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8-31
邵 妍
(泰山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山东 泰安 271021)
泰山作为儒家文化渊源区域,自古以来儒学便非常兴盛,除孙复“春秋学”外,大量的儒学文献资源未被关注。其中,清代名儒赵国麟的著述就没有系统地被搜集和整理过,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国麟官至乾隆朝文渊阁大学士,出仕前后一直致力于家乡的教育文化事业,曾兴复“青岩书院”,教授乡里,校刻经籍,著述颇丰。其传世著述虽以诗文集为多,但亦有《大学章句困知录》《大学讲义》《口授学庸讲义》等经学著作,在泰山儒学史上留有浓重一笔。
赵国麟生于康熙十二年(1673年),卒于乾隆十五年(1750年),字仁圃,号拙庵。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泰安府志》[1]有传:
其先本宋燕藩裔,居会稽。祖瑗,爱泰山之胜,遂家焉。国麟自少颖秀,日诵书数千言。康熙己卯,举于乡。丙戌,成进士,授长垣知县,摄内黄篆……由安徽巡抚晋尚书,拜文渊阁大学士……国麟自少至老,潜心理学,务阐明宋五子大旨,而不泥其辞。博征古今,旁及日用琐屑,靡不通贯。尤喜启迪后进,设青岩义社于泰山之麓,来学者尝数十百人。其为福建巡抚时,诣鳌峰书院,为诸生陈说经义。
由传文可知,国麟先祖是宋代皇族后裔,后随宋南下。据方苞为赵国麟祖父赵瑗(字临若)、父亲赵良(字维林)分别所作的碑铭《赵处士墓表》《赠右副都御史赵公神道碑》,知赵家祖上曾居江南山阳(今江苏淮安),后迁至浙江绍兴府沥海所(今属绍兴上虞区)。清初东南未靖,赵良流寓泰安州,定居岱下,并娶同在泰安的淮阴江氏之女,生子赵国麟、赵国经及四女。赵瑗于康熙十二年至赵良处,彼时国麟已降生数月。
赵国麟自幼聪慧勤奋,颇得家学。父亲虽弃儒从医,祖父亦学问渊深,国麟幼时即随祖父学习经史文籍,“日诵书数千言”,赵瑗曾“手录《春秋》内外传、《史记》《汉书》及唐宋八大家文各数百篇授其孙国麟”。据国麟门人张希杰所撰《青岩先生行状》①该文见张希杰《铸雪斋集》第四卷,已于2010年被《山东文献集成》(第二辑)影印出版。另山东省图书馆所藏《赵相国印谱》(省图标目作《仁圃印谱》)中,“丁丑选拔已卯乡荐丙戌已丑进士”一印,释文作“辛丑选拔已卯乡荐丙戌已丑进士”,将“丁”字误释作“辛”,经笔者目验,当是“丁”“辛”二字字形近似所致。故张希杰《行状》与释印者均误,国麟拔贡时间确在“丁丑”年。,知赵国麟“十七岁补博士弟子员试第一……辛丑先生拔贡成钧,己卯领乡荐,丙戌成进士,己丑补殿试班选”。也就是说,赵国麟17岁成为诸生,时己巳年,即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丁丑被选为拔贡(《行状》辛丑实为丁丑之讹)。己卯即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赵国麟中举。“丙戌成进士”,丙戌即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但在《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3]中,赵国麟是康熙四十八年己丑科(1709年),三甲第80名。据周郢《〈泰安赵相国印谱〉考录》[4]一文考证,赵国麟确在“丙戌”即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通过礼部会试,因故未参加殿试,三年之后,即康熙四十八年“补殿试”后才正式成为进士,有“丁丑选拔己卯乡荐丙戌己丑进士”“己丑进士”两印为证。
