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8-31
朱姝民,刘全波
(1.天水市博物馆,甘肃 天水 741000;2.兰州大学 敦煌学研究所,甘肃 兰州 730020)
581年,杨坚取代北周建立隋朝,年号开皇,后继之以南征北战,终于在589年灭陈,统一中国。开皇时代,隋文帝勤于政事,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改革官制,选拔人才,出现了历史上著名的“开皇之治”。隋文帝死后,杨广继位,是为隋炀帝。隋炀帝一生抱负满怀,北却突厥,西巡张掖,东征高丽,开凿大运河,但由于隋炀帝不惜民力,终于引起了人民的反抗,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各地官员也纷纷加入到反隋的运动中来。大业十四年(618年),隋炀帝被宇文化及弑杀于江都。隋朝历二世而亡,对于隋朝的灭亡,唐朝史官在修撰《隋书》时,多有议论。《隋书·隋文帝纪》载:“于是躬节俭,平徭赋,仓廪实,法令行,君子咸乐其生,小人各安其业,强无陵弱,众不暴寡,人物殷阜,朝野欢娱。二十年间,天下无事,区宇之内晏如也。考之前王,足以参踪盛烈。但素无术学,不能尽下,无宽仁之度,有刻薄之资,暨乎暮年,此风逾扇。又雅好符瑞,暗于大道,建彼维城,权侔京室,皆同帝制,靡所适从。听哲妇之言,惑邪臣之说,溺宠废嫡,托付失所。灭父子之道,开昆弟之隙,纵其寻斧,翦伐本枝。坟土未干,子孙继踵屠戮,松槚才列,天下已非隋有。惜哉!迹其衰怠之源,稽其乱亡之兆,起自高祖,成于炀帝,所由来远矣,非一朝一夕。其不祀忽诸,未为不幸也。”[1]虽然上文历数隋朝之过,并言隋文帝“素无术学”,但历代王朝在建国之后,都很重视对图书典籍的搜集整理,并形成了通过整理图书典籍来昭示文治之盛的传统,隋朝亦不能例外,开国之后的隋文帝、隋炀帝父子,其实还是做了不少工作,隋炀帝气魄极大,在图书典籍上的贡献,甚至是前无古人,但是在隋末唐初的战乱之中,隋炀帝所集聚的图书典籍迅速散亡,成为中国图书典籍发展史上的一大厄。
开皇初年,隋文帝即有校订官藏图书典籍的敕令,但因主持者萧该与何妥不能达成统一意见,遂谴而罢之。《隋书·萧该传》载:“开皇初,赐爵山阴县公,拜国子博士。奉诏书与妥正定经史,然各执所见,递相是非,久而不能就,上谴而罢之。”[2]《隋书·何妥传》载:“高祖受禅,除国子博士,加通直散骑常侍,进爵为公。妥性劲急,有口才,好是非人物。”[3]
《隋书·刘焯传》载:“后与诸儒于秘书省考定群言。”[4]《隋书·刘炫传》载:“又与诸术者修天文律历,兼于内史省考定群言,内史令博陵李德林甚礼之。”[5]刘焯、刘炫皆是学问渊博的儒者,他们参与到开皇初年的图书整理之中,可见朝廷之得人。
到了开皇三年(583年),秘书监牛弘以典籍散佚,上表请开献书之路,隋文帝纳之,求图书于天下,一二年间,篇籍稍备,遂编有《开皇四年四部目录》四卷,隋志未言撰者,两唐志则著录为牛弘所撰。《隋书·经籍志序》载:“隋开皇三年,秘书监牛弘,表请分遣使人,搜访异本。每书一卷,赏绢一匹,校写既定,本即归主。于是民间异书,往往间出。”[6]及至开皇九年(589年)平陈,收其图书,藏于秘府,典籍渐备。《隋书·经籍志序》载:“及平陈已后,经籍渐备。检其所得,多太建时书,纸墨不精,书亦拙恶。于是总集编次,存为古本。”[7]
