉城市文化的散文,却让人读得轻松,好像在听一个率真直爽的武汉人闲聊。这种独特的艺术风格,也明显地昭示着这部作品所具有的与武汉城市文化相一致的“汉味”,也鲜明地表现出与学者散文迥异的另类文化表述风格。

方方这部武汉城市文化散文,之所以能够形成它独特的文化表述和独特的文化色调,与方方的人生经历是有密切关系的。方方1955年出生,她的中小学时代基本上是在“文革”时期度过的,那是一个不要读书,也基本上无书可读的时代。所以她在《在武汉过夏天》中说:“一场‘文化大革命’虽然夺去了我们学习的大好时光,但却给了我们相对轻松和自在的童年——没有老师管教,没有父母约束,没有作业,没有考试,没有彼此间为成绩的竞争。”正因为这样,方方这一代人从做学问的角度来说,功底并不十分深厚,较少人达到很高的境界。但是方方从小就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文学细胞、形象思维非常发达,她又是一个敏于感受生活的作家,这样的个人修养,使她的文化散文必然形成与学者们的文化散文不同的面貌与风格。那么作者在她的城市文化散文中究竟有哪些不同的艺术表现呢?我们认为其突出特点是城市生活文化的原生态叙事,客观公允的分析评说,精当感人的真挚抒情。

《阅读武汉》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原生态的生活叙事,这种写作风格和作者的新写实小说创作相一致。如果说她小说的原生态叙事有一种自然主义的色彩,那么散文最讲究的就是客观真实。这一特点在散文中已非不足,正是优点。散文越是真实,散文的生命力就愈加旺盛。《阅读武汉》让读者看到的是一个不加粉饰、原汁原味、真实客观的武汉。方方在她的笔下既写出了武汉人爱学习,爱读书,且爱读好书,读书的品味令外地人惊叹;武汉人讲义气,待人厚道、忠诚;武汉人不记前嫌,不排外,兼收并蓄,胸怀阔大;武汉人聪明而不狡滑,精明而不小气,耿直而不鲁莽,勇敢却不盲动等等优点。同时,也写出了武汉人说话生硬,性急而没有耐心,卫生意识淡薄,思想倾向保守,自满而缺少强烈的进取精神等等弱点。

这部散文的真实客观性也表现在方方对于武汉文化的批判精神中。武汉商都的这种地理位置,使得它的商业文化就与沿海的上海、广州、天津及其它的沿海城市的商业文化区别开来。正如方方所说的“武汉发达的市民文化最突出的风格是一个‘俗’字。”而且是区别于上海、广州“洋俗”的“土俗”。这种“土俗”既没有引导时代潮流的先进性,又缺少可以提升的品位性。而且,武汉的这种“土俗”市民文化,浸染弥漫到了武汉人生活的各个方面。武汉这种“根深蒂固、底蕴厚重的市井文化有着极强的溶解力,轻易就将外来的东西溶化掉了,并将外来者塑造成自己所需要的角色。”正因为这样,武汉人往往不为别地风气所影响,反倒以极强的同化力把外地因素迅速地武汉化——武汉式的“土俗”化。长期积淀的这种文化便使武汉人的思想变得“抛弃旧观念不快,因而接受新思想不快。如果有一场非打不可的并有生命之危的仗,我估计武汉人不会是冲在最前面的人,但却也不会是掉队在最后面的人”。作者入木三分地刻画出了武汉人“守中”、“保险”的性格——不为天下先,不落世间后,不左不右中间走,不前不后随大流。在这样的文化涵养中长大的武汉人当然总会令人感到进取之心不足了。方方对武汉和武汉人的性格剖析,确实是切中肯綮、形象而深刻的。关于武汉人的这种性格,后来学者也有类似的认识,如熊正安说:“武汉居中处优,注重现实,处世待物张弛随意。但居中独大,又居中处优,甚至以中自限,如当代武汉人对传入中国的各种外国思想文化,生活时尚,既不会闻风响应,也不会深闭固拒,而是采取随大流的态度。”[4]虽说这种认识与方方基本相同,但是比方方的认识是后了很多年的,或许后者的认识正是受了方方《阅读武汉》的影响也未可知。

《阅读武汉》艺术表现的又一特色,是作者的叙述描写、议论抒情都充满了武汉味的直爽率真、情辞恳切。方方作为一个武汉人,对武汉确实是一往情深。她说武汉的亮点时,充满着自豪与喜悦。如《书香武汉》中作者在听到各地出版社的人们评价武汉人买书“购高档高质量书的人尤多,没有哪一座城市有这么高的读书水平”的评价后,喜滋滋地抒写道:“作为武汉人,我们听了这种话委实高兴。生活在武汉深知相当多的武汉人的确爱读书,而且爱读好书。虽然武汉是一座弥漫着浓郁商业俗气的都市,但当我们真正潜心地注意它时,真的也能闻到流荡和散发在其间的雅致的书香气息。”尽管方方对于武汉城市文化的描写与叙说从来就是直言直语,不加粉饰,写了武汉文化中不少的弱点,也许这正是爱之深而责之切的表现。当她一旦稍久离开武汉,她就情不自禁地魂牵梦绕。她在《行云流水的武汉》中这样写道:“如果我有乡愁,这个乡愁的萦绕之地除了武汉,再无别处。对于我来说,它已经是一个镶嵌在我生命中的城市,它与我童年的欢乐,少年的惆怅,青年的热情,丝丝相扣;与我的梦想,我的热情,我的追求,以及我的婚姻和爱,血肉相联。我只有一脚踏在武汉的土地上,才有一种十分切实的安全感觉。”“古诗云: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武汉就是我的敬亭山。”作者这里的议论抒情并非高妙宏深,但这些平常的话语中却满溢真情。

方方应当深谢武汉,武汉给了她如此丰富的城市文化创作题材,让她创作了这部脍炙人口、韵味别致的文化散文;我们也应当感谢方方,因为这部作品让我们了解了武汉文化的面貌、武汉生活的风情、武汉的性格神韵。要是全国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系统叙说每座城市文化的散文,那将会多么有益于中国城市文化工程的建设!

注释:

①本文中作品原文均引自方方《阅读武汉》,广东南方日报出版社,2002年10月第1版。

[1] [美]刘易斯·芒福德.城市文化[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9:354-360.

[2] 傅崇兰,白晨曦,曹文明,等.中国城市发展史[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3.

[3] 樊星.“汉味小说”与商业文化[J].武汉商业服务学院学报,2006(4):18-19.

[4] 熊正安.影响“汉味”商业文化发展的因素分析[J].武汉商业服务学院学报,2008(3):10-13.

(责任编辑:刘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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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9014(2012)06-0058-05

2012-07-29

基金课题:湖南城市学院社会科学研究基地资助。

刘中顼,男,湖南益阳人,湖南城市学院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城市文化与城市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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