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赵国麟在明人宋焘青岩居旧址建青岩义社,讲课授徒,四方从游者甚众[5]。康熙五十三年(1711年),青岩义社更名“青岩书院”②关于兴复青岩书院的过程,参见赵国麟《青岩书院宋先生祠堂记》一文(邵妍、刘书龙点校:乾隆二十五年《泰安府志》第967页):“康熙戊子(即康熙四十七年),麟有兴复泰山书院之志,而遗址不可复得,因暂假先生青岩居旧馆,建讲堂及书舍数椽,以为从游肄业之所,颜曰‘青岩义社’,不敢僭泰山书院之名,且以存先生之旧也。越甲午(即康熙五十三年),大中丞蒋公政敦大体,雅意作人,闻麟斯举,乐助其成,捐俸百金,增修书室,赐名曰‘青岩书院’。”。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国麟谒选出任长垣县令,后一路迁升,曾任福建布政使、福建巡抚、安庆巡抚等。每到一处,几乎都会兴办府学或书院,亲自讲学。赵国麟在长垣县令任上,兴建寡过书院;在福建巡抚任上,先后设立了台湾府学,开办了鳌峰书院,以及台湾、凤山、诸罗、彰化四县的县学;在安庆巡抚任上,先后兴办敬敷书院,设立颍州府学,为所在地区的教育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6]。
乾隆三年(1738年),赵国麟入朝为官。先后任刑部尚书、礼部尚书,乾隆四年(1739年)授文渊阁大学士。后数经沉浮,于乾隆八年(1743年)卸职回籍。归岱后,构筑岱阳精舍,读书刻书,作文课子,时有外地学子慕名来学。岱阳精舍藏书颇丰,为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泰安府志》的修纂提供了大量参考资料。《府志》序云“郡中少藏书者,惟借资泰安赵相国,得十之六七”。乾隆十五年(1750年),国麟因疾寿终于白龙峪岱阳精舍[7]。道光九年(1829年),泰安知县徐宗幹奉其入祀“泰山五贤祠”。
赵国麟一生潜心理学,精于程朱《四书》大旨,以昌明学术,知书识礼为己任。其儒学思想大抵以朱子之学为宗,与清初名儒陆陇其的理学思想一脉相承。国麟所撰《大学讲义》《大学章句困知录》《口授学庸讲义》,注重义理阐发,是其“四书学”研究的心得和总结。
《大学章句困知录》作于乾隆七年(1742年),彼时赵国麟已被乾隆皇帝革职,在咸安宫效力行走。关于书名的著录,各家不甚统一:《泰安府志》本传、《山东通志·艺文》(经部·四书类)作《学庸困知录》;《泰安府志·艺文》作《大学困知录》,《重修泰安县志·著述》作《学庸困勉录》,均无卷数。由此可知,他们应当未见赵氏原书。
是书存清道光九年(1829年)瞻岱轩③瞻岱轩”,据《山东出版志资料》(第3辑)(山东省出版总社出版志编辑部,1986年,第137页)所收李中《泰安地区刊刻出版业概况》,知其乃泰安地区刻坊,故《大学章句困知录》为坊刻本。另据山东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1993年编《山东省志·出版志》(75)(山东人民出版社,1993年11月,第444页),知瞻岱轩于道光六年(1826年)刻过徐宗幹《虹玉楼赋钞》。刻本,由中共山东省委党校图书馆收藏,现已被《山东文献集成》(第四辑)[8]影印,故能方便读者瞻览全书之貌。此书半叶九行,行二十二字,白口,四周双边,单黑鱼尾,行疏字朗,版式美观。
据唐桂艳《泰安赵国麟刻书考》[9]一文,知赵国麟一生刻书不少,至少在8种以上,但《大学章句困知录》并未在其生前完成刊刻。该书前面有两《序》,一为道光九年徐宗幹所作,记有刊刻缘起:
方伯刘眉生先生、廉访李复斋先生,属为搜求遗书,于其裔孙育民、文民等,得手录兹编大旨,以陆子之言求朱子之意,以朱子之意求圣人之言,择善固执,读其书犹可见其人也。屏岐说,阐微言,羽翼经传,厥功岂浅尠哉?爰捐廉付梓,书成谨弁数言于简端。
道光九年,正是赵国麟入祀“泰山五贤祠”之年。徐宗幹受时任山东巡抚刘斯嵋及曾任泰安知府李文耕二人①刘斯嵋,字弥山,号眉生,江西南丰人。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生,道光十八年(1838年)卒,嘉庆十六年进士。曾于道光九年、十二年、十六年护任山东巡抚,道光十五年曾撰《重修泰山碧霞祠记》。李复斋即李文耕,云南昆阳人。字心田,别字复斋,后更字垦石,清朝嘉庆七年(1802年)进士。道光二年(1822年)任泰安知府,七年,擢湖北按察使,后复调山东。《清史稿》有传。因李文耕曾任“湖北按察使”,故徐《序》尊其“廉访”。的嘱托,搜访赵国麟的遗作,后从国麟后人育民、为民等处寻得此书,并捐资付梓。据《斯未信斋主人(徐宗幹)年谱》记:“乡贤赵仁圃相国手订《制艺文统类编》十三体,后人力薄,止刻其十,馀三体捐廉补刊,又《大学困知录》抄本并为付梓”[10]。可见,徐宗幹为本书刊刻出力甚大。
国民经济发展中农业发展占据基础性地位,作为农业生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养殖业发展也受到现代社会的高度重视。目前社会群体的生活水平显著提升,对于食草动物及其产品的需求也呈现日益增长的态势,具有代表性的是牛羊。立足我国的基本国情,可明确草食动物食草优势的发挥,符合自然资源现状,能通过绿色化动物产品的发展,满足人类社会多元化的消费需求。
书前另有乾隆七年(1742年)赵国麟《自序》,玆录如下:
大学有《章句》,又有《或问》,明且尽矣。后之学者诚尽心焉,学岂有差?故陆稼书先生曰:朱子之意,即圣人之意;非朱子之意,即非圣人之意。愚尝因陆先生之言,而推求朱子之意,觉后儒之欲求异于朱子者,皆非圣人之意也。每有所获,辄与二三同志辨说之,旨以为能继陆先生之志。其说颇详,从游之士间有集录,往往晦其本意。《孟子》曰:“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无邪慝。”生平读“四子书”,以朱子之言求圣贤之意,皆是此法。或亦反经之一端,质劣学荒,铢积寸累,未能厚畜,从困心钻研思索而得,因名之曰《大学章句困知录》。
由两《序》可知国麟著书大旨,即宗法朱子,摒弃误说歧解。参考陆陇其②两《序》所称“陆子”“陆先生”即陆陇其。陇其字稼书,平湖人。康熙庚戌(1718年)进士,官嘉定、灵寿二县知县,行取御史。雍正二年(1724年)从祀孔子庙庭。乾隆二年(1737年)赐谥清献。参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十四“《古文尚书考》”条。的说解推求朱熹的阐释,由朱熹的阐释探寻圣人的本意,进而阐发《大学章句》中的微言大义。因“从困心钻研思索而得”,故名之曰《大学章句困知录》。
朱熹《大学章句》是对古本《大学》改定后而成。《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大学章句》条”云:“《大学》古本为一篇,朱子则分别经传,颠倒其旧次,补缀其阙文。”朱熹受程子影响,认为古本《大学》原文章次有误,而且意思上有遗失,因此对古本《大学》进行了章次调整,分为“经”和“传”两个部分,其中经一章,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至“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共205字,“盖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和古本《大学》文字无差;传文十章,“则曾子之意而门人记之也”,共1546字,与古本《大学》相比,传文次序改动较大,而且按照程子的意思,补写了格物致知论。拿宋本《大学章句》来看,全书由经文一章、传文十章,以及朱子对篇题和经、传的注解几个部分构成。此外,正文前还有《大学章句序》一篇。