开皇十三年(593年),隋朝又开始了新的校书活动。《新唐书·王珪传》载:“隋开皇十三年,召入秘书内省,雠定群书。”[8]《新唐书·房玄龄传》亦载:“年十八,举进士。授羽骑尉,校雠秘书省。”[9]而开皇十七年(597年),许善心主持的图书典籍整理工作,取得了显著成效。《隋书·许善心传》载:“十七年,除秘书丞。于时秘藏图籍尚多淆乱,善心仿阮孝绪《七录》,更制《七林》,各为总叙,冠于篇首。又于部录之下,明作者之意,区分其类例焉。又奏追李文博、陆从典等学者十许人,正定经史错谬。”[10]两唐志所著录的《隋开皇二十年书目》四卷,当为此次校书的成果,这也从侧面表明了此次修书前后大概历时三年。此外,两唐志将此目录的作者题为王劭,而非许善心,来新夏先生在《古典目录学》中做出了解释,即许善心虽为校书主持者,但并未亲手编制,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了编写《七林》上,主要负责编写《隋开皇二十年书目》的当为王劭[11]。《隋书·经籍志序》载:“召天下工书之士,京兆韦霈、南阳杜頵等,于秘书内补续残缺,为正副二本,藏于宫中,其余以实秘书内、外之阁,凡三万余卷。”[12]所谓的召天下工书之士抄书之事,当亦是指开皇十七年许善心主持的这次校书。
此外,隋文帝好佛法,佛经亦在秘阁典藏之列。《隋书·经籍四》载:“而京师及并州、相州、洛州等诸大都邑之处,并官写一切经,置于寺内;而又别写,藏于秘阁。”[13]
司马光《资治通鉴》载:“帝好读书著述,自为扬州总管,置王府学士至百人,常令修撰,以至为帝,前后近二十载,修撰未尝暂停;自经术、文章、兵、农、地理、医、卜、释、道乃至蒱博、鹰狗,皆为新书,无不精洽,共成三十一部,万七千余卷。”[19]可见,隋炀帝在整理图书典籍的同时,还不断的敕令其手下的文士编纂新书,竟有三十一部,一万七千余卷之多。
隋炀帝时期,南北方文人聚集长安,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文化,并且隋炀帝对秘书省进行了数次改革以提升秘书省职能,使之更好的管理国家藏书与主持典籍修撰。《隋书·百官下》载:“又置儒林郎十人,正七品。掌明经待问,唯诏所使。文林郎二十人,从八品。掌撰录文史,检讨旧事。此二郎皆上在藩已来直司学士。增校书郎员四十人,加置楷书郎员二十人,从九品。掌抄写御书。”[20]吴炯炯先生《隋代秘书省职司考论》言:“秘书机构是我国古代主持国家图书事业的中央行政机构,也是保存及整理国家藏书的主要场所。到隋代,其下辖太史、著作两曹,为中央五省之一,在机构建制、权责范围、员额编制等方面都发展到了一个空前高度。”[21]
值得注意的是,在隋志的《开皇八年四部书目录》四卷与《隋大业正御书目录》九卷之间,有《香厨四部目录》四卷,结合隋炀帝将新书藏于观文殿“宝厨”的情况,可以合理推测“香厨”亦为东都藏书之所,且隋志所载《香厨目录》的位置在《正御书目录》之前,其编撰时间当早于《正御书目录》,可见在正御本入藏洛阳之前,东都已收集了大量藏书,需要专门编纂四部目录以记之。
隋炀帝好书,不光是在内容上进行校订删补,在抄录、装帧及典藏上,也十分讲究,从笔墨字迹,到卷轴材质,再到存放环境,规格极高。《隋书·经籍志序》载:“炀帝即位,秘阁之书,限写五十副本,分为三品:上品红瑠璃轴,中品绀瑠璃轴,下品漆轴。”[22]《大业杂记》又载:“令造观文殿,前两厢为书堂,各十二间,堂前为阁道,承殿。每一间十二宝厨,前后方五香重床,亦装以金玉,春夏铺九曲象簟,秋设凤纹绫花褥,冬则加绵装须弥氈,帝幸书堂,或观书。其十二间内,南北通为闪电牕,零笼相望,雕刻之工,穷奇极之妙;金铺玉题,绮井华榱,辉映溢目。每三间开一方户,户垂锦幔,上有二飞仙,当户地口施机,舆驾将至,则有宫人擎香炉,在舆前行,去户一丈,脚践机发,仙人乃下阁,捧幔而升,阁扇即开,书厨亦启,若自然,皆一机之力,舆驾出,垂闭复常,诸房入户,式样如一。”[23]
