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 《木兰诗》的辞格套用现象

李双宏

（云南师范大学，昆明 650500）

论 《木兰诗》的辞格套用现象

李双宏

（云南师范大学，昆明 650500）

北朝民歌《木兰诗》诗歌主题鲜明，意蕴深邃。诗中存在对偶套夸张、对偶套互文、排比套互文、顶真套夸张、设问套反复、夸张套比喻等多种辞格套用现象。通过分析辞格套用的修辞效果、社会心理基础以及美育功能，挖掘诗歌的语用价值和审美价值。

《木兰诗》；辞格套用；修辞效果

《木兰诗》是北朝的一首民歌，该诗歌立题独具匠心，以战争为题材，塑造了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战功赫赫，不贪图荣华富贵、无私无畏的英雄形象。短短几段话，唱出了木兰从军前无奈的叹息，自愿从军时充实的忙碌，还有战争中飒爽的英姿，凯旋后的喜悦，返乡时的其乐融融之景。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的《木兰诗》表现了激烈而直露的感情，呈现出旺盛的生命力，成为千古名篇，家喻户晓，代代吟诵，流传至今。

一、《木兰诗》辞格套用的表现形式及其修辞效果

所谓辞格套用，就是一个主要辞格中又包孕其他辞格，并且辞格之间具有分层组合包含关系的修辞现象。[1]对于《木兰诗》的研究，无论从语言形式、内容思想、历史源流等多方面的研究都会涉及诗中的修辞格。而这些研究无非就是对诗中互文、对偶、排比等单一的辞格入手，对于诗中辞格的套用现象谈之少之又少。仅有陈友冰[2]提出过《木兰诗》修辞手法的综合运用，文中作者分析了设问和反复的综合运用、顶真和夸张的综合运用、对比、对偶、反复和逐层递进的综合运用。但他的这种提法有失偏颇，说法不够全面详细，并且对其功用解释较少。毕竟辞格的综合运用应该包括：辞格兼用，辞格套用和辞格连用三种。而《木兰诗》表现最为典型的就是辞格套用，对诗中七种辞格套用形式详细介绍并分析套用的修辞效果，有利于进一步理解辞格套用对语言的语用价值和审美价值。

（一）对偶套夸张及其修辞效果

①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

内容上，说明木兰战争胜利以后，被封官位之高，天子赏赐财物之多。修辞形式上，是对偶套夸张的修辞现象。看似是“对偶”实则套有“夸张”。动词“策勋”与“赏赐”对，名词“十二转”与“百千强”对，而“十二转”和“百千强”无疑是运用夸张的手法来讲明木兰战绩辉煌。同时，这样写也为下文木兰回乡而推“木兰不用尚书郎”的高贵品格打好了基础。修辞效果上，对偶和夸张的套用，使诗歌结构结构相对称，产生结构美、建筑美，均衡匀称的结构形式使语言含蓄简练，意境深邃悠远。

（二）对偶套互文及其修辞效果

②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内容上，描写木兰恢复女装后梳妆打扮的情景。修辞结构形式上，是对偶套互文的修辞现象。总的是 “对偶”，方向性动词“当”与“对”对，动宾短语“理云鬓”与“贴花黄”对，而细看“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两句也为互文。“当窗”和“对镜”是同一方向的动作。事实也如此，女孩梳妆时不可能先对着窗理头发，再对着镜子贴脸上的装饰。“当窗”和“对镜”为互文，当着窗、对着镜理云鬓、贴花黄这才符合日常生活的常理。修辞效果上，对偶和互文套用，使诗歌结构对称，音律和谐优美的同时也使语言简洁凝练，含蓄、丰富。

（三）排比套互文及其修辞效果

③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内容上，写了木兰从军出征前繁忙的情景。修辞结构形式上，是排比套互文的修辞现象。总的由四个句子组成排比，而依照常理木兰不可能到东市、西市、南市、北市四条街分别买了骏马、鞍鞯、辔头、长鞭。这里的东市、西市、南市、北市是互文关系，它们只是一条街的四个方位。修辞效果上，四个句子组成排比增强了语言的节奏感具有齐整和铿锵之美，加强了情感表达的气势，套用互文使语言简练，避免重复。

（四）顶真套夸张及其修辞效果

④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内容上，讲述了招兵紧急，军帖卷卷都有父亲的名字。修辞结构形式上，是顶真套夸张的修辞现象。总的是顶真，用一字顶真的方式“卷——卷”构成顶真，而句中“十二卷”表示多数，非确指，通过夸张的方式，对数量极致的形容，突出军情紧急。修辞效果上，顶真和夸张的套用，使音节紧凑，音律更加流畅，语气贯通，对军情紧急适度的渲染，形象鲜明。