赵国麟《大学章句困知录》基本遵从朱熹《大学章句》的章节次第,体例明晰。稍有不同的是,经文、传文均未像《大学章句》那样按节分段,而是将每一章汇为一段,章内每节末尾均以小字标明是第几节。例如:
《康诰》曰:“克明德。”一节。《太甲》曰:“顾諟天之明命。”二节。《帝典》曰:“克明峻德。”三节。皆自明也。四节。
以上是《大学章句困知录》中传文的第一章,章内尊朱子分节为四。传文后面基本按照顺序罗列了8条朱熹的注解,其中第1条“右传之首章,释明明德”,概括了全章的章次和大意;第8条“此通下三章至‘止于信’,旧本误在‘没世不忘’之下”,则交代了章次的调整情况或调整原因,这两条准确来说不算是对文本的训解,朱熹《大学章句》原本把这两条注解一并放在了章末,而赵国麟把“右传之首章,释明明德”提到了最前面作为第1条。这样一来,《大学章句》中第1条注解“《康诰》,《周书》。克,能也”在本书中则成了第2条,其余顺序不变。
朱熹每一条注解后面另起则是赵国麟对《章句》的阐释。例如,“康诰”章中第4条,朱熹注解作:“《大甲》,《商书》。顾,谓常目在之也。諟,犹此也,或曰审也。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与我,而我之所以为德者也。常目在之,则无时不明矣。”国麟进行了如下阐释:
国麟的阐释分了三个部分,每一部分中间用“○”来间隔。第一部分是解释了为什么朱熹说“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与我,而我之所以为德者也”,并且把“明德”和“明命”分别进行了阐释;第二部分则对“常目在之”进行阐发,引用了《中庸》《朱子语录》进行详细解释,并明确表扬陆陇其的“心常主敬”的解释遵从了朱子的意思。第三部分则阐释朱熹“无时不明”的所指。
其它章次传文的体例和“《康诰》”章基本相同。因此可以说,《大学章句困知录》的体例明晰有序,读来层次清楚分明。
作为对朱熹《大学章句》的再阐发,《大学章句困知录》有如下特点:
赵国麟对《大学章句》的论证和阐释,处处体现着对朱子的尊重和信奉。仅在《大学章句》经文一章的阐释中,赵氏对朱子之说的褒扬不下10处。像“得孔曾真传”“得圣贤之意”“有孔子之圣经,不可无朱子之《章句》”“惟朱子能得圣人之心”“朱子之用意深矣”“朱子之用意精矣”“训诂之精,至朱子而极矣”等,几乎节节可见。在赵国麟看来,朱子对“明明德”的说解,“方是纲领统条目,条目承纲领,是谓抉经之心”。如果不遵从朱子的说解,则属于异端歧说,而存在异说的原因,就是后儒没能像朱子那样理解圣人的意思,从而导致背离经义。
赵国麟之所以推崇陆陇其,也正是因其尊信朱子之学。赵国麟在书前《序》中云“陆稼书先生曰:朱子之意,即圣人之意;非朱子之意,即非圣人之意”,认同陆陇其对朱学的观点。陆陇其是清代最为推崇朱子的学者之一,《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陇其之学,一以朱子为宗,在近儒中最称醇正”。《四库提要》“《四书讲义困勉录》”条云:“陇其笃信朱子,所得于《四书》者尤深。是编荟卒群言,一一别择,凡一切支离影响之谈,刊除略尽。其羽翼朱子之功,较胡炳文诸人有过之无不及矣。”可见陆氏对朱子之学的信奉。因此,赵国麟和陆陇其在尊信朱学方面是一致的。