此外,隋炀帝亦好佛法,在整理西京旧藏的同时,也着手于东都整理佛经,并别撰目录。《隋书·经籍一》载:“又于内道场集道、佛经,别撰目录。”[24]《隋书·经籍四》载:“大业时,又令沙门智果,于东都内道场,撰诸经目,分别条贯,以佛所说经为三部;一曰大乘,二曰小乘,三曰杂经。”[25]隋炀帝此次整理佛经,得成书七千余卷,撰为目录。隋志中著录有《法书目录》六卷,且位于《正御书目录》之后,疑为此次沙门智果所修目录。
《隋书·经籍志序》载:“大唐武德五年,克平伪郑,尽收其图书及古迹焉。命司农少卿宋遵贵载之以船,泝河西上,将致京师。行经底柱,多被漂没,其所存者,十不一二。其《目录》亦为所渐濡,时有残缺。”[26]一直以来,司农少卿宋遵贵运送洛阳藏书至长安,中道触柱,舟覆书没一事,都被看作中国图书典籍史上的一大厄,但由于文献的不足征,学界真正细致考察还原此事者甚少,而我们在梳理文献的过程中,找到了几条与宋遵贵生平事迹密切相关的资料,对重新认识此事当有些许帮助。
隋末群雄并起,翟让、李密的瓦岗军也是其中一支。大业十三年(617年),渐成气候的瓦岗军,在李密的建言下,有了更大的野心与谋划。《新唐书·李密传》载:“复说让曰:‘今群豪竞兴,公宜先天下攘除群凶,宁常剽夺草间求活哉?若直取兴洛仓,发粟以赈穷乏,百万之众一朝可附,霸王之业成矣。”让曰:“仆起畎陇,志不及此,须君得仓,更议之。’”[27]李密劝翟让取兴洛仓,开仓赈民,翟让令李密取之,于是大业十三年二月,“密以千人出阳城北,逾方山,自罗口拔兴洛仓,据之,获县长柴孝和。开仓赈食,众繦属至数十万”[28]。
《资治通鉴考异》载:“二月丙辰,密遣其将夜袭仓城,二府兵击退之。己未,又悉众来攻,而府兵败,遂入据仓;然二府将士犹各固小仓城,二十余日不下。既而外救不至,食又尽,城乃陷没,死者太半。于是巩县长柴孝和、监察御史郑颋等举县降贼。密开仓招纳降者,日数百千人。于是赵、魏以南,江、淮以北,莫不归附,自是贼徒滋蔓矣。”[29]由此,我们可以知道李密之所以能“获县长柴孝和”,是因为“食尽,城没,死者大半,外救不至”,柴孝和等人无法,只得举县来降。兴洛仓被破,下一个目标便是东都洛阳,留守洛阳的越王杨侗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即遣虎贲郎将刘长恭等人征讨李密。
《新唐书·李密传》载:“隋越王侗遣将刘长恭、房崱讨密,又令裴仁基统兵出成皋西。密乃为十队,跨洛水,抗东、西二军。令单雄信、徐世勣、王伯当骑为左右翼,自引麾下急击长恭等,破之。东都震恐,众保太微城,台寺俱满。”[30]《资治通鉴考异》载:“(二月)壬子,使刘长恭、房崱等统兵东讨,大败,戊午,还都,王慰抚,不责也。于是发教募士庶商旅奴等,分置营壁,各立将帅统领而固守,其诸里居民皆移入三城之内,于省寺府舍安置焉。又使宋遵贵将兵镇陕县太原仓。”[31]此处,《资治通鉴考异》中出现了宋遵贵的名字,在群雄逐鹿的时代里面,宋遵贵负责率兵镇守陕县太原仓。
《元和姓纂》载:“京兆:后汉侍中宋弘之后,今无闻。晋宋甄、宋琨。唐都官郎中宋质,给事中,生撙,虢州人。殿中御史宋务先,洛阳人。司农少卿宋遵贵,中书舍人宋则,并京兆人。工部郎中宋元昉,江夏安陆人,生之顺,户部员外。殿中侍御史、贝州刺史宋庆礼,邯郸人。殿中御史虔微,邯郸人。”[32]由此,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宋遵贵为京兆人士。“使宋遵贵将兵镇陕县太原仓”的人,当为“越王杨侗”。“陕县太原仓”即隋所置常平仓,唐以后改称太原仓,是隋朝六大粮仓之一。常平仓位于洛阳后方,相对洛阳其他粮仓而言距洛阳稍远。在兴洛仓失守洛阳告危,“移民于三城之内、安众于省寺府舍”的情况下,常平仓可为洛阳提供相对稳定的粮食来源,镇守常平仓的任务虽然危险系数较低,但也比较重要,而受命镇守常平仓的正是出身京兆宋氏的宋遵贵。