（五）设问套反复及其修辞效果

⑤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内容上讲，木兰对所知之事的苦思。修辞结构上，是设问套反复的修辞现象。此句以两个设问句开头，后做了自答。“所思”、“所忆”构成了词语隔句反复。修辞效果上，运用设问句，引人注意，启发思考，而自问自答，能给人产生内心的期许感到满足，而词语的反复，也带动情感的反复。设问和反复的套用，有意识地强化注意，产生思想共鸣。

（六）夸张套比喻及其修辞效果

⑥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内容上，描写军队进军的速度。修辞结构形式上，是夸张套比喻的修辞现象。总的说形容军队速度极快，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而“度若飞”是比喻。此句诗省略了主语和宾语，将其补全，就是一个完整的比喻句。（主语）+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宾语）飞。不言而喻，主语肯定是木兰及其军队，而补充宾语似乎可以宽松些，可以是箭、鸟或是神仙等等，只要是飞行速度极快的名片短语即可。补全以后本句诗的本体“军队”，喻词“若”，喻体“箭、鸟等名片短语”都出现，形象地描绘出了军队到不远万里的地方征战，为了国家他们极速前进，给人一种壮观的直觉美感。修辞效果上，夸张和比喻套用，使被说明对象更有具体性、生动性、形象性和新颖性的特点。同时，烘托出了紧张的气氛，突出了路途遥远，战况紧急，增强语言表达效果。这利于让接受者对所述内容及道理留有深刻印象，提升审美情趣和审美价值。

（七）对偶套互文、借喻及其修辞效果

⑦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内容上，描写了雄兔和雌兔的特性。修辞结构形式上，是对偶套互文、借喻的修辞现象。总的看句中“雄”、“雌”构成了对偶中的反对。此句还是互文，如果这两句不是互文关系，认为雄兔是脚扑朔的，雌兔是眼迷离的，那两兔傍地走，是可以分辨出雄雌的。[3]可见，雄兔、雌兔都脚扑朔，眼迷离，这样才能得出下句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也包括借喻，借“雄兔和雌兔的特性”喻生活中的“男性”和“女性”。而借“双兔傍地走”喻女扮男装的木兰替父从军，在战场上和男子一样有飒爽英姿，骁勇善战，并不能分辨出来她是男是女。借这个比喻也揭开了木兰是女儿身的真相，形象生动，具体贴切。修辞效果上，对偶和互文、借喻的套用，使诗歌语言形式整齐美观，节奏铿锵和谐，简约含蓄，并将情感具体形象、生动新颖的表达出来。

以上即是《木兰诗》七种辞格套用的具体形式及其修辞效果。“辞格套用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层次性, 因此分析这种修辞现象时，必须按层分析，先大后小，由表及里。”[4]诗中辞格套用的形式, 灵活多样，但又层次分明、条理清晰。民歌虽是口头传唱，但这些辞格形式的运用，让人们从口头传唱的随意性中感到语言的规律性和和谐性，使诗歌语言变得动听优美，显示了北朝独特的民族特色。

二、辞格套用之社会心理基础

“社会心理学修辞观认为：言语活动的主体是社会的人。社会人的言语活动由语言的社会心理支配，社会人的语言社会心理体现在言语活动的有意识、少意识和无意识上。”[5]《木兰诗》辞格套用的社会心理基础，表现于民歌中人物对角色认识，对社会的认知以及人物动机两个方面。

（一）角色认识

社会心理学的角色理论对角色定义为 “一定社会身份所要求的一般行为方式及其内在的态度和价值观基础。”[6]每个人在社会生活中扮演不同的角色。诗中木兰扮演了女性角色、男性角色、女儿角色和将军臣子角色。由“女性”到“男性”，再到“女性”的角色转化。这是由木兰自身的行为，社会的要求，以及她自身对角色的认识、个性和能力等因素决定的。从“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到“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再到“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木兰替父从军起初的心理矛盾，带给人们角色的期望，换上女装驰骋疆场是她对角色的一种创造，表现出她崇高的人生价值观。

（二）社会认知及人物动机

社会认知理论认为社会认知是对社会对象的认识过程。民歌是民众对社会现象的一种认识，北朝政局混乱，战事连连。诗中“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等诗句写出木兰对社会的认知，有计划、有目的对从军之事进行准备，实现社会化。木兰因为家中没有壮丁可去充军，她毅然决定替年迈的父亲从军，她对国家社会现状的认知，对自身家庭的认知，对自己所应充当角色的认知决定了她有良好的动机。她的纯美动机展现了她高贵的品格。动机是以人的需求理解为基础的，马斯洛的动机理论将人的需要分为多种层次，诗中木兰对自身审美的需要，自我价值实现的需要等通过语言修辞结构形式轻松畅快地表现出来。