此外,赵国麟日常所读书目,亦可印证其对朱子之学的尊信。即使退居岱下,所读之书仍以程朱著述为主。据《云月砚轩日记》载:乾隆十三年(1748)春夏,国麟每日读《朱子文集》《伊洛渊源》等。秋冬,每日读《程氏外书》《朱子语类》《明道文集》《伊川文集》《伊川经说》等。可以说,程朱的学术观点和思想早已深深地烙进了赵国麟的头脑中。
正是对朱学的信奉,导致了赵国麟对空疏虚无的阳明心学的否定。例如,针对朱子“八条目”的注解,赵国麟阐释到:“圣人早已念及此矣,以此明示学者,而后世犹有不必格物如阳明之说者。”在这里,赵国麟对王阳明的“不必格物”是不认同的。朱熹认为“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天地万物都有它的“物性”,水有水的特性,火有火的特性,如果能把万物的特性都研究清楚,就能体悟出道理,达到致知。而王阳明经过实践后,发现朱熹的“即物穷理”的“格物论”无法成立。王氏认为“格物”的途径不是探求外物,而是要找回本心,是“去其心之不正以归于正”,要“为善去恶”,成德性之功。而赵国麟坚定地认同朱子的“格物”方能“致知”,认为王阳明把一切都归于“心”则背离了圣人的意思。
可以说,赵国麟的阐释是对朱熹训解的思考和证明,是在认同基础上进一步的说解和发明,类似于《五经正义》的“疏不破注”。在赵国麟看来,陆陇其所谓“朱子之意即圣人之意”甚是,一定要在阐明朱子之说的基础上去理解圣人旨意。
为了证明朱子对圣人之意的完美训解,赵国麟进行了大量徵引。其中,对陆陇其及其《松阳讲义》的直接引用,一共有12处。例如,对“明明德”中,第一个“明”字的解释,赵国麟引用陆氏之说:“《松阳讲义》曰:格、致、诚、正、修、备,然后可谓之明。此‘明’字,与《中庸》‘明善’之明专主知见言者不同。”赵国麟认同陆陇其的观点,认为第一个“明”字不是搞清楚、弄明白的意思,而是“格致诚正修”全部达成之后才能实现的行为。也就是说,在调查研究、认清本质、意念诚实、动机纯正、提高修养之后,才能达到“明”,才能去弘扬善良的德性。陆陇其的解释可谓能得朱子之心,因此赵氏引用陇其之说来印证朱子的观点。
除此之外,赵国麟还引用了其他一些经籍和材料进行阐释。其中,引用《中庸》25次,《论语》4次,《孟子》6次,程子之说6次,朱熹《大学或问》13次,王应麟《困学纪闻》语1次,杨时《龟山先生语录》语1次,双峰饶氏(鲁)语3次,玉溪卢氏(孝孙)语1处①双峰饶氏,即饶鲁,江西余干人。字伯舆,一字仲元,号双峰,南宋著名理学家。赵国麟所引双峰饶氏之语出自《松阳讲义》。玉溪卢氏,即卢孝标,又名卢标,字孝孙,号玉溪,寄籍福建福州。南宋理学家。生平研究伊、洛之学,官翰林博士。设“讲述堂”于新登境,朝夕讲学,著书立说,学者尊之曰“玉溪先生”。著有《四书讲义》《性理发蒙》等。赵国麟所引玉溪卢氏之语亦出自《松阳讲义》。等等。例如:
《章句》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阐圣人立言之主也。《或问》曰:自明其明德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发圣言函盖之理也。《章句》洁净精微之著也,故当简;《或问》曲畅旁通之作也,故当详,两得之矣。
朱熹《大学章句》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云“明明德于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说解较为简略。因此赵国麟阐发时引《大学或问》“自明其明德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发圣言函盖之理也”加以补充说明到底何为“明明德于天下”。这样一来,两相参照,意思就比较清楚了。其它几处引用《或问》的地方,大抵都是为了补充证明《大学章句》的说解。