翟让等人推举李密为魏公,设坛祭祀,改元永平,直指东都。于是大业十三年九月,隋炀帝诏王世充为将军,驰援洛阳。王世充屯兵洛口以拒李密,然四月间“大小百余战,无大胜负”[33]。正当洛阳局势不甚明朗,各路豪强无暇西顾之时,李渊于大业十三年七月于太原起兵,十一月便攻入长安,遥尊隋炀帝为太上皇,拥立其孙代王杨侑为帝,改元义宁。《新唐书·高祖本纪》载:“癸亥,遥尊隋帝为太上皇,立代王为皇帝。大赦,改元义宁。甲子,高祖入京师,至朝堂,望阙而拜。隋帝授高祖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大丞相、录尚书事,进封唐王。以武德殿为丞相府,下教曰令,视事于虔化门。”[34]
李渊攻入长安,尊隋炀帝为太上皇,立代王杨侑为帝,挟天子以令天下,四方望风而附。《册府元龟》卷7《帝王部·创业三》载:“十二月……乙未,平凉太守张隆以其众来降;丁酉,扶风太守窦璡、阿池太守萧瑀并以郡来降;癸卯,右翊卫长史宋遵贵以陕县太原仓来降。”[35]大业十三年二月,宋遵贵受越王杨侗之命,领兵镇守陕县太原仓,同年十二月,便以陕县太原仓降于李渊。关于宋遵贵弃隋降唐的原因,一方面是越王杨侗仅有十四岁,才略尚不足以御下,况且随着各路豪强的崛起,隋王朝气数将尽已成定局。另一方面,宋遵贵镇守的太原仓位于长安与洛阳之间,又距洛阳较远,加之宋遵贵本就是京兆人士,望风归降李渊亦情有可原,从后来的发展来看,亦可称明智之举。
宋遵贵降唐时,所任官职为“右翊卫长史”。《隋书·百官下》载:“左右卫,掌宫掖禁御,督摄仗卫。”[36]“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武候,各大将军,一人。将军,二人。并有长史,司马,录事。”[37]“左右卫、武卫、武候、领左右等府司马,都督……为正七品。[38]隋文帝时,置左右卫,掌宫廷防卫,有长史之官,为正七品。而炀帝即位后,对所行官制又有调整。《隋书·百官下》载:“改左右卫为左右翊卫,左右备身为左右骑卫。左右武卫依旧名。改领军为左右屯卫,加置左右御。改左右武候为左右候卫。是为十二卫。”[39]“诸卫皆置长史,从五品。又有录事参军,司仓、兵、骑、铠等员。翊卫又加有亲侍。”[40]可知“右翊卫长史”为隋炀帝时期官职,且随着十二卫制度的建立,地位也有所提高,由正七品改为从五品。
《历代名画记》载:“圣唐武德五年,克平僣逆,擒二伪主,两都秘藏之迹,维扬扈从之珍,归我国家焉,乃命司农少卿宋遵贵载之以船,泝河西上,将致京师,行经砥柱,忽遭漂没,所存十亡一二。”[43]《封氏闻见记》卷2《典籍》载:“大唐武徳五年,克平隋郑公,尽收图书,命司农少卿宋遵贵载之以船,泝河西上,行经底柱,多被湮没,十存一二。”[44]《隋书·经籍志序》《元和姓纂》《历代名画记》《封氏闻见记》四书,均成书于唐代,关于宋遵贵官职的记载,均为司农少卿无疑,而从成书于北宋的《新唐书·艺文志》开始,则出现了太府卿的变化。
《新唐书·艺文志》载:“王世充平,得隋旧书八千余卷,太府卿宋遵贵监运东都,浮舟泝河,西致京师,经砥柱舟覆,尽亡其书。”[45]《四如集》卷3《通志序》载:“唐平隋王世充,得隋旧书八千余巻,太府卿宋遵贵监运东都,浮舟泝河,以致京师,经底柱舟覆,尽亡其书。”[46]《文献通考》卷174《经籍考·总叙》载:“王世充平,得隋旧书八千余卷,太府卿宋遵贵监运东都,浮舟泝河,西致京师,经砥柱舟覆,尽亡其书。”[47]细读上述文字,可见《四如集》《文献通考》之因袭《新唐书·艺文志》无疑。总之,《隋书·经籍志》等文献多言宋遵贵是“司农少卿”,《新唐书·艺文志》等文献则言宋遵贵是“太府卿”,后世的记载其实多是因袭自二书,目前没有新材料的情况下,难以判断孰是孰非,存疑为好。但是,很显然的是,《隋书》或许更可信一点,更符合当时的状况,当然,宋遵贵后来从“司农少卿”升任“太府卿”,也是有可能的。