三、辞格套用之美育功能

美学自西方传入中国以来，我国就很重视美育教育。蔡元培先生指出：“人人都有感情，而并非都有伟大而高尚的行为，这由于感情推动力的薄弱。要转弱而为强，转薄而为厚，有待于陶养。陶养的工具，为美的对象，陶养的作用，叫做美育。”[7]美育在生活中起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木兰诗》辞格套用所展现的美育功能和价值有助于培养自觉的审美意识和高尚的审美情趣，培养审美感知和审美创造能力。其内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一）崇高美

所谓崇高，就是人的本质力量在经过巨大的异己力量的压抑、排斥、震撼之后，最终通过人生实践尤其是审美实践活动而得到全面的高扬和完整的体现。康德曾说：“真正的崇高不能含在任何感性的形式里，而只涉及理性的观念：这些观念，虽然不可能有和它们正恰适合的表现形式，而正由于这种能被感性表现出的不适合性，那些理性的观念里的观念能被引动起来而召唤到情感的面前。”[8]诗中的崇高美主要表现在人物形象上。在国家危难之际，替父从军驰骋战场，对国家忠诚。此种崇高表现于木兰的忠孝之美。在大是大非面前，以国家利益为重，民族利益为重。木兰的这种爱国精神，表现出她内心的真诚和善良。她的人格和道德品质达到了真、善、美和谐统一，这是崇高的。

（二）中和美

《礼记·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9]《木兰诗》中的木兰，刚开始虽有哀怨的叹息声。但是她毅然决定放弃女装，为父从军。她的感情已从感性上升至理性。感情有所节制，并非怨天尤人。凯旋以后，明显可得高官厚禄，但她并非就此贪图享乐，而是急于回家探望父母及亲人。这也正是木兰的人生境界和审美追求。她内心不是继续处于矛盾和斗争之中，而是情感适中，做到了“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进而也达到了人格精神的和谐。

（三）意境美

意境就是人在审美活动中，用心灵去观照外界对象，在把我和领会对象的基础上，充分展开想象，在自己的思想意识领域里超越外在形象，从而创造出新的意蕴和境界。北朝政局不定，战乱较多，尚武精神是当时的主流，木兰个人的情感，意志和认知都与当时的时代背景，民族气节品格相互统一。诗中所诉爱国之情，忠孝之情，无疑都融于当时社会之景，文化之景。讲述的都是真景物，真情感，在诗中木兰已从有我之境达到了无我之境，这是一种壮美和崇高，无形中她提升了自己。也给后人留有不一样的心理活动和审美感受。

（四）气韵美

气韵中的气是内在的生命之气，韵是一种和谐的声音。魏晋南北朝时期是气韵的初始阶段，并且 “人”这一主题得到重视。我国受传统文化的影响根深蒂固，男尊女卑的现象尤为突出。而从《木兰诗》可以看到，这也是女性意识的一种觉醒，她的爱国情怀，忠孝的人格，不贪图荣华的品质洋溢着一股不可抑制的生命力，而这种生命力通过当时人们有节奏和有规律地传唱出来，形成美的形象和美的感受，给人留下很多联想和回味的余地。

四、结语

综上可见，辞格的套用重在辞格排列的层次性，骆小所先生曾指出：“辞格套用的作用是，使辞格之间互相照应、相互陪衬，互相配合，相得益彰。”[10]《木兰诗》辞格套用使辞格大中见小，小中见大，多种辞格错综结合在一起,综合发挥各种辞格的修辞作用,增强了诗文语言语法的变化和声音的优美，大大增强了说服力和感染力，使人们得到了不一样的审美情趣和审美效果。

[1]周芸,邓瑶,周春林.现代汉语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272.

[2]陈友冰.《木兰诗》的修辞手法[J].当代修辞学,1983(2):40-41.

[3]周振甫.周振甫讲修辞[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77.

[4]张冬祥.辞格套用小议[J].内蒙古民族师范学院(哲社版),1997(2):11.

[5]孙汝建.修辞的社会心理分析[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12.

[6]金盛华.社会心理学（第2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35.

[7]刘永康.语文课程与教学新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292.

[8]康德.判断力批判（上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4:84.

[9]王文锦.大学中庸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8:14-15.

[10]骆小所.现代修辞学（修订版）[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333.

The"Mulan Poem"Rhetoric Figures Combined with Application Phenomenon

LI Shuang-hong
(School of language and literature,Yunnan Normal University,Kunming 650500,China)

with thick life breath of the north Korean folk song"mulan poem",poetry theme is distinct,meaning deep.To explore rhetoric figures Combined with application and its rhetoric effect is discussed.Help us to dig deeper into the pragmatic value and aesthetic value of poetry.

mulan poem;rhetoric figures;rhetoric effect;

H158

A

1671-1084（2017）06-0090-04

DOI 10.16221/j.cnki.issn1671-1084.2017.06.021

2017-03-28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10YJC740143）

李双宏，云南师范大学2016级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学科教学（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