对于朱熹字词训诂的条目,赵国麟有时引用《字书》进行验证。例如,“治其国”的治,朱熹注为“治,平声”,赵国麟引《字书》云:“直之切,理也。《孟子》“治人不治”,上平下仄。平声者,以用功言也。”“国治”的治,朱熹注为“治,去声”,赵国麟亦引《字书》云:“又音,亦理也。仄声者,以成效言也。”也就是说,朱熹的注解仅标明了读音,没有释义。赵国麟则进一步解释了读音不同的两个“治”,分别是何义。虽然《字书》均作“理”解,但是念平声的治,是动词,为“治理”义;念去声的治,是形容词,为“安定、太平”义。赵国麟解释后,两个同形字的区别就更加明晰了。
因此,赵国麟对典籍的引用不仅能验证朱熹的说解,有时还能使朱熹的说解更加明确和透彻。
作为理学宗师朱熹的绝对拥护者和践行者,赵国麟对于《大学章句》的注解,处处阐扬义理。例如,“所谓治国章”中有“《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一节,朱子的解释比较短:“引《书》而释之,又明立教之本不假强为,在识其端而推广之耳。”也就是说,《大学》引用“如保赤子”,解释了要用“慈”、用“诚”来治家、治国。朱子的注解则在《大学》的基础上有所阐发,而赵国麟又用三段话阐释《大学》及朱子的意思。
第一段,明确《大学》之意。赵国麟认为虽然这一节是引《康诰》之语,表面在说“慈”,说“诚”,实际讲的还是治家治国的道理,即“教家、教国必本于修身固己”,这是朱子所谓的“立教之本”。然后又进一步阐释何为“修身”,“身修,则格、致、诚、正在其中矣。”在第一段话中,赵国麟解释了《大学》为什么要引《康诰》“如保赤子”来说明治家治国的道理。这也从另一个角度阐明,既然“慈”于治家治国很重要,那么“孝”和“悌”的作用也就不言而喻了。
第二段,解释了朱熹“立教之本不假强为,在识其端而推广之耳”的意思。赵国麟说《大学》传者认为单说立教之本,不需要强制,只要诚心就够了,心诚必定能圆满。这就是朱熹所谓“不假强为”。之所以又说“不中不远”,赵国麟认为这其中蕴含着“自当格致以求其必中,更当求其无不中矣”的意思。也就是说,努力追求的目的就是要寻求圆满,就算不能圆满,也相差不远了。赵国麟认为,朱子所谓“在识其端而推广之”,就参透了《大学》传者的旨意,教家和教国的道理虽然一样,但方法还是不同,需要通过治家之法去推衍治国的有效办法。
第三段,赵国麟首先用“此节久为祖述阳明之学者所借口”一句话,点明阳明学派曾用这一节作为借口。这里所谓的“借口”,应该是指“亲民”“新民”之辨中,王阳明用“如保赤子”作为“亲民”的证据。然后国麟借用陆陇其的观点,认为朱子的“识端推广”是补传者的言外之意。而赵国麟则和陆说稍有不同,认为“识端推广”非补言外之意,而是补言中之意。赵国麟为此还对“补”字进行了阐发,认为“补有二义:补言外者为补缺,补言中者为补空”。赵氏认为朱熹的“识端推广”不是传文中没有的,而是传文中暗含的,因此属于“补中”,而非“补缺”。赵氏对自己的见解,谦虚中稍显得意,“愚敢因传者之意发明朱子之意,以补稼书先生之缺?先生有灵,或者其许我乎”。当然,赵氏之论稍显吹毛求疵,但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赵国麟对《大学章句》的思考,其虽推崇陆陇其,却也没有被陆说所局限。
总而言之,赵国麟通过对《大学章句》的阐释,表明了其尊信朱子,推崇陆说的理学思想。赵氏在阐发义理之时,多有徵引,从而完成了对《大学章句》的解说和进一步释读。对赵国麟经学文献的搜集和整理,不仅能为进一步了解和研究其经学思想提供依据和参考,而且对于继承和保护优秀历史典籍,传播乡邦文献,推动泰山地方文化建设具有重要意义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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