“司农”之官掌仓储委积,本与图书无干,而选择作为司农少卿的宋遵贵作为运送洛阳图书至长安的负责人,当是考虑到其为运粮之官,对运输路线相对熟悉,加之宋遵贵本身为京兆人士,又有在洛阳任官的经历,对长安、洛阳两地都相对了解,可以很好地安排运送路线。其实,选择宋遵贵作为运送图书的官员还是比较合适的,但最终结果却还是以触柱舟覆的意外收场。
事实上,历朝历代在利用河道运送图书时,常有类似的意外发生。北齐神武帝高欢,在利用河道将洛阳石经运送至邺都时,值岸崩,遂没于水。《隋书·经籍一》载:“后魏之末,齐神武执政,自洛阳徙于邺都,行至河阳,值岸崩,遂没于水。其得至邺者,不盈太半。”[48]隋炀帝巡幸江都时,利用运河将洛阳部分图书字画运至扬州,中道船没,大半沦弃。《全唐文》卷432《张怀瓘·二王书录》载:“大业末,炀帝幸江都,秘府图书,多将行从,中道船没,大半沦弃,其间得存,所余无几。”[49]总之,在交通不甚发达的中国古代,陆运损耗甚多,费用高昂,水运较为方便快捷,但从结果来看,风险亦大,自秦至清,两千多年间,不知有多少图书字画落水而亡。
隋炀帝东都洛阳之官藏图书,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从质量上,都远超前代,但可惜的是,这些图书典籍却未能成为后世之福祉,其前期整理、校订之宏大,与后期毁坏、丢失之严重,可谓旗鼓相当,这其中既有战乱的原因,也有意外之变的生发,更有人为因素的影响。《历代名画记》载:“炀帝东幸扬州,书将随驾,中道船覆,大半沦弃,炀帝崩,并归宇文化及,及至聊城,为窦建德所取,留东都者,为王世充所取。”[50]诚然,如上文所言,隋炀帝载书运往江都之时,中道船没,即大半沦弃,而后宇文化及弑逆,所余典籍必然也随之归于宇文化及之手,并跟随宇文化及颠沛流离,宇文化及先败李密于童山,后败元宝藏于魏州,无奈入聊城,而王薄引窦建德入城,宇文化及兵败被擒,其众亦为所虏,这批图书典籍、字画文物必然也随之亡失。至于留于东都者,随着王世充的废杨侗自立,尽归王世充所有。至武德四年(621年),李世民克平王世充,仅得隋炀帝旧书八千余卷。当初隋炀帝整理、编纂的图书典籍之富之多,与此八千卷之寡之少,形成鲜明对比,更为可惜的是,武德五年,司农少卿宋遵贵奉命运送洛阳藏书回长安,当船到达三门峡附近时,中道触柱,舟覆书没,隋东都洛阳之图书典籍,几无所存。而纵观历史,从大业元年隋炀帝命柳顾言整理西京旧藏,到唐武德五年宋遵贵河运图书舟覆书没,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而已,二十年间图书典籍大聚集又大流散,着实令人唏嘘叹惋。此外,《太平广记》卷280《炀帝》载:“帝平存之日,爱惜书史,虽积如山丘,然一字不许外出。”[51]《太平广记》虽是小说家言,但是通过这些材料,我们其实还是可以看到隋炀帝吝啬异常的样子,由此,又可见洛阳藏书的流传必定不广,一旦舟覆尽亡,对图书典籍来说,绝对是难以弥补的灾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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